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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

      金国太子连忙说道:“父皇息怒。是那些宋人太过狡猾,勾结城中奸细,破坏了城门防守,才使得我军无力回天。要怪,就怪那个方靖远!”

    他也是后来才是,方靖远竟然就是当初冒充瀛洲使者的源静泽,难怪自那年之后,就再没有瀛洲使者前来朝拜进贡,虽不知那次方靖远为何甘冒奇险,只是换走了几百女奴,但对被蒙骗的大金君臣而言,都是奇耻大辱,对他的恨意,甚至超过了领兵的辛弃疾。

    完颜雍亦是恨得咬牙切齿,他这两年兴修水利,重视农垦,开科取仕,都是跟金国的各部贵族角力一番方才推行下去,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培养出来的人才,眼看着就要到收获的时候,方靖远这一招,不光是夺走了山东的地和人,还动摇了其他地区的人心。

    “此子不除,实难消朕心头之恨呐!”

    金国太子点头称是,却也有些发愁,“只可惜他身边能人异士不少,虽然本人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可我们几次派人行刺都失败了,眼下看来,也只能重金悬赏,看天下有无能处置此人的能人。”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金国对方靖远的悬赏,竟然高达万金?”

    消息传到临安,赵昚都闻言吃了一惊,忍不住笑道:“想不到元泽之首,竟成了不折不扣的真金头啊!”

    陆游没想到他还能笑得出来,忧心忡忡地说道:“只怕天下之大,总有些利益熏心之辈,见利忘义,前去行刺元泽,如今北伐大业,泰半系于京东路,元泽的安全关系重大,还望官家体恤,能调派高手加以保护。”

    赵昚笑道:“陆卿怕是忘了,朝中高手,有几个能打得过方元泽的夫人?有岳将军在旁守护,他们夫妻同心,想必那些此刻就是去了,也不过是送去供他们练刀的人头而已。”

    送人头的说法,还是方靖远当时跟他说过的,十分形象,赵昚非常乐见其成。

    陆游说的不错,天下之大,能人辈出,总有些人会为了这高额赏金不惜冒险,千里迢迢地跑来送人头。

    方靖远甚至在早起之时,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都忍不住摸摸脖子,冲岳璃笑道:“真没想到,抠门如完颜雍,居然舍得下如此血本来悬赏我的人头。你说……若是我再送个人头给他,他会不会兑现赏金呢?”

    岳璃正在给他梳头,闻言手下一顿,扯下了他一绺头发,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想都别想!今时不同往日,你的安危可不止你一人的关系,若是你有什么意外,整个海州城,乃至京东路都会出现变故……”

    “轻点轻点,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啊!”方靖远苦着脸说道:“我也知道现在轻易动不得,唉,当官有什么好的呢,身不由己,每日里要做的事那么多,比社畜还辛苦,人家好歹九九六,我这是全年无休……加班加点连加班费都没有……”

    “那你打算辞官?”岳璃哼了一声,说道:“云台书院是你搭建起来的,如今数千学子都靠你吃饭,你能放下?还有海州军,山东军……”

    “行行行,你不用说了。”方靖远叹口气,说道:“我也就是发个牢骚,除了跟你能说说这些,还能如何?”

    他这么一说,岳璃也心软了几分,替他束好发髻,戴好发冠,看到镜中人如圭如玉,忽地低头,轻轻在他额上亲了一下,哪怕已成亲大半年,她仍是忍不住红了脸,轻声说道:“你想说就说,我都听着。等到此间事了,天下太平,无论你以后做官也好,辞官也罢,我……我都陪着你!”

    她说罢转身就想走,却被方靖远一把拉住手臂,岳璃也没敢用力挣脱,顺着他的手劲,被他拉入怀中抱住。

    “好啊,一言为定!”方靖远可没有她那般蜻蜓点水的温柔,而是十分干脆地侵入她的唇角,攻城略地,看到她在自己怀中流露出如水温柔,愈发舍不得她离开,“那今日是不是也陪着我?礼部此番派了位国子监司业前来监考,你且随我一同去见见如何?”

