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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点名我?”

    沐禾凝清醒了些,疑惑了会儿,转而又想明白了。皇后是姑母,皇帝是姑父,这些年来她也算是帝后宠爱的小辈,时常赏些珍稀玩意儿下来。

    “那我看看皇姑父赐我什么好东西了?”沐禾凝开开心心地换了衣裳,梳妆好后前往花厅接旨。

    喜公公已在前厅等了片刻了,眼见着雪渐渐小了,才看见长亭里一个娇小的身影莲步走来。

    喜公公不由在心里感叹一声,这容色,便是他在宫里见惯了后宫佳丽的,也难免赞一声美人儿。

    “咱家要恭喜沐三姑娘了。”

    “恭喜我?”沐禾凝不明所以:“恭喜我什么?”

    喜公公笑着展开圣旨:“皇上有旨,沐三姑娘接旨。”

    沐禾凝按捺着疑惑,跟随满屋人跪下,只听得上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沐国公之女禾凝品貌出众,贤良淑德,恰逢我朝渊政王凯旋归来,适逢婚配之时,二人实属天造地设,特将汝许配渊政王为妃,择二月初二完婚,钦此。”

    怎么是赐婚的圣旨?

    沐禾凝脑子“嗡”了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除了沐禾凝,沐家人皆是震惊,沐夫人迟迟不敢相信:“公公不会是弄错了吧?真是我家禾凝?她可还未及笄啊。”

    喜公公一笑,收起圣旨,“自然是贵府三姑娘,这等大事如何会错,皇上对三姑娘的婚事甚为在意,这不,还未及笄就为她挑好了如意郎君。”

    他说着一低头,看向沐禾凝,微微一笑:“怎的,沐三姑娘高兴坏了,连圣旨都忘了接?”

    沐禾凝这才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回头看看爹娘。

    可沐家夫妇二人只和她一样迷茫,这下沐禾凝更慌乱了。

    在喜公公的注视下,沐禾凝来不及细想,匆忙站起身,机械性地从公公手中接过了圣旨,口中无意识道:“臣女接旨……谢、谢皇上。”

    喜公公这才满意,告诫道:“这婚期近,沐姑娘可要加紧筹备婚事了。”

    喜公公扬一扬佛尘去了。

    待到府中再无外人,沐家上下还是一片茫然。

    沐禾凝回忆起昨夜,皇上只是略略问了她心仪夫婿的模样,今日就给她赐婚了?

    赐的还是渊政王,她从未见过的人。

    “爹娘!”沐禾凝终于忍不住了,“女儿从未见过那渊政王,连他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

    沐夫人亦是悲上心头,她又如何舍得女儿嫁呢?且不说这赐婚事出突然,毫无征兆,便说那渊政王,她也听过几耳,年近三十的武将,上阵杀敌,久居边境,近日才刚刚回京。

    听说那渊政王在战场上凶猛无敌,可以一杀百,武场上如罗刹般取人性命,一身的杀气,她的凝儿还这样小,这样娇柔……且那渊政王在塞外那等苦寒之地熬了十年,可她的凝儿却是从小娇生惯养,从未吃过苦的……

    实在不是她对那渊政王有何偏见,只是他从哪一点来看,都不是自家女儿的良配。

    沐夫人心疼的泪水簌簌落下,抱紧沐禾凝的脑袋在胸口,“凝儿,母亲也舍不得你嫁去那样的人家,母亲只希望你在一个简单和顺的人家,一生无忧无虑……”

    “母亲,我不要嫁……”沐禾凝攥着沐夫人的衣袖哭泣。

    *

    与此同时,沈叙怀也刚刚接到赐婚的圣旨。

    男人微怔,他原以为昨夜皇帝只是试探他,便是真要赐婚,也需得考虑些日子。没想到,圣旨第二天一早就到了。

    沈叙怀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接旨的时候倒还算平静。

    宫里人走后,沈叙怀的贴身侍卫沈姜禀报:“沐家那边也是刚刚接到圣旨,听闻……沐姑娘现在在家哭闹不止。”

    沈叙怀神色淡淡的,在书柜中摸索着什么,闻言漫不经心道:“她哭什么?”

    沈姜抬眸看了一眼男人,迟疑道:“说是……不曾见过王爷,不晓得王爷是怎样的人。”

    沈叙怀从书柜中找出来一张银票,摩挲着银票上沐家钱庄的印记,眸色渐深。

    他们见过的。

    虽然是匆匆一眼,可沈叙怀依稀回忆起她的样子。

    年纪大概不大,身形小小的,堪堪只齐他胸口,双颊上还有些许稚嫩的肉,下巴却尖细晶莹,一双眼睛灵动娇俏,盛着满世界的天真,一看就是被家里保护的很好。

    他听说,沐国公膝下只有这一个嫡女,盛宠非常,如掌上明珠。

    沈叙怀知道,自己如今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是皇帝欲以除之而后快的人,这京城谁都避之不及,沐国公又怎会舍得把女儿嫁给他呢。

    屋里门窗紧闭,温暖的冬阳从缝隙之中射进来,照在男人低落的面庞上,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银票上。

    “沈姜,你去将这张银票送给沐姑娘。”

    第6章 她同意了

    沐禾凝看到沈家送来的银票时,还是很茫然。

    “这是什么?渊政王为什么会送一百两银票过来?”

    门房也颇为疑惑:“小的也不知,沈家那位侍卫放下银票就走了,只说姑娘会明白的。”

    沐禾凝根本没有注意到银票上印着的沐家钱庄的印记,也完全忘了昨日在安国寺后山上的那个小插曲。

    她很迷茫,她不明白啊,她明白什么?

    渊政王这是什么意思?

