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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节

      他自以为算计得十分周到,可没想到王家派来的妇人一个个都是泼妇,在公堂上就对着他一哭二闹,蛮不讲理,让裴三郎看尽了笑话不说,最后使得裴家成了全城笑柄,还没能把裴七郎给捞出来,简直气得他心痛如绞。

    然后就听闻下人通报,裴三郎文卓来访。

    裴华宇先是差点让人将他打出去,可转念一想,弟弟和儿子还在人家手里,只能忍着心疼咬着牙让人将他请进门来。

    一看到如今的裴文卓风度翩翩,气度从容,比原来在家时的模样更多了几分成熟和干练之色,再想想自己那个又蠢又色的儿子,裴华宇就心痛。

    “三郎,你是来看裴家如何败在你手里的吗?”

    裴文卓淡淡一笑,说道:“族长莫非忘了,三郎也是姓裴,只要我还在,裴家就不会倒。”

    “呵呵,你的意思,是要我将族长之位让给你了?”裴华宇狠狠地盯着他,若有可能,真想生啖其肉,早知如此,当初他就应该帮着七郎一把,彻底斩草除根,不留后患,裴家也不至于落到今日地步。

    “那倒不用。”裴文卓眼神坚定而自信,“别说族长手中的裴家,就是昔日被你们夺走的那些,我也从未想过要回来。只是我要迁走我父母的尸骨,将我们这一支从裴家家谱上独立出去,自开一脉,由我而始。”

    裴华宇狐疑地打量着他,“你连自家祖宗都不要了?由你而始,你以为传承一个家族有那么容易吗?我们裴家从秦汉到隋唐,经历百年战乱,至今数百年朝代更迭,仍能屹立不倒……”

    说着就是心口一堵,他又忍不住狠狠瞪了裴文卓一眼,“若不是你估计设计七郎,裴家又怎会遭此大难?”

    裴文卓淡然一笑,说道:“族长此言差异。七郎去将军府行贿,妄图打通关节,却被岳将军驳斥,这可不是我教他的吧?更不用说,借我的功名去燕京会试,派人暗杀我后又冒我的名娶了王九娘……”

    “他未曾冒名!”裴华宇忍不住说道:“是你一再守孝,耽搁了会试,七郎替你去考,也是为了家族荣光。至于你被人暗杀之事,绝对与七郎无关。”

    裴文卓嗤笑道:“族长或许不知,这是七郎在狱中,对我亲口所言。他还说,若是他替金国太子借献书之际刺杀了海州使君,那他就能一步登天,封官进爵……族长莫非真不知道?”

    “你……你胡说!献什么书,从无此事!”裴华宇的眼神乱了乱,果断否认,“这定然是你故意陷害七郎,诱他招供之词。裴三郎,你别以为当了个小小的历城押司,就能一手遮天……”

    “遮天吗?当然不。”

    裴文卓抬起左手来,看了看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掌,已经手掌当中的一道刀疤,那道狰狞的刀疤,几乎将他的手掌掌纹尽数斩断,可最终他的生命线顽强地绵延下去,唯有当中的三条线被那道刀疤连成一线,形成一道更为凶险的纹路。那是人人都怕的断掌。断亲断情,凶险狠毒,终此一生,都难得安稳。

    “我从未想过要遮天,而是想要撕开你们困住我的囚笼。”

    “我来,只是告诉你一声,以后有我的裴家,和你们的裴家,再无干系。至于七郎犯下的错,就算要被诛九族,也轮不到我这个出族之人。族长,你说对不对?”

    “不!——”裴华宇神色大乱,他做好的一切准备,并不包括裴文卓让裴七郎招出的这件事。若当真如此,那裴七郎犯下的大罪,当真会牵连全族,那他就算现在夺回了裴家的财产,赶走了裴文卓,又有什么意义呢?

    “三郎,就当我求你……只要能放过七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只是被人骗了,自以为是,根本就没那个本事去献书……啊!你若是不信,我这就去把书拿出来给你,你替裴家献书,以表示我们的诚意,绝无对方使君谋害之心,还不成吗?”

