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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一摞账本堆得老高,将小姑娘的头都埋住了,她烦躁地胡乱翻着一页页数目,却如同读天书。

    魏嬷嬷已经详细地给她讲过了账本怎么看,如何对账、核算,可她还是不懂,看着这些枯燥的数字便开始头痛了。

    她不禁有些后悔拿回了这所谓的管家权。

    沐禾凝从天书里抬起了头,偷偷瞥着对面斜倚灯下的男人。

    沈叙怀半倚靠在塌上,借着灯火读一本书卷,双唇微抿,神色认真,目光半点不曾移动,一丝不苟的模样。

    真养眼哪。

    沐禾凝在心里感叹,男人果然还是认真的时候最好看。

    下一刻,注意到对面瞥过来的视线后,小姑娘连忙低下头去,将头埋在账本里。

    “怎么了?”沈叙怀放下书册踱步过去,一手撑着桌角,一手撑在椅背上,将她环住半圈,目光落在账本上,“看不懂?”

    他注意到她已经偷看他半天了,还在一旁悄悄唉声叹气。

    想来是这些账目难住了她。

    沈叙怀翻着堆起来的那些账本,一笔笔扫过去,这些账目做的精细全面,看来二房的确是付出了不少心血的。

    这也是沈叙怀没有帮她要回管家权的原因,小姑娘年幼无知不问世事,在府上做个无忧无虑的小王妃也好,不必为这些俗事琐事操劳,反正这府上有他在,也没人欺负得了她。

    可他没想到小姑娘还是一个人去要回了对牌,信誓旦旦说要学会独自管家。

    她有这样的想法,沈叙怀自然不会阻止她,她是府上的王妃,执掌中馈是合理之事。既然她想,他便支持她。

    只是这些账目众多且复杂,一时难倒了她。

    沈叙怀在她身旁坐下,用狼毫笔沾了墨,在纸页上写下注释,道:“来,我教你。”

    第15章 我是你的小王妃呀

    沐禾凝搬了张小杌子坐在他身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沈叙怀在摊开的账本上一一做批注:“…这一面都是竖式查阅,这一列是入,这一列是缴……禾凝,你在听吗?”

    他忽然发现小丫头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账本上,而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看账本,看我做什么?”沈叙怀敲了敲桌子。

    沐禾凝被他的话叫醒,不好意思地吐吐舌,收回视线低下头去,却嘀咕一句:“……账本哪有你好看嘛。”

    “……”

    沈叙怀沉默一瞬,而后才道:“认真些,既然决定要执掌中馈,就拿出些态度来,做个称职的小王妃。”

    沐禾凝见他一脸正色的模样,才理了理神色,端正道:“好啦,我试着学就是了。”

    沈叙怀继续,目光随着纸张往下,眉头却越蹙越深,声音也不由得停下。

    “怎么了?”沐禾凝又抬头。

    沈叙怀皱眉,又往后翻了几页,再次核对了些数目,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这部分账目不对。”

    白氏将那账做的精细,每一笔收缴出入都记录的清清楚楚,可在二房的开支明细上,却显得有些混乱,甚至有好几笔都对不上。

    沈叙怀拨弄一番算盘,理清了账目的出入,面色却下沉,“二房每个月几乎都有将近一百两的银子对不上,不知用在了何处……”

    沐禾凝诧异抬眸:“难道是二夫人借着掌家之权,私自挪用了公款?”

    沈叙怀不语。

    沐禾凝心中不悦,难怪她去要对牌时,白氏死活都不肯给呢,这么多年下来,他们二房的腰包怕是早就鼓得不像样了吧。

    “我得找二夫人问问清楚。”

    沈叙怀却拦住她:“禾凝,算了。”

    “为什么啊?”沐禾凝不解,一个月将近一百两,一年就是千两银子,二房这些年不知拿走了多少。

    她不是心疼这些钱,只是为他不平。他在边境冒着生命危险辛苦值守,换得朝廷每年些许俸禄,二房竟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了。

    沈叙怀神色淡淡:“这些年沈家落寞,我亦不在京城,府上日子必然十分艰难,他们用些银子救济也是正常的。”

    “可是你并不知道他们拿了这些钱用在何处?也许是夜夜笙歌,喝着琼浆玉露,玩着奇珍异宝……你用血汗赚来的这些钱,不应该被他们挥霍。”沐禾凝较真。

    沈叙怀闻言,却忽然抬眸看向她,脸上起了玩味的神色,眸色晦暗不明,“我竟不知,你何时为我心疼起来?”

    沐禾凝的脸色瞬间变红,她低下头去,用手绞着帕子,小声道:“我是你的王妃呀……”

    沈叙怀看着她这般小女儿娇羞的模样,忽然笑了,他双手扶了扶沐禾凝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好,我的小王妃,那往后我挣的钱,可都要拜托你来把关了。”

    沐禾凝立刻抬起头,竖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道:“我保证以后不会让别人乱花你的钱一分。”

    沈叙怀低头,漫不经心地翻阅着书目,低笑道:“好,要乱花也只能你乱花。”

    他想起那丫头的二十多箱衣物,十多排的首饰匣子,还有初见时她随意抛出的百两银票,心中不由摇头。

    还真不一定谁乱花钱呢。

    *

    沐禾凝学了整整三天,又在魏嬷嬷的帮助下,将那账目都理清楚了。

    她也算明白了,这些年府上一共亏空了八千多两银子,全部出口都在二房。

    她对白氏厌得更深。

    这日午后,寿安院里来了人邀请她过去。

    沐禾凝去的时候,沈老夫人正喝着茶,神色不明地看着她,面容冷淡。

    “这些天拿回了对牌,可过足了管家的瘾?”

