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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暗潮(五)

      【这一段本来是该昨天,也就是七月一号写出来的,但偏偏到成都后就这一天最忙,前晚都不敢熬夜,晚上到了十点才回到住处赶出一章来。所以也就到了现在,才能感谢上个月所有支持我的书友。

    虽然这个月并没有实现最初的愿望——事实证明,没有经过仔细调查就随意放言,永远都是一个错误——但还是很感激每一位订阅、打赏和投票的朋友。是你们的支持,让我更加努力,更新速度超过了两年来的任何一个月,可也正因为你们的支持,让我更加愧疚没能完成诺言。

    所以七月份,就不准备求月票了,但依然会保证之前的更新速度,直至本书结束。

    最后,谢谢大家,谢谢。】

    韩冈走进见客的花厅中,黄裳和游师雄同时站了起来。

    两位议政重臣,看见韩冈面无表情的样子,都有些局促不安起来。

    韩冈与黄、游二人先后落座,堂吏就端了茶汤上来。

    韩冈喝了一口茶,笃的一下放在了小几上。

    仿佛是一个信号,黄裳和游师雄立刻就严肃起来,摆出了一副聆听教诲的姿态。

    “我刚刚把人送走。枢密副使和御史中丞同时到我这里来告状。”

    “你们啊,”韩冈叹息着。

    他真想说一句,太年轻,太简单,但看看五十出头的黄裳,年近六旬的游师雄,这句话实在是说不出口。

    “委实鲁莽了一点。”他说道。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事情处理不好,结果说不定会很严重。

    处理事情,解决问题,关键是要找到根子,从根源上进行处理。游师雄和黄裳像年轻了三十岁一般的冲动,根子在何处?

    “玉昆相公。”黄裳辩解道,“今日之事,在外人看来只是一时之气,只会当做笑话,无损于朝廷。借此警告一下吕嘉问,却无所损伤,反而比闹得鱼死网破要好。”

    韩冈听了,想了一想,点点头,“也有些道理。”

    黄裳、游师雄两人同时一愣,韩冈这么好说话,倒是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

    “怎么了?”韩冈问道。似是疑惑于两人的惊讶。

    “不,没什么。”

    黄裳、游师雄连忙摇头,能这么简单就过关,他们是求之不得。看韩冈现在的态度,也的确是对他们的做法并不反感。

    黄裳道,“相公不怪我们就好。”

    他是韩冈门客出身,比起作为韩冈师兄的游师雄,更加在意韩冈的态度。

    韩冈道,“虽然是闹剧,让人看了笑话,换个角度来看,也算是好事了,及时给吕望之当头一棒,免得他继续错下去。”

    黄裳笑道,“真正给吕嘉问当头一棒的,还是相公的功劳。”

    韩冈能轻易的将一名枢密副使变成孤家寡人,同在都堂之中,吕嘉问之前颇为强势,甚至力压枢密使张璪一头,看起来也并不比章惇、韩冈差到哪里。

    但章惇和韩冈一旦商议定,就轻而易举的把吕嘉问赶去了御史台办差。现在韩冈又是一句话,便让吕嘉问吃了一个大亏。

    在这其中,韩冈表现出来的控制力,让游师雄和黄裳都大感安心。

    要是韩冈对朝堂失去了控制,即使他们费劲了气力去维持韩党一派的地位,终究还是挽回局势。

    只有韩冈的强势维持下去,朝堂之中才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这事就不说了,朝堂内部,还是以和衷共济为上。”韩冈对两人说道,“这种手段,下不为例。再来一次,成笑话的就是朝廷了。”

    两人恭谨受教。韩冈这番话是免不了的,作为宰相,朝堂之首,维持朝廷内部的稳定和秩序,是他无可避免的任务。正是有韩冈在上面撑着,游师雄与黄裳才可以放纵一点。

    “御史台方面,我已经跟吕望之说过了,该查案,还是继续查案。该断人,还是继续断人。”

    “报纸方面,我也压下来了。应该不会有什么纰漏。只是在市井中流传,半个月一个月就没多少人提了。”

    韩冈一条条的把整件事的处理方案告诉了两人,在都堂案结案之前,吕嘉问的地位是必须要维持下去的。否则之前对一干宗室、官员的处断,都要被人翻上来了。

    即使现在,已经有人酝酿着要趁机翻案。

    “勉仲,你回去看一看,如果有相关的案子,都转交给御史台处置。”韩冈告诫着黄裳,顺便也是在对游师雄说话,“这个案子,是一定要做成铁案的。”

    不管吕嘉问之后结果如何,现在吕嘉问所做的一切,都是体现着韩冈的意志。

    黄裳和游师雄都领会了韩冈的心意,对此并无二话,只要吕嘉问不去牵连韩党的相关人等,那么他们也不会为其他倒霉鬼抱不平。

    两人告辞离开,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知道的,心情和步伐比进来前要轻松了许多。

    韩冈在他们离开后,脸色却逐渐沉了下来。

    黄裳和游师雄今日的行动,并没有事前征求过他的意见。作为一个政治团体的核心,维护自己的核心地位,就是让自己处在一切联系的交汇点,没有人能跳过自己,去与其他同事勾连。

    旧日宰辅被严禁私会,一旦被人发现,御史的弹章立刻就会递到皇帝的案头上。宰辅之间,更是不能拥有血亲、姻亲之类的关系。

    为何如此?正是因为皇帝无法容忍宰辅们有相互沟通,从而架空自己的可能。

    黄裳和游师雄的决定,已经有了一个很不好的苗头。

    如果是在过去的十年中,这种事绝不可能发生。

    韩冈对此很是命比啊。

    说到底,其实还是自己将要辞位的问题。核心不稳,手底下难免人心浮动。

    大树将倒,难道还不允许树上的猴子乱跑吗?根本约束不了的。

    韩冈虽然并不是要倒台,但离开权力中枢,谁知道还能不能回得来。

    作为领袖,背离了部下共同的期望,他的控制力,当然也会衰落下去。

    黄裳离开时欲言又止,韩冈知道他想问什么。这些天来,已经有好几人问过他,为什么不去参选议员?