    裴文卓不是没想过将裴家抄家,来找出这本传承数百年的古书,可书籍一物本就脆弱不堪,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裴家干脆将书毁去,就完全达不到他的目的了。

    所以他才亲自来走一趟,连蒙带吓,终于让裴华宇亲自交出了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这本古书。

    看到这本以檀木盒盛着,还铺垫着一层雪白的丝帛,生怕弄脏污了书页的古籍,饶是裴三郎这等人物,也忍不住有几分心情激荡。

    这是裴家最为骄傲的祖辈所著的经典名作,便是前朝大儒也曾上门拜访,不惜以名家书画为交换,但求一看。更不用说裴家还因此出了几个户部的侍郎,就是专门负责漕运一事,不知从中获取了多少利益,方能使裴家成为历城世家,连金兵入城后,都优待有加,看在他们识趣地前去投诚拜会,送上礼钱后,让他们完完整整地保存下来,又多苟了几十年。

    可如今,裴家没有倒在改朝换代的战火中,却要毁在自己人手里。

    这本成为裴家数代子弟在官场的立身之本和进阶之梯的名作,就在眼前,让裴文卓如何能不激动。

    看到封面上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漕运”,裴文卓曲指跟着笔顺描绘了一番,方才翻开书页,逐字逐句地看了下去,只是越看越是惊奇,越看越快,从一开始一字一句,到后来一目十行,最后干脆一页页哗啦啦翻过去。

    裴华宇见他如此“粗暴”的看书法,不禁有些心疼起来,“三郎,你若是看不懂,也莫要如此用力翻书,这本书年份已久,可经不起你如此折腾。”

    “年份已久?”裴文卓猛然抬起头来,嗤笑道:“宇叔莫要唬我,随便拿本书,用个盒子装了就冒充传家之宝,若是我当真将这本书送去海州,才是真的找死吧?”

    “你说什么?”裴华宇大怒,“你若是看不懂就直说,何必辱及先人。你可别忘了,就算你自立门户,你也是姓裴!”

    裴文卓一怔:“你是说,这本书……当真是昔日裴公留下的亲笔手书?”

    “是裴公留下,但并非他亲笔。”裴华宇有些尴尬地说道:“那原本传承数百年,早就破旧不堪,自然得有誊本供子孙学习,这本可是九世祖亲笔誊抄的,与正本一般无二。”

    “这……居然是真的……真的……”裴文卓先是喃喃自语了几句,最终却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可惜,一样是本废物,毫无用处!”

    “你胡说八道!”裴华宇被气得涨红了脸,就算是裴文卓要自立门户,都比不上现在竟敢侮辱先人大作为“废物”让人恼火,“你不要仗着有人撑腰,就连自己的祖宗先辈都不要了!要知道,没有祖上的荣光,何来你今日!”

    “是啊!”裴文卓早已笑得合不拢嘴,鄙夷地合上了那本被裴华宇视如珍宝的古书,放回木盒中,摇头叹道:“敝帚自珍,固步自封,抱着祖上留下的一点东西,就以为可以吃一辈子……不,世世代代都想吃老本,不思进取,还自以为是。若是先祖当真有灵,真正要逐出族谱的,是你们这些废物才对。”

    他有些感叹地说道:“好在我现在才看到这本书,否则真以为靠着这上面的东西,就能在外面混口饭吃,说出去岂不是会让人笑掉大牙?宇叔,我劝你还是亲自出去看一看,当今之世,已非前朝之世,抱着前前朝的经验,想让子孙世世代代吃下去,这个梦,该醒醒了。”

    “这上面教授的漕运里程、税负、载重计算内容,莫说比九章算术,就算是跟云台书院六岁小儿开启蒙所学的《小学数学》,相差无几。甚至多有不如。更不必说在云台书院的算学院中,相关书籍和课程,比这本书不知高深几倍。而书院中,这不过是其中一门学问,同类书籍,便有成百上千……你以为,使君会将这本算学入门,放在眼里吗?”

