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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茶楼里的骂声、嘲笑声多了,便有好事者做了诗文、写了贴子贴到宣德侯府墙上。宣德侯府的外墙不再是单纯的青色,而是贴着各种颜色的纸张,五彩缤纷。

    侯府仆人骂骂咧咧提着水桶出来清理。

    等他们清理完,新的就又贴上了。

    宣德侯府的仆人快累死了。

    宣德侯府原本属于有名望的侯府,但这样一闹,渐渐成了笑话。

    宣德侯本人也好,侯府其他人也好,都觉颜面无光。

    ……

    遂安伯、武进伯表现得这么好,这么愿意配合,明探微自然不会亏待他们。

    明探微改了说辞,把姜南杏、齐金玉从威逼她跳湖的名单中抹去了。

    官差不再上这两家伯府。

    两家伯府都松了口气。

    别的人家有样学样,也纷纷登门要求和解。

    凡是诚意十足的,明探微都接受了。

    诚意不足的,用心周旋,迫使他们一再加码。

    到最后,没有和明探微和解的只有曹语柔、曹语姝,以及江浩歌。

    曹家那两姐妹,是景川侯府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曹家还有别的官司,相比较之下,这姐妹俩的麻烦简直是小事一桩。

    江浩歌是不可能主动要求和明探微和解的。

    宣德侯府大小姐向明五姑娘低头?杀了她都做不到。

    ……

    明探微带了果子酒去找明肃政,“我太不高尚了,江侯爷这样了,怎么我会特别开心呢?”

    “彼此彼此,舅舅也不高尚。”明肃政大笑。

    明探微和舅舅喝着清冽香甜的果子酒,“舅舅,当年宣德侯府那老猴子……不,那老侯爷,到底怎么得罪了当今圣上啊?”

    明肃政把玩着酒杯,“这个么,说来话长。”

    明探微往舅舅身边挪了挪,眼睫毛忽闪忽闪,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满是兴味和渴盼,“舅舅你说说呗。我不嫌长。”

    书上只说老宣德侯得罪过章和帝,却没说具体原因,她得打听清楚,才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明肃政宠溺摸摸她的小脑袋,“本来不应当和小孩子讲这些,不过我家微儿是聪明孩子,明事理,懂取舍……”

    明肃政叹气,“老宣德侯到底是你的……算了,既然江家无情,休怪明家无义。当年先帝连丧三子,召原王、越王同时入京,要在这二个侄子当中选一人入宫。越王知道是要和原王争储君之位,明着装出和原王兄友弟恭的模样,暗中却在原王出城打猎时派杀手行刺。原王受伤,护卫折损大半,一行人在山洞暂时躲藏。当时老宣德侯任京威将军,大营就在附近,原王差心腹求救,老宣德侯不肯派兵……”

    “为什么?”明探微想不通。

    原王是位亲王,还有可能是将来的储君,他为什么不肯救呢?

    “说来也是可笑。”明肃政一脸的不赞成,“这位老宣德侯,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说要做纯臣,只忠于陛下,不会投靠任何一位王爷。他说,如果他派兵帮了原王,岂不是在储位之争中帮了原王、站在原王这边了么?此非臣子所为。”

    “可原王是被暗算了啊。”明探微匪夷所思。

    就算原王不是王爷,是朝中普通官员,或者是普通百姓,他遇到暗算难以自保,老宣德侯也应该伸出援手吧。

    “老宣德侯的意思,是原王、越王各凭本事,公平相争。”明肃政摇头,“据说,这是宣德侯府一贯的做法:不站队,从来不站队。”

    明探微双手托腮,“靳升蠢,百姓称他为猪。像老宣德侯这样的,称他为猪,我都觉得猪委屈。他更像驴……不对,驴也委屈……”

    明探微忽然站了起来,一脸惊慌。

    “微儿怎么了?”明肃政吓了一跳。

    “我不会像老猴子吧?不会吧?”明探微担心得不行。

    智商会不会遗传啊。

    明肃政一颗心放回到肚子里,“放心吧微儿,你不像江家任何一个人,你像娘。”

    “太好了太好了,幸亏我像娘。”明探微后怕的拍胸,“像娘,又美丽又聪明,人见人爱。要是像江家人,那可惨了,连猪和驴都无颜面对了。”

    明肃政被小外甥女逗得畅快大笑。

    ……

    明探微打听清楚旧事,亲笔写了犀利又好笑的象生,交给运来,让运来卖到了茶楼。

    象生也就是相声,明朝时候就有了。

    东楚王朝情况和明朝类似,明朝有的,东楚王朝也有。

    明探微近日借来史书翻阅过,发现东楚王朝之前的历史,和我国历史是一样的。只是元朝之后不再是明朝,而是东楚。

    东楚王朝的皇帝,姓张。

    但开国的那位并不是张士诚,和张士诚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里应该是平行空间,元朝之后拐了个弯。