    岳璃想了想,却不过他眼巴巴的企盼,左右海州狸那边近日也只有些日常训练,情报方面有霍小小盯着,也无需她费心,而方靖远的安全眼下才是海州的头等大事,便派人去营中说了一声,随着方靖远同去转运使衙门等候来人。

    若是在从前,方靖远是海州制置使时,每逢朝廷钦差来此,都会去海州码头迎接,而如今他升任京东路转运使,又面临金国的万金悬赏,这半个月抓到的刺客比先前一年还多,大牢都快装不下了,为了不给手下的人增添负担,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继续当个宅男,蹲在防守得密不透风的衙门里足不出户了。

    只是他万万没料到,这次来的又是个大佬,还是个跟他曾经有过一点“过节”的大佬。

    “国子监司业朱元晦,见过方使君!”一个身着绿色官服,约莫三十来岁的清俊文官冲着方靖远行了一礼,面色肃然,神态不卑不亢,将文书和印鉴送上时,眼神清正明朗,令人见之难忘。

    朱元晦这个名字方靖远没印象,可看到官文上写着的国子监司业朱熹二字时,差点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脱口而出道:“你就是朱熹?”

    “正是下官。”朱熹有些意外于方靖远的反应,当即点了点头,说道:“不知使君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就算有些观点不同,方靖远对这位儒家唯一在宋代被称为“朱子”的大佬,还是十分尊敬,“我只是曾经听闻朱兄之名,没想到今日能在此想见,一时失礼,还请朱兄见谅。”

    朱熹在来之前听闻这位小方探花年少成名,深得圣心,出了名的牙尖嘴利,行事放诞不羁,曾经将几位老臣气得当堂吐血,本就打着不好相与的谱,却没想到一见之下,竟是如此平易近人,倒是十分意外。

    “方使君不必如此客气,下官此来,也是为京东路解试监察,如有冒犯之处,还请使君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你来是给我帮忙,我欢迎还来不及呢!”

    方靖远笑眯眯地说道:“更何况,以朱兄之大才,平时想请都请不到,如今正好来此,要请朱兄给我们云台书院的学子讲几堂课,不知朱兄可否拨冗一行?”

    朱熹略一沉吟,便点了点头,说道:“下官亦是久闻云台书院之名,听说书院之中除了国子、太学、广文、四门、律、书、算凡七学外,还开设了农学和医学工学等科目,正想去见识见识。”

    “那真是正好了,朱兄来得正是时候,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今日就先去云台书院,若是朱兄喜欢,在那多住几日也无妨。”

    方靖远闻言正中下怀,虽说他也不在意朱熹的监考对他的看法,但眼下报名审核即将结束,若是朱熹突然心血来潮,要严查考生资格,以他的严苛和教条,只怕这次的考生得被扒下一层皮去,那些出身金国之地,有些甚至还在“敌占区”跑来应考的,或许是重在参与,可方靖远这里能通过报名,将来也未必能进入会试,但若是连报名应试的机会都没有,他又如何去吸引和拉拢这些人心?

    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可不能因为朱熹的缘故耽误了自己的计划。既然他想去云台书院见识见识,那就一定让他宾至如归,最好是一见如故,然后深陷其中,不到考期临近出不来的那种……

    要达到这个目的,就要看云台书院的学生们够不够给力,还有那座藏书楼的藏书,够不够吸引力了。

    朱熹哪里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鬼算盘,只知道自己受到方靖远如此热情的款待,受宠若惊之余,决心好好地给云台书院的学生们上几堂课,可没想到,才进书院,就先领教了云台学子的“非同凡响”。

    第一百三十五章 格物致知

    在进云台书院之前, 朱熹并不认为方靖远将一座书院办成个杂学讲堂有什么好处,对此不仅是北方书院,就连南方书院和太学也存有不少争议, 尤其是他将那些匠人的手艺也纳入学院之中, 准许平民和匠户入学进修, 与医学和其他学科平起平坐,引来了不少读书人的义愤和批判,甚至认为他是故意贬低士子,不尊礼法。