    以他在云台书院旁听的经验,方使君就算当真接受裴家献书,也只是给他们裴家一个面子,算是接受他们的投诚,至于这本被他们裴家当成宝贝的书,在人家方使君眼里,根本就是个入门级的算学而已。

    可笑裴家世世代代,竟然以此为荣,视若珍宝的结果,是将其牢牢掌控在嫡支子弟手中,只知固守,不知继续研究,以致固步自封,数百年来毫无进步,根本没看到,外面的世界里,早已有更新更全面的计算方式和方法足以可以将它取而代之。

    “你……你胡说!”裴华宇如闻霹雳,从他手中抢过木盒,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家珍藏的秘籍,竟然成了云台书院烂大街的小儿入门读物?

    不,这一定是裴三郎故意骗他,想让他们放弃学习和掌握这本秘籍,他才能趁机以此出头……

    “我言尽于此,信与不信,都在族长。”裴文卓拱手一礼,接着说道:“明日我就会安排人来为我爹娘迁坟,还请族长别忘了将族谱记上一笔,自明日开始,我们五房一脉,便与主家分开,各自安好。”

    裴华宇呆呆地看着手中的书,根本对他视而不见,连他几时离开都不知道,直到最后,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喷在了那本曾经被他视若珍宝的古书上。

    “不会的,不可能的,这是我们裴家的祖传秘籍,谁也不可能夺走……”

    他抱着书,轰然倒地,身旁的仆人们吓得尖声惊呼,等好容易请来大夫后,方知自家族长一时气血上涌,导致血脉淤塞,中风昏迷,眼下尚不知能不能醒来,更不知醒来之后,还能不能恢复正常。

    且不说他昏迷之后裴家的乱象,裴文卓从裴家出来后,便径直去了将军府,再次求见岳璃,将自己此行的经过和结果一五一十地告知于她。

    岳璃万万没想到,裴文卓行事如此果断利落,亲自去看了那本奇书,就是为了避免方靖远上当,也是为了给裴家留点情面。原本以为他为报复裴七郎会不惜毁掉裴家,还担心如此心性狠绝之人是否适合单纯直爽的魏楚楚,现在倒是对他刮目相看。

    “你的意思,是想替裴家求情?”

    裴文卓点头说道:“作恶之人,只有裴文轩一人。因色而起,误入歧途,但罪不及家人。若是因他一人,犯下行刺使君之罪,牵连全族上下,岂不是害了许多无辜之人。那本书我已看过,大部分内容都可默写下来……其实就算没有那本书,云台书院算学院和地理学院里的书,已经胜过那本书百倍有余。”

    岳璃点点头,“其实那本书只是对裴家人更有意义,方使君就算肯手下裴家献书,也是希望裴家子弟可以学以致用,为民造福,而不是借此谋利。”

    裴文卓朝她深深一揖,说道:“多谢岳将军一语点醒下官。若是凭借祖辈恩荫,不思进取,只想借此谋取私利,而非为民造福,那早晚也会被世人唾弃。先祖都能够从一介白身,入阁拜相,下官也当以此为镜,努力向上。”

    “不过在此之前,可否请将军替下官做个媒。”

    “啊?!”岳璃一怔,隐隐有所感觉,“你……你想要我替你做媒?”

    裴文卓点点头,说道:“如今下官已自立门户,孑然一身,无亲无故,只是欲求之人,是将军旗下之人,故而特地请将军为媒,不知可否?”

    “我旗下的……”岳璃忍不住想笑,挥挥手让亲兵去找扈三娘和魏楚楚来,“那你倒是说说,你想要娶的,是哪一位?”

    裴文卓面上微微泛红,仍是努力一本正经地说道:“正是将军麾下振威校尉,魏娘子。”

    第一百五十章 两情相悦

    “你说魏楚楚?”