    东楚目前正处于强盛时期,还是比较开明的,市民文化兴起,城市繁华热闹。

    各种文娱活动,如说书、唱曲、象生等,受到广泛欢迎。

    象生词中,明探微把当天的“有其母必有其女”“有其父必有其子”都写进去了。

    她暗示了老宣德侯得罪过皇帝,但为什么得罪的,没提。

    有些事情越是不说,越是令人好奇。

    “老宣德侯到底为什么得罪了当今圣上”,成了京城的时髦话题。

    猜什么的都有,答案五花八门。

    之前宣德侯府那一直清理不干净的墙,让宣德侯府的人觉得丢人、没面子。这个新的话题却让宣德侯府的人惶恐惊骇,惴惴不安。

    是谁在旧事重提?是谁在害江家?

    宣德侯亲自找了遂安伯,要求把茶楼里的说书、唱曲等暂停,或者退一步说,至少不要提及他江博儒,遂安伯推得干干净净,“这茶楼我早转让了,我是有心帮侯爷的,可惜我实在管不着。”

    遂安伯早把茶楼转给一个江南商人了。

    其实这个江南商人是他的一位远亲。也就是说,这茶楼是亲戚代持。

    宣德侯又找了武进伯。

    武进伯也是同样的说法,“茶楼卖了,爱莫能助。”

    宣德侯连碰两个钉子,面沉似水。

    第11章 011

    宣德侯出了门,心事重重接过护卫递过来的马缰绳。

    看到江博儒出门,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机灵穿过人群,到了另一侧的路边,“六公子,人出来了。”

    “依计行事。”张鄠吩咐。

    “是。”少年得意的道:“早安排好了,保管一点岔子也不出。六公子就等着瞧好戏吧。”

    闹市之中人很多,骑马也快不了。

    护卫替宣德侯牵着马、开着路,宣德侯面带沉思,对两旁的喧闹充耳不闻。

    前面忽然传出大骂声、争吵声,以及叮叮咣咣的打架声,宣德侯从沉思中惊醒。

    “出什么事了?”立即便有许多人凑过来看热闹。

    富贵酒楼前围满了人。

    一个文士打扮的男子在酒楼前大吼大骂,“不长眼睛的东西,敢撵你江二爷?!江二爷是尔等鼠辈能欺负的?”

    酒楼伙计肩上搭上条雪白的毛巾,连笑带奚落,“江二爷,这可不是小的故意撵您,今日本酒楼被做文会的大爷们给包了,散客一律不接待。小的再三赔罪,请您往别处去,无奈您就是不肯啊。”

    江二爷一蹦三尺高,“做文会怎么了?你江二爷也是读书人!哪个文会少得了你江二爷?你江二爷我是宣德侯的堂兄、侯府贵人!”

    伙计装出为难模样,“这可如何是好?做文会的大爷们可是一再交代,说他们爱惜羽毛,但凡和宣德侯府沾边的人,一概不理,拒而不见。”

    “我宣德侯府怎么了?”江二爷气得发晕。

    “哎哟,你们宣德侯府的好事,你江二爷还不清楚么?”伙计故作惊讶。

    围观的闲人们发出一阵一阵的哄笑声。

    宣德侯血往上涌。

    他跳下马,大力推开围观的闲人,一把拉起他的二堂兄江博裕,就要往外拉。

    江博裕还不想走,拼命往回掣,“盛之你来得正好,你替我教训教训这帮狂徒。”

    “先回府,从长计议。”宣德侯低沉命令。

    宣德侯是个爱面子的人,这时候简直忍无可忍。

    先回府再说啊,在这川流不息的街市上、在这名闻遐迩的富贵酒楼前,又是骂又是吵的,还嫌宣德侯府丢人丢得不够?

    江博裕从未习武,力气远没有宣德侯大,不由自主被拉着走,“盛之贤弟,哥哥我从来没有想参加文会却被赶出来,你可要替哥哥出这口恶气啊。”

    宣德侯黑着一张脸,拉着江博裕穿过人群,让江博裕上了马。

    他必须马上带江博裕回侯府。

    看热闹的人大多数散了,少部分人跟在宣德侯身后,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散了,都散了。”护卫举着马鞭子轰过好几回。

    这些人当时真的散了,但过后又聚集起来,还是远远的跟着。

    到了如意银楼前,又是一场大戏。

    银楼老板娘拉着位穿戴华贵的年轻夫人,一直嚷到了大街上,“你只是七品孺人,却要制赤金凤钗!这是逾越,小店可不敢做!”

    宣德侯看到那位年轻夫人的身影,脑子嗡的一声。

    这是他的嫡亲妹妹江博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