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52
没有说话,只微微一颔首,表示“知道了”。但他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嘲弄之笑,反而让气氛变得更加冷凝。县长和侍从都心下一沉,程征的不满和不耐烦溢于言表——鲁似航鲁主任的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气氛正在尴尬之间,县长迎也不是,不迎也不是,两只手僵在那里。
这时从车里款款出来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穿着不太合身的浅黄色长风衣。腰带在腰间一裹,从头遮到脚,但不知为何,却显得身形更为玲珑,不盈一握。
这女子走到程征身边,轻声道:“方才你不是问我饿不饿么?我倒还真是有些饿了。”
县长看到她既不称程征为处长,也不是叫他的大名,行动间虽没有娇饶拉扯,但难掩语气中的亲昵之情。况且这女子似是为这场面解围来的,她不动声色地开口,程处长冷峻的脸色登时如春风化冰般温煦起来。
县长僵住的手顿时又活络起来,一叠声的“夫人好”。这几句“夫人”叫出口,林念并未反驳,程征心情不由也好了起来。
县长迎上来,连声道:“既然夫人饿了,不如移步稍作休息。鄙县早已为程处长及夫人备好了早饭点心,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说是早饭点心,但抬上来的酒是一、二十年的陈年绍兴黄酒,送酒的菜也是荤素俱备。
酒醒点心是冰糖银耳汤,配粥的精致小菜,是火腿、香肠、腌菜、扁食,还有江浙沿海极有特色的醉蚶;随后上四碗,是金银火撞、雪白鼈裙、红烧素鸡、白汤乳汁鲫鱼;东坪还有早间吃干饭的习惯,下饭的是用蘑菇汤、笋汤和火腿熬的汁滚的豆腐。
县长也是费了点力气,才弄出这么一桌宴席,食材虽然简朴,味道却不赖。
林念说饿了,实际上只是为了解围。回到了东坪,她怎么有心情坐在那里应酬吃喝。
况且这酒席上,县长本人吃得比她和程征加在一起还多,想是战争年代,他过生活也不易。林念随便吃了几口便撂了筷子,便找个借口说头晕,离席走了。她回去换了身轻便的女装,乳黄色衬衫和白色麻织覆脚长裤,清爽利落。
程征正被那县长及一干人缠着不得脱身,便也由她。
东坪四面皆山,中间流过一条河,这条河连着灵江,下游是钱塘江,到了钱塘江便到了杭州了,古时是重要的水上交通枢纽。东坪的街市便以这条河为中线向两侧发散。出了县政府的后院,便是河边。
河的两岸种满桃花树,这是从前林阿宝和张小四最爱偷着来的地方。
每到春夏,桃花乱落如红雨,落了人满身满头,拂拭不去。好几次偷溜回家,姆妈在她的领口袖间发现了夹藏在里面的碎花瓣或细小落叶,便知道了她又去和张裁缝的小徒弟“厮混”,免不了要在林家祠堂罚跪几个时辰。
那时正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跟着私塾先生学诗。学到刘禹锡的《竹枝词》里写“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又看到被姆妈掸落碾入泥土的碎花,不免起了青春期少女的叛逆骄纵和多愁善感,想到张小四某一日或如这诗里写的那样郎意衰驰、离她而去,便暗自起了小女孩的莫名脾气,干脆好几天不理他。直到他再一次不顾师傅的责骂来找她哄她。
穿过桃花林再往前走走,便能看到热闹的街市。此时清晨的集市已经接近尾声,赶集的人也三三两两往各个方向散去,只有街道两边卖吃食的小贩还在不停吆喝,期望挑着空担子回家。
林念心中自然有一心想去的地方,但快到了目的地,她的脚步渐渐慢下来。她许久没有听到乡音,心中有说不出的味道,此时方知古人所谓“近乡情更怯”原来不是没来由的。
她在街上慢慢蹚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林宅后门通出来的短巷里。
巷中有人挑着担子卖梅花糕,林念心中一动,便上前去看,果然还是十几年前摆摊的老头儿。
从前她和张小四最喜欢看这老头做梅花糕。这也是张小四来哄她的必带“贡品”。
梅花糕老头总是搬一把小竹椅,靠墙坐着。梅花糕是一种梅花形的红糖馅小点心,有客人要梅花糕,他就现做。
先在模子壁上刷一层薄薄的素油,把铁壶里的面糊均匀倒进去,然后抡起几十斤重的模具左右摇晃,让模具的每朵“梅花”里都有面糊。面糊里加上芝麻馅,最后在把面糊浇上去,撒上大把红糖和黑芝麻。
等个六七分钟,一个个类似小锥子模样的焦黄的梅花糕出炉,香味混合蒸汽扑面而来。整个制作过程行云流水,恰似一场小小的人间烟火。
在不长的巷子里,做好的梅花糕每每勾得林阿宝和张小四流连忘返,两人蹲在摊前能看一下午。后来梅花糕老头认识他们俩,总是多给他们两只,道是送他们一人一只。
想到此处,林念不觉微笑,上前道:“你好,老人家,我要三只梅花糕。”
那老头还是如从前一般现做,做好后用油纸包好递给林念。
林念一愣,微笑说:“老人家,我只要三只。”可袋子里有四只。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