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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窝在了软缎中,本该舒服极了,可从左肩劈至腰上的伤痕时时刻刻在折磨她。
不疼……原来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的思绪一掌将缺德的无常拍散了去,回忆起这疼痛如何而来。
幻境磨砺是昆仑宫中有潜质飞升的弟子必过的一道坎,由上宫长老开启境门,十八岁弟子自行入境。境中仙泽侵袭每一个弟子的内心,寻出根处最畏惧的事物,制造幻境。只有打破恐慌,识破幻觉,方能出来。
作为云影在昆仑宫已经待了三年的林苏听了这幻境磨砺的解释,隐隐觉得自己挡灾的时辰到了。
所以她当日偷偷跟了进去。
花洗尘的幻境,竟是一场浩然的天谴。境中乌云过境,昏暗无日。只见他站在雷电交加的苍穹之下,并不慌张。
林苏走近了他,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才发现他目无斜视,早沉了进去,已看不见真实事物了。
这是他的一场劫数,除非他自己走出来,不然任林苏怎么唤他,他都清醒不来。
花洗尘年纪不大,却一直是西阁挑大梁的,天塌了他来顶,水淹了他来退。林苏不知他也有怕的时候。她并不吃惊这场面的恢宏可怖,她吃惊的是面瘫花洗尘此刻脸上的神色伤心极了,浑身颤抖不已。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畏惧什么?竟这样无法自拔。
林苏尚搞不清状况,滚滚天雷铺天盖地而来。
她不怕打雷,但没被雷劈过,不知什么滋味,不得不畏惧一把,脚底板发麻。岂料花洗尘这刻动了。
他直迎那天雷而去。
林苏半刻思考时间都没,死得壮烈仓促。她不知她推开花洗尘那刻他可否清醒,如果清醒,定然看到她如何英勇就义了吧。
她试探过,他根本不知什么恩情什么如晨真君什么林苏,没人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何渊源。
但林苏遭雷劈的那刻,看得很开。
那就这样吧,这笔糊涂账,结了就好。
那幻境拟来的天谴虽不似真正的天谴厉害,仍劈得她痛不欲生。
不料昏迷许久,醒来又是在忘川河畔。无常这回口舌竟都不费了,直接斥她没报好恩,还害恩人成了众矢之的,一挥手将她挥回了人间,要她再来。
天,怎么这么难伺候?只准他们胡乱记载恩情,不准她简洁报恩?
鬼善被鬼欺啊!
林苏欲哭无泪,一肚子火烧得噼里啪啦,直窜上脑门把她烧醒了。
一睁眼,对上了床边的杨清风以泪洗面。
林苏:“……”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大男人哭,是以新奇而惊悚。
杨清风抽抽搭搭好一会,才发现云影醒了,正敬而远之地望着他。他连忙用衣袖胡乱擦了把脸,笑开了花:“你醒了!”
随而又哽咽了:“长老们说你要是黄昏前还不醒,就……”
林苏道:“就什么?”
杨清风吸了鼻子,“就熬不过去了!”
林苏:“……”无常不会让她熬不过去的,他就是一豆腐嘴刀子心的鬼。
杨清风一闪一闪亮晶晶,哭的极其难看,但林苏心里发暖,也不忍心再看,半起了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没事了。”
杨清风又小心翼翼将她按回了榻上,“你别乱动,你背后的伤很严重。”
自林苏作为云影来到昆仑宫,杨清风待她最好最上心,视如己出……哦,不,他只比云影大五岁,视如亲妹。她很感激,珍惜他眼眶里的金豆子和她自己的眼睛,伸胳膊用袖口抹布一般抹光了他的泪痕。
她又躺在床上默声歇了会,见屋里依然只有杨清风,纳罕竟没有其他人来她床前尽孝。她同他们感情好虽是流水匆匆,她真正的目的,恰恰是那个不同她好的人。但她自认为人缘不差,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好不容易回来了,却没人探望。
思索再三不解,她开口问了杨清风。
杨清风浑身好似长满了嘴,恨不能一瞬息把幻境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给灌进她脑里。
林苏越听脸色越白,这会才明白了无常为何说她弄巧成拙。
老天爷哦,冤枉!
她转功德于花洗尘册里,真的只是一时好心,想着最后助他一把,让他早日登入上宫,潜心修行飞升,也不枉费这场莫名其妙的缘分。
救他,是她赶着去投胎呢。
岂料流言蜚语一再揣测之下,竟演变成了犯上作乱,奸诈老谋的争权大戏。她本以为花洗尘名望颇好,自然无人会有异议。京城朝野里有威望的大臣,均是无人背后妄言的。
林苏观到了权臣的表面,尚未领悟到他们背后的雷霆手段。花洗尘这类,真要比对也并非权臣,而是清流纯臣,受不了荣恩过重,树大招风。
林苏捶胸,她这是造的什么孽啊什么孽,害人害己,安安稳稳只挡个雷不香吗,多手多脚。
林苏拍了自己的右手背,暗骂了几句“叫你手贱”,一咕噜爬了起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