    然而骂归骂,方靖远不在乎, 赵昚乐得看大家争辩,坐视不理,那么在乎的人也拦不住他。

    朱熹本来想在学院中好生劝说那些学子专心经义, 让他们走上正途,不要被方靖远带的被那些旁门左道的杂学耽误学业, 以后难以晋升。

    结果,他刚一进学院的大门, 就看到门口的广场上, 刚刚建好的一座巨大铜制浑天仪, 高约一丈有余, 正是仿照汉代张衡所制的浑天仪, 却又比那个浑天仪更加简洁恢弘,外面的几层圆圈在缓缓转动,当中竟有个巨大的实心球,球体上绘有大洲大洋,随着外侧铜轨的转动,球体也跟着缓缓转动, 让人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面的山川河流,冰雪海洋。

    而那偌大的蓝色球体上,标注着“大宋”字样的地区,竟不足十分之一,朱熹呆呆地站在这“浑天仪”面前,许久都未曾挪动一步。

    “这是何物?上面的舆图,又是从何而来?”

    “回朱司业,这是方使君参考汉代浑天仪制成的地球仪,当中的球体为我们所处之地,周围为黄道天象……”

    负责带他来书院的,是原本海州府学的教授苏悦山,因府学没开办起来,方靖远直接将其和云台书院合并,所以他也在此兼任教授,亲眼看着云台书院从一个工坊扩展到学院,再一步步扩张各科学院,形成如此一个庞然大物。

    “你是说,我们住在一个球上?真是荒谬!”朱熹摇摇头,可还是不忍离开,又围着这个“地球仪”转了一圈,“若是在球上,转动之时,人岂不是要摔出去?”

    苏悦山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经历方靖远做过的几个实验后,尤其是从天象馆的望远镜中观看星象后,就彻底打破了原来的印象,自此对方靖远佩服得五体投地,说什么是什么,将学院的事务打理得妥妥当当,恨不得能一世在此,守住学院里的无数“财富”。

    对于他这样嗜书如命的人来说,云台书院的藏书楼,比他的命都重要。

    “司业若是不信,可留到今夜,学院有观星台……”

    “观星台能看到什么?难不成用星象解释?真是无稽之谈。”朱熹说道:“所谓格物致知,要以天地之器,穷天地之理,而天地之大,如何能随意猜测……”

    “方使君命人造一台观星仪,可以看到天外之星。近如明月者,甚至可看到月形如球,球上山丘起伏……”

    苏悦山刚说了一半,就被朱熹打断,“观星仪在何处?你且带我去!”

    “司业请稍安勿躁,要使用观星仪之前,下官觉得尚需去藏书楼阅读相关知识,才能掌握其中原理。”

    苏悦山虽不知方靖远为何要他一定把朱熹引去藏书楼,还要带他去看天文地理分类的书籍,但既然他提到了,也就顺水推舟地建议了一下。

    “好好!那就速去,我倒要看看,这观星仪是如何运作,当真能看到月上山?”朱熹早就将自己先前的打算抛到了九霄云外,兴致勃勃地跟着苏悦山去了藏书楼,跟着他进去之后,不由微微皱眉,“久闻云台书院藏书万卷,为何在这么小的一处院落?前面那三层高楼又作何用?”

    “司业有所不知,我们这里的藏书楼并非一处,前面那三舍楼是贡举生专研经要和时文之地,”苏悦山解释道:“后面的这几处书阁,则分别为律、算、医、农、工和天文地理七星阁,此处为专研天文的天星阁,隔壁则是地理阁,若是司业有兴趣,下官可带你一一参观。”

    “好好,我先去看看那星象之说。”朱熹忙不迭地走进藏书阁,进去之后迎面看到一幅巨大的屏风。

    那屏风上面是墨蓝色深邃悠远的星空图,其中银河灿灿,群星闪耀,还有数颗流星划过,为夜空增添几分生动之色,看得人目眩神迷,仿佛全部心神都要被这副星图摄走,徜徉其间,不愿回来。