    倒是在一旁旁观的沐禾筝了然了,她瞅瞅银票,又看看沐禾凝,突然拍了拍脑袋:“凝妹妹,这该不会是沈家送来的聘礼吧?”

    沐禾凝眉头骤然锁起,眯着眼睛望她:“聘礼?”

    哪有人送一百两银子做聘礼的?

    他们一个是沐国公的嫡女,一个是位极人臣的王爷,还是皇上亲自赐的婚,便不是万两黄金作聘,也不可能是这区区一百两银子啊?

    还这么随意地送来。

    “可若不是聘礼,沈家这会儿送钱来的意思,又是为何呢?”沐禾筝用帕子捂着嘴,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亏她先前还那么嫉妒沐禾凝,嫉妒她嫡女的高贵身份,嫉妒她可以肆意挑选心仪的夫婿,原来她要嫁的也不过如此。

    沐禾凝愣愣地望着那张单薄的银票,似乎不敢相信地摇头:“怎么可能呢……沈家不会这么欺负人的……”

    可是她不想相信,却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这张银票的意思,渐渐的,沐禾凝自己也不由得信了……

    “我不要嫁给渊政王!”

    沐禾凝哭着跑去找沐国公和沐夫人,一边哭闹着,一边让下人给她准备三尺白绫和毒药,“父亲母亲,若真要女儿嫁给那渊政王,女儿不如今日就吊死在府上!”

    沐府上下一片人仰马翻,沐夫人一边拦着沐禾凝一边安慰她,沐国公也气急,一拍桌子:“他们沈家欺人太甚,不想娶我们凝儿,我们还不想嫁呢!”

    他说着抱了抱自己的女儿,哄道:“凝儿乖,我们不嫁了,父亲这就带你进宫去求皇后娘娘,让皇上收回赐婚的旨意。”

    *

    沈叙怀等到午后,才等到沈姜带回消息。

    “王爷不好了,听说沐家姑娘见到了王爷送去的银票,竟当场闹得要自尽,说……说死也不嫁王爷……”

    沈姜说着悄悄掀起眼皮看看沈叙怀,他觉得他家王爷也不错啊,长得一副天人之姿,性情又好,那沐姑娘是什么天仙呢,连他家王爷都看不上,还死也不嫁。

    沈叙怀听到的时候则有些错愕了,原以为银票送过去,沐姑娘就能明白他是那日安国寺后山所遇之人,怎么这会儿态度更强烈了。

    难道沐姑娘知道他是昨日安国寺后山上的人后,更不想嫁他了吗?

    沈叙怀叹了口气,他能看得出来,那姑娘虽然年幼,但心性纯良至善,当时以为他是前来讨粥的流民,不由分说给了他那么大一笔银票。

    对了,当时在她身边的,还有另一个男人,他隐约间听到二人说过什么喜欢不喜欢之类的字眼。

    沈叙怀渐渐明白了,应该那沐姑娘是早已心有所属。

    他也不想强人所难,凭借着赐婚的旨意强迫人家姑娘嫁他。

    “沈姜,我进宫一趟,府上你守着。”沈叙怀突然进屋更衣。

    “这天色不早了,王爷进宫做什么?”沈姜不解。

    沈叙怀淡淡的:“我进宫去求皇上,收回赐婚的旨意。”

    沈姜大惊失色:“王爷不可,圣旨已下,哪有轻易收回的道理,且王爷如今受皇上所疑,若王爷抗旨不尊,只怕给了皇上发难的机会……”

    沈叙怀更衣的手顿了顿,默默叹一口气,沈姜说的话,他又何尝不明白呢,只是眼下沐姑娘的意思很明确,就是死也不要嫁给他,他总不能因为自己去连累一个年轻善良的姑娘。

    沐沈两家,无论谁抗旨都是死路一条,那这趟浑水,就让他一个人淌了吧。

    *

    与此同时,沐禾凝正在未央宫里抽抽搭搭地哭。

    “皇姑母,你要为凝儿做主,凝儿不要嫁给那个渊政王……”

    “娘娘,沈家也太欺负人了,我们凝儿怎能嫁过去?”

    “皇后娘娘,皇上这突如其来的赐婚,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家三人,一人一句。

    而他们唯一所寄托的皇后娘娘,淡然坐在铜镜前,难得未施粉黛,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倒真像病了一般。

    “凝儿,你过来。”

    皇后叫她,沐禾凝抹了眼泪,走到皇后身边。

    皇后伸手抬起小姑娘的下巴,打量着她。瞧,多娇嫩啊,她刚入宫时,也和她一样年轻。

    “凝儿,姑母问你,若是要你嫁给渊政王,你愿不愿意?”

    小姑娘抽噎的动作停了一瞬,对上皇后沉静的目光,可想着到底是自己的嫡亲姑母,她摇了摇头:“凝儿不愿意……”

    皇后放下手,目光重回铜镜中的自己,她已经不再年轻,和皇上的结发情缘似乎也越来越淡,她惨淡一笑。

    “你们以为我愿意凝儿嫁去沈家吗?皇上这次实在是……故意要针对沐家了……”

    沐国公闻言一惊,“娘娘此话怎讲?”

    皇后站起身,行至沐国公跟前,一字一顿道:“哥哥,实话讲,我,还有我们沐家,眼下境地已经不比从前了。”

    她难得唤沐国公哥哥,也没有自称本宫,沐国公稍怔,反应过来却是错愕:“皇上对我们沐家难道……”

    “从数月前朝堂上开始不断有人请奏立太子一事后,皇上就渐渐有些疏远未央宫了……”皇后叹了口气:“我明白,如今景尧羽翼丰满,又有本宫和沐家的支持,皇上对景尧有了戒心,担心景尧借朝堂政权之力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