    沐禾凝就知道沈老夫人会因为这个寻她麻烦,她撇了撇嘴,道:“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沈家的王妃,这对牌难道不该属于我吗?”

    老夫人没料到这丫头还挺会顶嘴,冷哼一声:“对牌的确应该归你,可你越过我私自去找二房要,是不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么?”

    沐禾凝对上老夫人的质问却丝毫不惧,又反问道:“那母亲明知道我才是沈家的王妃,却越过我将管家权交到了二房手上,难道就把我放在眼里了么?”

    “你!”

    沈老夫人没想到这丫头这样牙尖嘴利,竟敢当着她的面就这样呛她。

    严嬷嬷见事态发展不好,连忙站出来打圆场:“老夫人息怒,王妃也切莫心急,我们老夫人的确有把对牌交还给王妃的想法,只是王妃这样擅自去要回了对牌,显然是不相信老夫人,让老夫人伤心了……”

    沐禾凝冷哼一声:“母亲对我伤心,不如去对二夫人伤心吧。”

    沈老夫人眯起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

    沐禾凝轻哼一声,抱胸坦言道:“母亲倒是信任二夫人,只可惜二夫人这些年却背着母亲,利用管家之权在账本上做手脚,偷偷挪用了府上八千多两银子,母亲怕是都不知道吧?”

    “什么?”沈老夫人的眼睛骤然紧缩,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自从七年前白氏进门,她将府上的对牌交付出去,便再也没有过问管家之事,偶尔在府中听闻的,也是下人夸二夫人持家有道,贤明淑德,她自然认为白氏是个好的。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白氏这些年会背着她偷偷贪了公帐。

    八千多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沈老夫人想想就有些心痛,若是这些钱花在她的彦安身上……

    沐禾凝满意地看着老夫人清白交错的面容,道:“母亲可得感谢我,若不是我拿回了账目,二房恐怕还会继续贪下去,这王府迟早有一天会被二房掏空。”

    沈老夫人渐渐回过神来,变得不发一言。二房不是她亲生的,背着她偷偷有动作也是正常之事,可这沐禾凝也未必是什么好的。

    她转了转眼珠,给严嬷嬷递一个眼神。

    “禾凝,我今日叫你来也不是为了同你说这些事的。”她放缓了神色,从严嬷嬷手上取了个鎏金的红莲雪玉镯,“上次要送你的那个缠丝的镯子,母亲估摸着你不喜欢,这就让他们在外头给你打了一个,这个可是金玉楼做的,是京城如今最时兴的样式,成色也是顶好的。”

    沈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沐禾凝的神色,上次那赤金缠丝的镯子被沐禾凝嫌弃太破旧,她咬牙花重金在外头又给她打了个新的,可花了她不少银子。

    若不是为了在那镯子里做些手脚让她戴在身上,她又怎会为她花这笔钱。

    沈老夫人说着将新的镯子递到了沐禾凝手里,热切道:“你戴上看喜不喜欢?”

    沐禾凝不明所以地望着老夫人,虽然不明白老夫人态度的转变,可她还是下意识摸了摸这玉镯的手感,略微打量了番。

    到底是比上次那镯子好些了,她也放缓了神色,点头道:“那就多谢母亲了。”

    她说着将那玉镯套在了皓白的手腕上。

    沈老夫人见了,这才笑起来,拉着她的手,连叫了几声“好孩子”。

    *

    晚上用过晚膳,沐禾凝又消了食,才让丫鬟伺候她更衣就寝。

    小丫鬟给沐禾凝换上了寝衣,又用篦子散了她的发髻,将那头上身上的珠钗首饰一并都取下来。

    沐禾凝随手摘下手上那只鎏金的红莲雪玉镯,小丫鬟正要摆在梳妆台上,沐禾凝却道:“收起来吧。”

    小丫鬟一愣:“王妃明日不戴了?”

    这是个新来的小丫鬟,对沐禾凝平日的穿戴习惯并不熟悉。甘棠见状扫她一眼:“王妃那么多镯子,一日换一只都戴不完,这只何至于留到明日?”

    小丫鬟似懂非懂地摸着那镯子,心里却嘀咕着,这么漂亮金贵的镯子,只戴一日也太可惜了些,她颇为遗憾地将那镯子收回妆匣。

    等到打开妆匣,小丫鬟瞬间就明白了,妆匣里满满都是名贵精致的珠钗玉环,个个都是闪闪发亮的,晃花了她的眼睛,跟匣子里的那些比起来,手上这只玉镯也算不得什么了。

    难怪王妃不甚在乎这只镯子,小丫鬟崇拜地抬头看沐禾凝。

    王妃可真是个金贵人儿呀……

    第16章 被他吃得死死的

    沈老夫人等了几日,却见沐禾凝手上不是戴着冰种翡翠镯,就是换了绞丝双扣镯,却不见她再次戴那红莲雪玉镯,她不禁急了,悄悄唤来了山月居的小丫鬟。

    “……王妃的首饰匣子有那么大一盒,里头个个都是宝贵的明脂珠玉,光是镯子就有百来只,更遑论什么手钏臂钏之类。甘棠姐姐说了,王妃的首饰一日换一套都戴不完,身上从来就没有过重样的……”

    小丫鬟兴致勃勃地比划着,告诉沈老夫人山月居里头的事情,却没发现沈老夫人的面色渐渐白了下去。

    她花了重金在外打造的镯子,那丫头居然就只戴了一次!

    沈老夫人的心头简直可以用滴血来形容,这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女,首饰一次一换竟然从不重样,这一年下来得挥霍多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