    “这是什么?”朱熹显然已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苏悦山说道:“这是一位赵老先生来书院看过观星仪后,所做的《观星》图,方使君命人装裱后放在此处,令我等知晓,天地无穷,宇宙浩瀚,岂止万万里之邀,切不可自以为是,务必实事求是,方能穷极物理,得天造化。所以在星象之后,还有物理和化学两科,正是工学范畴,司业若是想看,也可以去看看。”

    “好吧……”朱熹刚应一声,转过屏风,看到面前数十排书架,每排上书架都摆的满满当当,单这一屋子的书,就不下千本,不由目瞪口呆,为自己刚才说的话深深后悔,光是这些书,得看到什么时候?可那物理化学,还有隔壁的地理……无论哪一科他都好想去看一看啊!

    走不动道,彻底。

    是夜,苏悦山又带朱熹上观星台,用那台形如炮筒的观星望远镜观看星空,这一看,就足足看两个时辰。苏悦山都站得快睡着,朱大佬方才发现自己的腿脚麻木,不得不退下休息,第二天又跑去天星阁看书,任谁找都不愿出来,连吃饭都在里面,就恨不得抱着被褥直接住下。

    结果苏悦山还真给他弄张藤床和被褥,叮嘱他确保休息时间后,就由着他住在天星阁里,然后去汇报方靖远,任务完成。

    朱大佬已经忘记自己是来书院干什么的,别说批判方靖远的办学方针,连原本计划的讲学纠正学子们的思想,都忘得一干二净。

    苏悦山汇报的时候,还颇有些感慨地说道:“真是想不到,以司业这般学识,仍好学至此,废寝忘食,着实令下官佩服啊!”

    方靖远笑道:“我曾人说过,朱司业自幼时就好奇‘天地四边之外,是什么物事’,想来因天遥地阔,无法格之,几乎思之成疾。如今不正好如他的心愿,让他得以印证心之所想,好生格一格天地日月。”

    苏悦山不禁哑然,摇摇头,说道:“朱司业学识过人,闻一知十,下官只陪了他半日,便已自愧不如,若是使君有空时,不妨去看看,或许也会有所收获。”

    “嗯,那是自然,待今日这些公文处理完,我便去天星阁与朱司业秉烛夜谈。”方靖远笑眯眯地说道:“若是论起四书五经,我肯定不及他,但这些旁门左道的杂学,他若想知道,我还真的可以给他讲上一讲。”

    苏悦山有些不解地问道:“请恕下官愚昧,眼下解试将近,为何使君要让朱司业沉迷于天文之中,会不会影响到此次解试?”若是换一个上司,他便是心中有疑问,也绝不敢诉诸于口,只是面对方靖远时,已经习惯性从大局考虑,不问清此事,他担心会引起误会,到时候朝廷对方使君有所猜疑,那他同样也有未能及时劝谏上司的责任,而他如今对云台书院和海州都已有归属感,自然不想任何人出事。

    方靖远叹道:“我就是怕他影响到此次解试,才设法将他支开。你想想,朱司业是国子监司业,编有《四书集注》,是从最正统的贡举考入进士,擅长的是四书五经,若是他这几日,给考生们灌输的思想,跟我们先前这两年所学截然相反,那考试之时,学子们当如何选择?”

    苏悦山愕然:“这……可就算他现在不去讲,到解试之时,他也一样会参与命题和阅卷,使君就不怕他到时候看不惯海州学子的作风,大肆黜落吗?”

    “朱司业的人品你是完全不用担心的。他就算知道,也只会对我有意见,而不会牵连他人。更何况……”方靖远促狭地一笑,说道:“我这也是为完成他幼时的心愿,让他看看真正的天地日月,他应该谢我才是,又怎会故意因我而为难海州学子?”