    岳璃这次是真的惊了。魏楚楚虽然名字叫楚楚, 本人真是跟楚楚可怜,风姿楚楚之类形容美人的词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她父亲是个武夫,母亲是个农妇, 小时候还在村里帮着干过不少农活, 哪怕后来魏胜夺下海州归附大宋, 她成了官家千金,也没有养出那些官宦女子的气质和风度来,反倒是从军跟海州狸们混在一起,舞刀弄枪一把好手,女红针织是一点儿都不会。

    跟裴三郎原来那位未婚妻王九娘, 几乎是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小娘子。

    这也是先前她为何不曾鼓励魏楚楚的缘故。若是裴文卓曾经喜欢过王九娘,那他喜欢的那种类型,就跟魏楚楚是完全相反的, 以楚楚的单纯和耿直,对上裴文卓这样满腹心机的, 若是好的也就罢了,若是坏的存心算计, 那真是会被欺负到死都不知自己怎么死的。

    女儿家出嫁, 等于二次投胎, 若是嫁得不好, 便毁了下半生, 岳璃不得不替魏楚楚慎重打算。

    “为何是她?你可知她的父母身份与家世?”

    裴文卓一怔,疑惑地问道:“海州狸不都是孤女寡妇吗?还有家人?”

    这……岳璃还真不知道外面的人对狸娘们竟然还有这种奇怪的误会。原本在海州狸招兵的初期,从未要求过出身和经历,选拔时更看重的是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毕竟狸娘们也要跟其他士兵一样操练出征,上阵杀敌, 若是手无缚鸡之力,连刀剑都拿不起来,那又有何用?

    而另一方面这是因为狸娘的任务大多数时候是负责情报的收集和传播,既要懂得挖掘和分析情报,还要学会传播和控制舆论风向,这些都是方靖远亲自给狸娘们敲定的必修课程,就是借助她们看似柔弱无助的女子身份,去攻破普通人的心理防线而获取情报。

    因为她们经常出任务,不光是在海州,还要去其他州府和金国占据的地方,所以一般都会乔装打扮,对自己的身份更是要严加保密,就算是自己人,除了岳璃和负责招兵的扈三娘外,狸娘们自己都不知道同伴是否有家人,或者家人在何处。

    魏楚楚是因为当初由魏胜引荐,大家都曾见过,所以才相对例外,可后来新招来的狸娘,也只知她是振威校尉,而不知她也是海州统领魏胜之女。

    外面的人见过的狸娘如扈三娘等人,都自称是寡妇或无父无母的孤女,当然后来前来投军的的确也以这两类为多,岳璃倒未曾注意,竟然连裴文卓都有这样的印象,看来狸娘们在外树立的形象还真是……一言难尽啊。

    “原来你以为她是孤女……”岳璃眼角的余光看到屏风后忽地有人影晃动,心下一动,突然想知道裴文卓眼里的魏楚楚是什么样的,“以三郎之才,来日若是进京会试,亦有金榜高中的机会,难道你就不曾想过娶个名门贵女,对你日后的仕途有所帮助?”

    裴文卓神色一冷,说道:“岳将军可是觉得裴某配不上魏校尉?想让下官知难而退?”

    “呃……这……并非此意。”岳璃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学会方靖远的讲话技巧,甚至连扈三娘都不如,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只是我们海州狸曾有个规矩,若想求娶狸娘者,需保证不纳妾不收通房,即便无子,一生也只此一妻,你可能做到?”

    “可以。”裴文卓像是松了口气,提起的心总算放下几分,正色说道:“下官本就不曾有过纳妾之念,能得一贤妻足矣。更何况……”他朝岳璃身后看了一眼,轻笑道:“下官不过是一介书生,若是论起武力,也比不过魏校尉,哪里有那等胆子。”

    岳璃闻言忽地想起方靖远来,当初两人成亲时,方靖远拒不纳妾,回绝了不少人送来的美人,还有不少人说他“惧内”,他却坦然说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当然不是娘子的对手,可就算真的惧内,也不是因为惧怕她的武力,而是尊重她,夫妻之间,本就应互相尊重,而非互相防备和打压。

    想不到,今日又见到了一位,魏楚楚的运气,看来还不错。

    这世上固然有李嘉孟清溪这样无情无义的无耻之徒,同样也有方靖远赵士程和隋畅裴文卓这样有情有义的男儿,轻信甜言蜜语固不可取,因噎废食倒也大可不必。

    难得两人都有心有情,岳璃也不难为他,自是做个顺水人情,当即便点头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便替你做个媒人,回头带你去魏将军府上提亲。”

    “魏……将军府?”裴文卓一愣,“魏娘子不是校尉吗?如何会有将军府?”

