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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没有,除了一段悠扬的芦笙曲调。
那是苗人的乐器, 她只在苗疆听过。
芦笙的曲子悠然和煦,似是在安抚,又像是引诱。宋沅眼前又隐隐浮现出方才的春日与盛世, 不由得阖眼, 又要沉沉睡去。
在她将要坠入梦魇前, 一支声音更为细微的琴曲自极远的地方响起,似寒梅泠然, 渐渐与那支摄住她心神的芦笙曲缠作一处。
琴声铮铮, 一路寻来。她愈发能够感知到其中压抑着的深切情绪。
那芦笙不敌, 失了之前的悠然自得,为压制琴声,变得刺耳而狰狞。
两相交织的曲调在她的胸腔内碰撞, 随之而来的剧烈钝痛几乎让她麻木,不由得狼狈地狂咳了几声,呕出一大股血来。
魂灵深处那扇封锁了一切的大门被倏地震碎,眼前的世界与她的思维都清晰了起来,她飘荡在虚无之中的身体开始急速向下坠落。
宋沅的神思回拢, 发现自己伏在冰冷的石地上,脑中晕眩不已。
大股大股的血从她的喉咙里呕出来,血块是紫黑色的,看来她当真已病入膏肓。她趴在地上吸气,待到视野中的黑色斑痕渐渐褪去,才看清自己正身在何处。
哪里有什么村落,这里竟是一处半空中的祭台,而她身在祭台正中。
身下的黑色石头晶莹剔透,反射着月光的光泽。祭台地面镌刻着繁复的花纹,将倒映出的她的脸切割得苍白可怖。
那支芦笙曲变得更为清晰可辨,似是已近在耳畔。宋沅努力喘了口气,咬牙直起身子。
一个娇小的背影正坐在祭台边缘,手持一只芦笙吹奏。
溶溶月光勾勒出她的身形,与暗夜区分开来。她的半边脸隐匿在夜色中,宋沅却模糊地觉得,她令她感到些许眼熟。
察觉到宋沅的动作,她停止了吹奏,转过脸,一双寒星般的眼眸向宋沅看来。
那张脸宋沅是很熟悉的,漂亮的杏眼,小巧的鼻子,是初长成的少女。前不久,她还曾夸过的。可那张脸上如今的神情,却令她感到无比陌生。
已经许久不曾有过的情绪又一次袭上心头,被信任的人背叛和伤害,不甘、委屈、愤怒,气血在心头翻滚,最后化作一声在心底的叹息。
是你啊。
她想起了那只针脚细密的香囊,她临睡时总喜欢握在手里,本以为是治病的良药,却让她最终蛊毒侵入内脏。
其实并不是毫无破绽。宋沅第一次在噩梦中梦到自己变作提线傀儡的时候,醒来便是见到了她。宋沅原以为那是巧合,却从没有怀疑过她是前来探查。
宋沅这些年来,从那些贫苦的村落中收养过很多的女孩,或是送去了书院读书,或是教给她们做生意的方法,留着她们在自己的产业中做事。
但只有她,一直待在宋沅的身边,与宋沅最为亲厚。
现在想来,也许这一切是有意为之。
随着梦里的她身体愈发不由自己的控制,自己身上的蛊毒也愈发重。现下她已毒发垂危,想来不久这副身体就完全被他人控制了。
对方也一定是如此笃定的,所以小秋才会堂而皇之地撕去伪装,出现在这里。
宋沅忽然想起之前的梦境。
梦中过了秋便是春,岁岁年年,永远都没有寒冬。因为她曾在大雪纷飞的腊月跌落神坛、失去一切,哪怕是十多年后,对寒冷的冬天仍旧尚有惧意。
梦中与姜禛相比,她总是待姜褚更好一些,因为她从心底仍觉得对他有某些亏欠,愧疚未曾给他一个孩子应该得到的亲情和爱护。
而姜褚也从未为了皇位与她决裂,姐弟依旧和睦如昨,皇位名正言顺,她看着他的孩子出生,亲眼看着他幸福美满。
梦中她如愿以偿,嫁给了年少时的苏珩,没有相逢不识的心痛,没有浪费过十数年的青春时光。
梦中是一片祥和的太平盛世,没有战事,没有灾祸。
那是精心为她一人编织的梦境。
织梦者太过了解她,几乎到了残忍的地步。他知晓她心中的所有遗憾与渴求,为她在梦中填补了那些未曾圆满,也无法圆满的空缺。
若不是那首琴曲,她怕是真的会沉浸其中,再也无法醒来。
是察觉不到,还是明知是假,仍旧不愿醒来?
宋沅不知道,她只知道,即便是如今挣扎着醒来,也只剩下满心恸然。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宋沅努力喘了几口气,平复胸腔内的痛楚,问道,“是我在连水村带回你之前便计划好了,还是在之后?”
“这很重要吗?”小秋收起芦笙,从祭台边缘站起身,向她这里走来。她身上的苗家衣裳缀着银饰,在夜风中叮铃作响。
宋沅抬起袖子擦去嘴唇上的血迹:“我想知道为什么。”
“是宋先生教我的。”小秋在她的身边蹲下,脸上不悲不喜,似乎只是在平静地诉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别人的好随时都可以收回去,以后的日子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