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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晚漪看出她的想法,摇头道:“娘娘,奴婢的意思是,现下宫里有不少位份低的嫔妃,生了孩子也无法自己养育,娘娘不如挑个听话老实的,把小皇子抱过来自己养,等以后长大了记成嫡子,就跟娘娘自己的孩子是一样的……”

    皇后一愣,这样的做法历史上不是没有,有些无所出或失了子的皇后会抱养低微嫔妃之子记在名下,往后小皇子登基为帝,自己作为养母同样能封太后。

    只是……

    皇后终究有些膈应,便是记在自己名下,那也终究是养子,跟亲生血脉还是有很大差别……扶持一个养子登基为帝,她始终不能安心。

    “娘娘,”晚漪劝慰道:“咱们选个尚在襁褓的小皇子,打从一开始就自己养着,他不会有旁的记忆的。至于生母……随便一个名头都能让其消失了,待到小皇子长大,心中自然只有娘娘的养育恩情。”

    皇后被她说得心下一动,也不禁思考起来,如今她再难生养,也只有眼下一条路可以走。

    她有些迟疑道:“那你瞧着……眼下后宫哪位小皇子合适?”

    晚漪转了转眼珠,思虑道:“奴婢觉得江采女的十五皇子最为合适。十五皇子刚出生不满三月,生下来圆墩墩胖乎乎最有福相,江采女又是宫女出身,必定无法亲自抚养十五皇子,娘娘不如就……”

    皇后被她说动,心思也不禁活泛开了,她思考了良久,低头道:“那本宫还得去蟠龙殿问问皇上的意思。”

    *

    蟠龙殿上,皇帝听闻皇后想要抱养十五皇子的请求,诧异道:“皇后怎么忽然有这个心思?”

    皇后笑了笑,言不由衷道:“景尧如今在外头立府自住,臣妾觉得膝下空虚,那十五皇子生下来又是个玉雪可爱的,妾身便想……”

    “江氏生十五皇子的时候难产,痛了三天三夜才诞下龙子,朕答应过她,许她亲自抚养十五皇子。”皇帝偏过头打断皇后。

    皇后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低下头道:“那……是臣妾考虑不周了……”

    “皇后,朕知道你是什么意思。”皇帝放下手中的折子,回头严肃看她:“如今景尧不行了,你便想再抱养一个孩子是吗?”

    皇后没想到他会这般说出自己的心思,一时有些心慌,咬唇道:“皇上……”

    皇帝一双锐利的鹰眸紧盯下来,打量着她。

    “朕不是不允许,”皇帝起身同她道:“十五皇子生母身份低微,你抱养他没有任何意义。眼下朕倒是有一个好主意。”

    皇后被他说得疑惑,呐呐道:“什么主意……”

    “你那娘家,不是还有几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吗?”皇帝提醒她:“你挑一个可心的,送进宫里来和你作伴,待到生下皇子,由你亲自来抚养,这也算是你们沐家的孩子,这样不是更好吗?”

    皇后一愣,倒是没想到皇帝会这样说,她先前确实有些介意抱养旁人的孩子,可若是像皇上所说……让沐家的姑娘诞下龙子,由她抚育长大,那倒也算不得旁人的孩子,毕竟身上也流着自己一半的血脉,将来他若登基为帝,心也必定是向着沐家的。

    她如此想着,不觉惊喜抬眸:“皇上真的愿意……”

    “不过,”皇帝沉声打断她:“朕有一个条件。”

    皇后一怔,她就知道没有这样的好事,皇帝定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许诺下来。

    只是这个提议太过诱惑,她忍不住询问道:“皇上有什么条件?”

    “不难。”皇帝垂了垂眼眸,面上一副不经意的模样:“你那侄女沐禾凝,借朕用一用。”

    皇后眼皮一跳,警惕地盯着皇帝。皇帝看她一眼,轻声道:“朕不会伤害她的。”

    他从沐禾凝进宫替沈叙怀请求辞官的那会儿,心中就冒出了这个主意,那对夫妻俩在他面前这般互相体贴,他若是不好好利用一番,还真是对不起他赐婚一场。

    皇帝说着让皇后附耳过来,告诉了她自己心中的计划,皇后听得眉头微蹙,半晌疑惑道:“这样行得通吗?”

    皇帝收回目光坐正了身子,淡淡道:“左右伤害不到她罢了。”

    皇后仍是心中犹豫,沐禾凝再怎么说也是自己亲生的侄女,从小看着长大的,若是用她来对付渊政王,她也难下这个手。

    皇帝淡淡扫视她一眼,提醒道:“一个侄女,一个你和沐家的未来,皇后,你考虑清楚了。”

    皇后目光迟疑,心下乱了许久,终究是向皇帝告了辞:“皇上容臣妾想想。”

    皇帝不置可否,他心里有把握,皇后是个聪明人,自然懂得识时务。

    *

    沐禾凝是第二日被皇后召进宫的。

    她原不想进宫的,自那次双七节上和皇后争执过后,她便不想再面对皇后,可这次皇后召见,她也不能抗旨。

    “禾凝,还在生姑母的气吗?”

    未央宫里,皇后看着小姑娘问道。

    沐禾凝给皇后行了一礼,沉声道:“臣女不敢。”

    皇后抿了抿唇,都用上“臣女”的自称了,在她面前这样生疏,多半是还在生气的。

    只是想起皇帝的主意,皇后垂了垂眼眸,两只手在袖中握了握。

    “禾凝,别生气了,这次姑母不会再让你交出渊政王的虎符了。”她说着从旁的小几上取出来一个信封,交到她手里。

    “你帮姑母一个忙,这封信,你放到渊政王的书房里,就行了,别的什么事都没有。”

    沐禾凝左右瞅了眼那信封,又狐疑地抬眸望着皇后:“这是什么?”

