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夜已深，灯火稀珊只留星点取暖的篝火，夜里的六盘山百兽不闻，寂静到令人心慌。

    唯有队骑士，好比灯塔，刺破黑暗，不惧前行，马蹄声回荡在瘆人的黑夜，惊起群鸟夜中漫无目地群起群落。

    蒙军营地传出吵闹，随即灯火骤然增多，黑夜轮转如白昼，照亮中间巨大山一般的蒙古包，包顶反着曜日金光，宛如太阳的灿烂，宛如夕阳的光辉，但却是无可置疑的高贵。

    忽必烈自梦中醒来，醒来见群焦急壮汉，告诉他一晴天霹雳的消息。

    “禺闷萨汗突袭了华州，不到一天丢失，口温不花被击败，被围在临潼。齐军夺走了渭南，更夺走了渭水上的浮桥，渭水以南勇士们如果没被困在羊圈里，只能是战死了。”伯颜沉闷讲诉道，“武关、蓝田的情况也断了，或许驻扎在那里的勇士已经被两面歼灭了。还有黄河这边，周元景佯装从蒲坂渡河，实则强攻龙门渡，勇士们大举支援龙门渡，把周元景击退，他又从蒲坂津猛攻渡河，据说是自周元景以下的万户那彦全冲在头里。”

    “渡河后，周元景疾行龙门渡主动进攻勇士们，勇士们被卡在黄河边与之厮杀，孛勃帖木儿大人三度亲率勇士们冲击齐军军阵，被周元景三度率骑兵击败，第三次孛勃帖木儿大人更被周元景骑战中刺落马下。”说到这儿，只要是个蒙古人脸色都不好看。

    包括了昔班，脸很寒。

    伯颜继续道：“齐人水军那彦张世杰弃船上岸，率领水兵攻击勇士们背后，有不下十名千户那彦死在张世杰刀下……被夹击，勇士们惨败，周元景部将白文柯率千骑追杀，又有数位那彦反击却战死，白文柯追至梁山，勇士们放弃战马逃上了山，甚至丢失了弓箭……没有逃的，也许都见长生天了吧。同州的汉军全部投降，色目军全部投降，回回军也全部投降，周元景攻克了同州，张世杰水军进入了洛水，也把浮桥占据了。”

    伯颜说完，帐中沉闷时刻，昔班不由自主道了句：“好强啊！”

    忽必烈有些恼，横他眼，昔班浑不在意继续道：“口温不花是别勒古台祖父家的吧，不会是个劣马瘸羊瘦骆驼，大汗给了他七万人，从十来天前到现在，七万人和死人只有什么时候见长生天的区别了。还有孛勃帖木儿，好歹有两万人呢，也是个不错的勇士，蒙古勇士死在骑射上，是耻辱，周元景更是个勇士。”

    顿了顿，认真分析道：“这就是偶们萨汗的攻击？俺昔班领略到了！仿佛是祖父在世，这攻击犹如高悬于苍穹的金雕，在松懈的一瞬突然从苍穹俯扑下，利爪在呼吸间抓住猎物，快上加快，快到不能反应，快到反应过来时已经是嘴里的肉。除了伟大的成吉思汗，俺想不到再有另一个尊贵的勇士能做到了。”

    说着，嘴角发涩：“汉人的女子，不是听话到如一头母羊一样吗？能生育、能产奶、能吃肉，什么时候母羊比狼王还要可怕了？”

    “够了昔班，汝是大蒙古国的勇士，流着黄金家族的血！”忽必烈严厉训斥道，“周蕊徽没有那么可怕！她只是利用了口温不花的松懈，只是利用了口温不花的想法，才有这种的战局的，她跟俺们伟大的成吉思汗没法比！”

    忽必烈孤零零的右手猛捶桌子，捶得众人清醒。

    “口温不花虽然被围在临潼，但是，但是，但是！各位那彦们！偶们萨汗进攻是很快，就像昔班说的一样，可别忘了口温不花九斿白纛下统帅的不是七千人，是七万人！俺相信，口温不花折损了很多勇士，但本汗更信，还有很多人被包围，还没有从马背上下来，还没有放下弯刀，还没有交出弓箭！”忽必烈掷地有声道，“太华山的城，少华山的城，这两座山城建在山上，本汗不信被齐军轻易到和顺产羊羔子一样的攻下了！”

    “周蕊徽起初在引诱本汗出兵与她决战，现在她急速地击败口温不花也是在引诱本汗出兵和她决战！她要决战，俺便顺她心愿！”

    “那彦们，偶们萨汗急躁了，她的背后还有勇士在战斗，势必牵扯了她的兵力，她把口温不花包围在临潼，从潼关到临潼有不下两百里的道路，两百里路兵力分散，正是击败她的绝好机会！”忽必烈亢奋道。

    寂静，最先回过神来的是伯颜！

    “只要三万骑着三匹马的勇士，最多两天时间，能从瓦亭川走到渭水，然后用一天甚至半天，就能突袭包围临潼的齐军，进而追杀齐军败兵，一口气打到潼关关下。只要提起让勇士们截断偶们萨汗退路，就能把这头母狼，围在渭水南边，猎到她！”伯颜神采奕奕等着忽必烈夸奖。

    忽必烈怔了下，大喜含笑摇头。

    “伯颜的提议很不错，是个出色的猎手。但是，这头母狼是很狡猾的，她包围了临潼就一定做出了防备。”忽必烈道，“所以，咱们要倾全部勇士、奴隶南下，要让周蕊徽知道有一百万人来包围她了，只有这样，她才会踩到捕猎的架子！”

    “然后，才是挑选最精锐的勇士，把她打败！”

    众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忽必烈反看向昔班，瞧着眉头紧锁的他，和善问道：“昔班兄弟，汝对本汗的意见有什么看法吗？”

    “看法？俺还真有！”昔班说道：“大汗的假设是建立在偶们萨汗被动等待咱们向她进攻的基础上的，如果她已经放弃这种想法了呢？再有，她的战术……不难看出这是头不会等死的母狼对吧？她会等着咱们去杀死她吗？即使大汗您的战术胜过了偶们萨汗，那么……能挡住一头绝望母狼的拼死突围吗？”

    “最后，口温不花汇报来的情报，说了出关的齐军并不是全部，周元景的军团还在同州，在渭南的北面，阿巴哈侄儿那里要和咱们一样，牵制周元景并封锁消息？”

    “哦，这样啊~~~”忽必烈答道：“阿巴哈侄儿不管怎么攻击周元景，周蕊徽都不会在意，因为她在引诱咱们和她决战，她定会熟视无睹。而问题的根源，会不会被动等待咱们，俺不能保证，但俺相信她有八成会，因为她的骑兵没有大蒙古国的骑兵多！她的步兵追不上勇士们，所以她会等着勇士们去进攻她，就像沾水、泰山、甚至……大同城一样！最后周蕊徽会不会等死，俺无法回答，俺只能答{愿长生天保佑蒙古人}。”

    忽必烈回答的很干脆，干脆到没有彻底说服昔班，让昔班还有疑虑。

    但是，昔班同意了忽必烈的战术。

    因为忽必烈那句{因为她的骑兵没有大蒙古国的骑兵多}很正确。

    就因为这一句，金帐的骑兵也跟着忽必烈的骑兵，参加了千里奔袭的方案，当天夜里就出发。

    这支三万骑兵的统帅，忽必烈力排众议，忽略了阿里海牙，交给了伯颜。

    第二天的上午，六盘水和河套草原，两大兵团乌泱泱南下，从陕北高原以势不可当之势冲向平坦的关中平原旷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