    只有成为县议会的议长,才能成为州议会的议员,成为州议会的议长,才能成为大议会的议员。

    以韩冈的声望权威和地位,一旦能够进入大议会,必然就能够就任议长。

    大议会援引韩冈之意而生,只有韩冈加入其中,才能够将大议会的作用发挥出来。

    他可以在天下士大夫代表的支持下,直接在都堂之外形成第二个核心。

    大议会本来就有选举议政的权力,下一届可以推举宰辅,再下一届,更可以推举宰相。

    韩冈为此安排的路线图,其实就是让大议会执掌皇帝手中的人事权。但要做到这一点,只有依靠韩冈。

    人人都以为韩冈会成为大议会的议长。

    但韩冈,却没有参选议会。

    ……………………

    “李家那个蠢货竟然也是议员了。”

    “蠢货都能做议员,这个议员到底做什么的。”

    “就是好听罢了,没什么鸟用。”

    “县议会、州议会都没什么用。但大议会,可以选举议政。朝廷里面,够资格升议政的官儿几百个,但议政的位置就那么三十五六个,选谁不选谁,只有大议会。”

    “听说那一位卸任之后,就会担任大议会议长。”

    “不,他没有参选。”

    “现在只是县议会!”

    “你看过章程没有?没进县议会,就别想进大议会。”

    “他是宰相!”

    “即使是宰相,也不可能越过选举章程。这可是他自己定的。要是他都不遵守,县、州、天下这三级议会,可以直接废掉了。”

    “他不参选议会,难道不正是说明他根本就不看重议会?”

    “等等。”争论之中,一个冷静声音响起,“这样一来,若是他辞去相位,不就是什么差事都没有了?”

    厅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这个问题,一下勾动了所有人的心。

    过去宰相辞位,如果不是致仕,那么就会去地方做知州知府,虽然从宰衡天下,变成治理一州一府,但这是很正常的变动,所有人都习以为常。毕竟宰相并不是国家的中心,上上下下并不会影响国家的稳定,只要皇帝这个核心还在,朝廷就能够正常的运转。

    但如今操天下之权柄的是章惇、韩冈两位宰相,他们已经取代了皇帝的地位。韩冈辞相,就像是皇帝退位一般。而让一个退位的皇帝去管理地方州府,这可能吗?这将会是很别扭的一件事。

    外人看着别扭,而韩冈呢,会不会也觉得别扭?

    章援不知道。也许他父亲清楚,一年之后,朝廷内外将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一场没有太大意义的聚会在午后结束了,除了吵吵嚷嚷之外,章援没有听到任何有用的意见。

    一群无用之辈自以为是的离开,只有一人还在桌旁自斟自饮。

    章援走了过去,这是他近日结交的友人,性格不佳,但见识出众。

    看见友人如饮水般喝酒,章援笑问,“还在喝?”

    “为什么不喝,多喝一点,也许再过几年,想喝都喝不到了。”

    章援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不会去问其为何如此说,因为之前就已经听过答案了。

    ‘相公高居九重之上,却不知根基早已断绝。如果是皇帝那般名正言顺倒也罢了,其实都堂不过是借了太后的势,才得以执掌天下。韩相公设大议会,则是想用天下士大夫授予都堂秉政之权,取代自古以来的天人感应,君权天授。如果不想行太祖之事,或是继续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么设大议会就是最好的替代。办法了。韩相公虽然是奇思妙想,却颇为有用。’

    仅仅是这一段,当初就让章援改容相向,因为没有谁比他说得更透彻,更接近他曾经从章惇那里听来的说法。

    而方才诸人所议论的韩冈辞相之事,章援也听他评价过。

    ‘韩相到了明年,甚至会一个官职都不留下,此举必然为世人所赞誉,其实却是将相公架到了火堆上。’

    ‘即便相公再如何鞠躬尽瘁,兢兢业业的治理天下,最多也就再有十年的时间,之后就不得不辞位。在庙堂外生聚十年的韩相,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卷土重来,就任宰相。没人能拦他,也没人能够说他不对。’

    ‘如果相公做了些让他不满意的事,他一句勤王锄奸,就能从关陇、河东、河北调来大军,京师内又有神机营、上四军为他内应,更能找到太后为他补上诏书,试问相公如何能够抵挡得了?’

    ‘实际上这就是韩相为自己留下的后门,只要他这一回毫不恋栈的离开,那么他在庙堂之外,就能坐等相公犯错。不论日后凭借武力重新回返,或者是等待十年之后再为宰相,他在天下人的心目中已经是一位干干净净,不爱权势的贤人。谁能比他算计得更精明?’

    ‘相公就是被他约束住了。以至于做什么事情都束手束脚。’

    其人所说的每一段,都让章援浑身上下冒出更多的冷汗。即使是时隔多日的回想,也让章援打起了寒战。

    “员外。”友人举起酒杯,结束了章援的回忆,“决定该怎么办了?”

    章援沉默着,他不想去思考该怎么办!因为答案只有一个。

    可是他也清楚自知,他不喜欢自家父亲继续为相十载,十载之后,韩冈复归的计划。

    一点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