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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这个份上。
箱子深处有个拼缝儿听见了,连忙大喊,“我卖我卖!两张三百!”
蹲在地上的人立即扭头去看那人,嘴里骂了一句,接着站起来拍了拍裤子,“好好好,三百卖你。”
快过年了,急着用钱,就有人不规矩,扰了他的生意。
凌九颔首,将一包准备好的现银递给他,一手拿了票走了。他刚走出巷子,就听到身后一声咒骂,“妈的,知不知道你在谁的地盘上混!谁许你漏价的!”接着是拳脚落在肉身上的闷响。
他目不斜视地回了暂居的客栈,攥着两张票为下午养精蓄锐。
……
这是和花芜姬分开的第六天,六天之前凌九想方设法与她疏远,六天之后他自己跑来了北京,坐在三楼的包间,捧着一杯茶等花芜姬出现。
皇城不愧是皇城,茶园都比别的地方大一圈,凌九端坐着,双膝并拢,茶放在膝盖上,手挨在茶杯边,莫名有些紧张。
他好久没有听到花芜姬的声音了,最近天气那么冷,她会不会把嗓子冻着了?应该不会,真那样她就不唱了,赔点钱事小,砸了兰仙的招牌事大。
那她会唱什么呢……唱什么都一样,他也听不懂那些戏曲。凌九生长在北方,南边的话平常听着还行,配上曲唱出来就不懂了,只能从声调上判断她唱得是开心还是伤心。
亮相前的一刻多钟,凌九乱七八糟地想着,茶放在膝盖上一口没动,被他用手指在壁上敲出一圈圈的涟漪。
他走了以后,先把马贺杀了,那个人看花芜姬的眼神不正,留着是个祸害。
但是如果杀了马贺,新来的杂役会是什么样的人呢。这真不好说,小兰仙美名在外,觊觎她的男人并非一个两个。宛老板是个爱财的,要是有人专门打着她的主意来宛浩,少要些工钱,说不定宛老板就招了。
凌九越想越不放心,三护法总是要回教里处理事务的,花芜姬又不是武生,真要遇上险情有谁能救她。
正想着,底下窜起一阵耳熟的锣鼓经,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凌九手指一颤,把茶杯里的茶敲出了一大圈荡漾的波纹。
他放下了茶,正襟危坐,可看着面前光秃秃的墙壁,又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什么。
乐声一响,凌九感觉今日这出戏有些熟悉,等那句“乱荒荒不丰稔的年岁,远迢迢不回来的夫婿”响起,他想了起来,这是《琵琶记》,花芜姬在宛浩也唱过的。
凌九头一次听时没听懂,问旭儿,“那在唱什么呢?”
旭儿靠在柜台上,偷抓了把瓜子磕,“嗐,这些戏都一个样,要不是才子佳人,要不是就是这样贤惠的媳妇儿去寻丈夫。”
他吐出了瓜子皮,“喏,花芜姬扮得媳妇,惨呐,自己吃糠,卖了嫁妆供公婆吃饭,婆婆还要骂她为什么不给自己吃菜,肯定是藏着好东西自己吃了。”
凌九问,“她丈夫呢?”
“进京赶考,考了状元,被丞相留下做女婿了。”
“他不说自己已经娶妻了吗?”
“说啊,但是丞相就是喜欢他,非留他做女婿。你看,现在演到公公婆婆死了,媳妇一路乞讨去京城里找丈夫。”旭儿道,“原来的故事里,是这丈夫高高兴兴地留下来做女婿了、不认自己的糟糠妻,后来高先生给改了,把那丈夫改好了,他们夫妻就团聚了。”
凌九看得憋屈,“那为什么不把妻子也改好一点呢,把她改成个千金小姐,就不用那么惨了。”
“哈,那还有什么可看的呀。”旭儿笑他,“戏终究是男人写的,让美人为自己历经磨难才叫痛快。千金小姐有呀,你看牡丹亭不就是了?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啦,也得整日整夜地哭。”
他随口结案:“不管是千金小姐还是贫穷姑娘,总归都得为了男人哭才好”
凌九来了趟北京,不想又来听这出糟心戏了,他往常是不那么糟心的,因为他听不懂,可这出戏他听过,知道了其中的意思后就有些难过。
他又听见花芜姬哭了,底下传来了女子悲切地念白:“奴家自从丈夫去后,遭遇灾荒,公婆年老生死难保,奴家只得将衣衫首饰尽皆典卖,才得一碗淡饭,与公婆充饥,奴家自己么……且把米膜糠皮筛些来吃。”
凌九的心都跟着这段话揪了起来,他几乎想得到自己弃花芜姬离去之后,全天下会怎样戳着花芜姬的脊梁骨骂,骂她整天在外抛头露面,骂她把自己丈夫克死了。
如此这般,王公贵族还会请她去唱戏么,没有了皇亲做身价,她在各茶园的票价也会大跌。
等她年华老去,或是被富人买去做妾,整日被正房太太和其他姨太太排挤,她那样软弱,又觉得自己只是个戏子,是不敢硬起气来反抗的。
若是嫁给一个普通男人做妻,那些男人会不会惦记她的嫁妆,把她……不,都不需要做到那一步,花芜姬就会先傻傻地把嫁妆都交出来。
天降横财,那些一辈子都没见过一百两的男人会怎么做?不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