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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后的小巷里,一群疯玩了一天的孩子正依依不舍地离去,与同伴约定了明日还来。
东华门下,轮值的小兵紧了紧腰带,仲春时节,夜间还有些凉意。
保康门外的新门瓦子,陈寻雁坐在满堂春的楼顶,无波无澜地听着男子和倌人们调笑,那些旁人听来的声响,她也听了,不过没起一丝波澜。她不太明白这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抬头看看,天色已不早。沈姑姑的演出该开始了。
陈寻雁今日喝了药也要出来,是因为沈姑姑今晚登台演出。
沈姑姑是教坊司左韶舞。不知芳名,旁的人都叫她沈姑姑,其实也不过二十来岁。方形的宝石眼,尖尖的下颌,如玉柔夷,柳枝腰,一曲霓裳羽衣舞艳绝京城。
沈姑姑是教坊司的教习姑姑,轻易不上台表演。比起教坊司那鲜红明晃晃的舞台,热烘烘的人群,迷醉的狂欢,陈寻雁倒是更喜欢在后台,看沈姑姑一人上妆试曲儿的样子。
沈姑姑眉毛镊得极细,常用螺子黛画吊梢眉,显得精神。长眉入鬓,眼睫如飞。
她对着镜子,用玉簪花棒挑脂粉的样子令陈寻雁分外神往。像陷进了软绵绵的粉扑子一般,迷迷糊糊地不愿起来。让小丫头梳头的时候,沈姑姑常闭了眼哼曲儿,《牡丹亭》、《长生殿》、《桃花扇》……无一不美。睁眼时是画龙点睛的仙女,闭了眼是沉默的神像,她是真正的、富有挑逗性的美人。
沈姑姑上场了,舞的不是拿手的霓裳羽衣舞,却是《十面埋伏》。
沈姑姑眉目婉转多情又冷艳如冰,水袖长飞,直击台上四面摆着的大鼓。急破催摇曳,惊雷动地来。长裙纷飞,如仙人落地。发髻间的珠翠叮当作响,亦是高山流水。一曲终了,众宾客还沉浸在十面埋伏中。
满堂喝彩,不时有贵公子掷了银锭、金元宝、银票上台。沈姑姑只福一福身,踩着一地黄白之物下台了。
陈寻雁也看得两眼晶晶,心道下次得给沈姑姑带点宝石头面、绫罗绸缎来。在二楼厢房里略坐了坐,就着一杯花雕酒回味了半晌沈姑姑的舞,也就准备打道回府。
走到教坊司背后的猫儿巷,空落落地巷中只有一个纤细的身影,原来是卸了妆发的沈姑姑。曲终人散,纵使已无宾客,沈姑姑独自一人还是走得摇曳生姿,不见落寞。
陈寻雁没有上前,沈姑姑这样的美人,还是远远地望着好些。
她落后了几十步,无声地往巷子外走去。沈姑姑的脚步却停了——她被两个小无赖给缠住了。
沈姑姑似乎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她当机立断地快步往回走,继而飞奔起来,那两个小无赖也跟了过来,嘴里不三不四地喊着“美人”、“姐姐”之类的话。
沈姑姑奔过,看见了陈寻雁,忙握住她的手,眼里水光粼粼,“妹妹,你来接我了?我们一起回家吧。”说着就要拉她一起跑,陈寻雁没动。
小无赖跟了上来,摸着下巴淫|笑道:“这个也不错,咱们哥俩今晚上有福了。”
沈姑姑见跑不了了,倒把她护在身后,声音略有颤抖,却仍然保持镇静道:“姑娘对不住,是我连累你了,你赶紧跑。”
陈寻雁不忍让沈姑姑害怕,自她身后走了出来。
三息时间后,两个小无赖已经倒在地上惨叫不止。
沈姑姑劫后余生,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然后对着两个小无赖的裆部狠狠踢了数脚,小无赖的惨叫声更大了。陈寻雁心道,沈姑姑看着这么美,下手比我还狠呢。
解决掉两个小瘪三,沈姑姑走过来高高兴兴地挽了她的手,“今晚上多谢妹妹出手相救,不然奴家就是死也未知了。”
陈寻雁被仰慕已久的仙女姐姐挽了手,正不知所措,闻言忙到:“姑姑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沈姑姑听她如此称呼,心知她肯定明白自己教坊司舞姬的身份,不愿唐突了清白人家的女儿,暗自放了手。
陈寻雁哪里注意到这些,她只一边走路,一边偷偷抬眼看她。
“姑娘何故一直看奴家?”沈姑姑扭头对着她璀璨一笑。
“姑姑好看。”陈寻雁也笑了。
“姑娘可别叫我姑姑了,简直把奴家叫大了二十岁。”沈姑姑理了理发髻,笑道。
“那我该……”
“叫我沈济棠就好,若是姑娘愿意,叫姐姐更好。”
“沈姐姐!姐姐叫我陈寻雁吧。”陈寻雁主动挽住沈济棠的胳膊。
后来的一段路,陈寻雁一直念着沈济棠的舞姿精妙,细数这些年她跳过的舞,直把美人夸得两颊桃红。
把沈济棠送回云栖桥旁的家后,陈寻雁仍心潮起伏,心道今晚路大人的药怕是要白费了。
想到路大人,她突然想起上次说了要多走动,可这么几天了自己还没去拜访过路大人。心中这么念着,脚下已转到了朱雀门附近的水云街。她记得路府就在水云街上。
陈寻雁有时来了兴致,也会晚上去旁人庭院中转转,瞧瞧哪家的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