    “禾凝,你不要问,姑母不会害你的。”皇后柔声劝抚她:“这次只是放一封书信,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其实这封信不是皇帝交给她的,倒是她自己的主意。

    皇帝的那个想法,她始终是不忍心,对于沐禾凝,她难以亲自下手。

    可若是不给皇上一个交代,她也没法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只能折中想出这个法子,既能全了皇帝的心思,又能不伤害沐禾凝。

    可小姑娘一脸怀疑地看了眼那信封,虽然不知道里头是什么,但她却在信封的角落看到几个奇怪的字符。

    她觉得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电光火石间恍然大悟:“这是宁国的书信?”

    宁国是敌国,这书信上的字迹时宁国的字符,皇后让她将这书信放到沈叙怀的书房里,不就坐实了他通敌叛国的罪名吗?

    皇后真是好狠毒的心!

    沐禾凝锐利的目光盯着皇后,气道:“我已经同姑母说过那么多遍了,为什么姑母还是不放过王爷?你们一定要害死他吗?”

    “禾凝,你别这么激动。”皇后蹙了蹙眉,她也不想这么做,可若是不出此招,那伤害的就只能是沐禾凝,对比起来,她自然是想着针对沈叙怀了。

    她说着同对方耐心道:“你也知道眼下我们沐家……”

    “我不想听!”沐禾凝立马捂住耳朵,皇后说这话已经不是一遍两遍了,可她也说过无论怎样也不能害沈叙怀。

    皇后瞧她这副听不进去的模样,压低了嗓音:“禾凝,你真的不听姑母的话吗?”

    沐禾凝不语,眼神漠然望着窗外,不想理会皇后。

    皇后静静地望她一会,见她始终不说话,心中只能放弃宁国书信。

    她叹了口气,眼下她的想法行不通,也只能按照皇帝的计划行事了。

    皇后看向沐禾凝的目光逐渐转冷起来,面色一沉,扬声开口:“来人。”

    殿外的宫人闻声进门,听见皇后沉声吩咐道:“本宫丢了一只上好的步摇金簪,今日只有沐禾凝出入本宫的宫殿,将她押下去,仔细搜查盘问。”

    沐禾凝讶然抬眸,震惊地望着皇后,她从进宫到现在不过一刻钟,又没有四处走动,更不曾碰过她的什么步摇,这是要干什么?

    “姑母,你……”

    沐禾凝来不及说什么,就被进来的宫人架起了身子,她慌乱之下抬眸,看到皇后用怜悯的目光望着自己。

    “禾凝,对不起,这次你忍忍,待皇上得到了他想要的,姑母自然会放你出来的。”

    第34章 天牢(一更)

    若说沐禾凝方才还不明白为什么要押下她,这会儿听了皇后的话,心里大概也猜到了。

    皇后这是想利用自己来对付沈叙怀吧,她知道沈叙怀必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受伤害,所以一定会来救她。

    猜到了皇后心思的沐禾凝,抬起眸子恨恨地望着她,啐一口。

    “你不配做我姑母。”

    宫人紧接着就用力钳住了沐禾凝,谁料她大喝一声,挣扎开来:“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尽管她这样说,未央宫的宫人还是一左一右护住她,生怕她逃了似的。

    他们一路沿着甬/道将她押下去,沐禾凝望着前路的方向,隐约猜到他们会把自己押入天牢。

    她抬眸望了一眼碧蓝的天空,心中暗暗祈祷,沈叙怀可千万不要来救她啊,左右皇后不会真的对自己下手,可他若是来了,就必定会落到帝后手里了。

    天牢建在皇宫最北的角落,阴气极重,甫一进去就闻见一股阴暗腐朽的味道,随处可见血腥和秽乱。

    狱卒将她带到靠里的一个牢房里,沐禾凝脚步顿了顿,站在外头看了半晌,满脸忍不住的嫌恶。

    牢房里阴暗潮湿,墙壁都是褪了色落了灰的,看起来陈旧污浊,只有天顶开了一扇小窗,投射进来些许光亮,极其压抑。

    她……她真的要住进这样脏污的环境里吗?

    “看什么呢?还不快进去!”

    狱卒见她发愣,上手推了她一把,沐禾凝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跌跌撞撞搡进牢房。

    后面另一个狱卒见状道:“哎,你小心点,这人特殊,是上头交代了的,不许动手动脚。”

    黑脸狱卒动作利索地给牢门上了锁,回头冲对方骂骂咧咧道:“什么特殊?都是一样的,这地方进来就出不去了!”

    两人互相奚落着走远了。

    沐禾凝动作僵硬地扫了眼这四四方方的牢房,只觉得情绪跌落到最底端,方才在未央宫里那样强硬的气势现在也没了,心中只剩下恐惧。

    她无力地跌坐在满地的稻草上,鼻腔中涌上来酸涩。

    这里会不会有老鼠啊……

    好脏,好乱,她从来没有待过这么污秽的环境……

    她好怕,她真的好害怕,谁能来救救她啊……

    *

    沈叙怀今日难得天还未黑就下了值,他心情颇为轻松,回府的路上买了碗冰酪给沐禾凝带回去。

    可回到府上,她的两个丫鬟却说她今日被皇后召进宫,至今都未曾回来。

    沈叙怀心中忽然泛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等到戌时,还不曾见到有人回来,更不曾听闻宫里有什么消息传来,他有些坐不住了。

    “沈姜,备马,我要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