    岳璃笑眯眯地看着他,难得见他失态的模样,忽然发觉其中之乐,“我方才不是说过,你若是提亲,得有媒妁之言,还得经她父母同意,当然要去魏将军府上,求他将女儿嫁给你了。”

    “她是海州魏将军的女儿?”裴文卓面色变了又变,忽地拱手朝岳璃一揖,说道:“还请岳将军替下官保密,就当今日下官未曾来过,也从未向将军提过这……这件婚事。”

    “为何?”岳璃没想到他得知魏楚楚的身份后,居然反口否认婚事,大为惊诧,“难不成你只想娶个孤女,而不是将军府的女儿?”

    裴文卓苦笑道:“当初我逃出山东,赶往海州的路上,曾经撞到过金兵扫荡,若非魏校尉救了我,我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何来今日。我原本以为她是孤女从军,想着以后夫妻同心,亦可互相扶持。可她若是魏将军之女,自是不乏名门求娶,下官如今被逐出家族,孑然一身,又岂敢高攀将军府?”

    “今日之事,是下官冒昧,未曾打听清楚就贸然相求。还请岳将军为下官保密,切勿将此事告知他人,以免影响到魏校尉……”

    “晚了!”魏楚楚不顾扈三娘的阻拦,一把推开屏风,从后面冲了出来,直接拦住了裴文卓的面前,“凭什么你说想娶就来求娶,不娶就转身想走,你当我是什么?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裴文卓面露难色地看着她,又看了眼在一旁负手而立,一脸兴致盎然的岳璃,心下暗暗叫苦,谁能想到,素来以铁面无私著称的岳将军,竟然会这样坑他,明知道魏楚楚就在后面,居然还引他什么话都说出来。

    怪只怪他先前被王九娘的事吓到,想要尽快娶个合适的娘子回去,第一个浮上心头的,不是那些名门淑女,而是那个曾见过他最狼狈一面,曾单手就拎着王九娘扔出去的海州狸校尉魏楚楚。

    可他没想到,魏楚楚不仅是海州狸的女校尉,还是海州魏胜的女儿。

    魏胜之名,便是他在济南府时亦曾有耳闻,发明如意战车,屡屡重创金兵,魏胜之名所到之处,百姓无不景从相迎。偌大的海州府夺下来,却毫无私念,献城于宋,赢得大宋皇帝的嘉奖,也必将名留青史。

    这等人物的女儿,不论相貌如何,就算在临安城中,也是高官勋贵们求娶的热门人选。而他这么个一穷二白还被逐出族的书生,连解试都不过是个副榜头名,尚无上京会试的机会,又哪里来的脸面敢厚颜求娶。

    “冒昧鲁莽,自不量力……”他也只能深深一礼,低头说道:“都是裴某之过,魏校尉要打要骂,悉随尊便。”

    “你——”魏楚楚气得两眼发红,握紧了拳头,真想锤他一顿,却被扈三娘拉住。

    扈三娘上下打量了裴文卓一番,说道:“裴押司的意思是你错了,听凭楚楚发落,对吧?”

    裴文卓便是未曾抬头,也能看到魏楚楚握起来的拳头,心下暗叹,倒也不曾退缩半步,点头说道:“是裴某冒昧失礼,有碍魏校尉名声,魏校尉要打要罚,裴某听凭处置,绝无二话。”

    “有你这话就对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扈三娘转头对岳璃说道:“还要请将军作证,以免有人反悔。”

    岳璃点点头,瞥了裴文卓一眼,淡淡地说道:“没问题,若是有人敢在我面前出尔反尔,我定然会让他后悔来世上走这一遭。”

    裴文卓闻声一个激灵,硬着头皮望向魏楚楚,说道:“魏校尉,下官本就欠你一命,你……你若是想要,拿去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