    “至于海州的学风,等他在天星阁和地理阁看完之后,想必就不会再为难我们了。”

    方靖远对朱熹的人品还是十分相信的,这位大佬怎么说也是一代宗师,单论学识完全碾压一众人等,尤其是他的思想哲学,那是方靖远拍马都赶不上的,只是方靖远站在后世无数科学信息的基础上,等于站在巨人的肩上,看得更高更远,才能“对症下药”地拿出最吸引朱熹的东西,让他无暇分心,沉迷在新知之中。

    而他相信,以朱熹的才学和理解力,在看完这些书,见识过更远更高的宇宙星空,思想一定会发生改变,只要他能认同云台书院的办学方式和各种杂学,那么南宋的文人们,早晚也会随之攻破。

    毕竟,要格物,没有比物理化学生物更合适的手段了。从表象到内涵甚至到生命本质,这些学科的实验都能带给人无尽的乐趣。尤其是像朱熹这样以格物致知为毕生理想的人,一旦碰到这些知识,那便如久旱逢甘霖,在疯狂地汲取其中知识的同时,也在不断地完善和改变自己的思想。

    天文只是个引子,因为那是朱熹内心最向往的神秘殿堂,而后的各种知识,才是他无数次提起疑问而未曾得到解答的盲区。

    作为一代宗师,他的理解力和学习力、创造力远超常人,单凭浑天仪就能在自己的脑海中构建出天象结构,计算出时区和日照角度的关系,可见其观察力和敏锐度。方靖远只需要给他打开这扇门,而门里的一切,自然会改变他的看法,让他不再拘泥于原来的思想,真正用科学的手段去“格物”,或许同样能创建一个了不起的学派。

    正如辛弃疾一样,昔日因朝廷冷待,被放逐于南方剿匪路途上奔波的历史被改变之后,他不光喜欢方靖远带来的各种机械和火器,还跟着魏胜研究各种战车和火器军械配合作战的方法,提高对敌应战能力,将那些战斗力低下的流民军打造成一支令金军闻风丧胆的霹雳军。

    或许是因为被霍千钧带歪了风气,各军起名号时,已不似从前那般按照州府命名,而是一定要起些响亮的名号,仿佛自家的名号不够响亮,就会影响到战斗力。

    所以沂州军就改名为霹雳军,方靖远第一次听到时差点笑得连茶水都喷了出来。

    辛弃疾倒是不以为然,对他而言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能打胜仗就行。

    在辛大佬身上看到了改变历史人物命运的成就,方靖远也想借此机会来扭转朱熹的命运线,尤其是这次看到他居然来海州监考,他也十分意外,按道理说,这会儿的朱熹应该拒绝国子监的任命,回乡办学才对。

    可因为他先前在朝中给赵昚开个好头,让赵昚借机清理走了一批主和的老臣,阴错阳差地让主战派的朱熹上书给赵昚的北伐谏言得到采纳,他也从原本的国子监博士变成国子监司业,一下子升两阶品级不说,还成当今太子的讲读老师,虽然距离太子太傅尚远,却也是皇帝近臣,比一般官员更得圣心,才能拿到这次海州监考的差事。

    既然历史已经走上不同的跪倒,方靖远索性就再给他推一把,看看朱大佬在感受理学……啊不,理科学习的光环之后,会不会也跟着发现质变,从一代理学家,变成一代理科学家。

    能开宗立派的大宗师,那学习力和创造力都是非同凡响的,方靖远非常期待,朱大佬在看到新宇宙后,会不会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学派。

    于是,将各部门的公文批阅完毕,分派下去之后,方靖远就让人通知岳璃一声,今晚要去云台书院拜访朱熹,若是深夜不归,就不必再等他回来。

    这是完全做好了秉烛夜谈的打算。

    岳璃接到口信,明白他的意思之后,颇有些无奈,自家这位夫君,大多数时候是个学识渊博待人以诚的君子,可有些时候,却会像个顽童一般,喜欢捣鼓一些谁也不明白的东西。

    但她能怎么办?自家选的夫君,只能由着他去了。

    方靖远到了云台书院时,已是入夜时分,得知朱熹用过夕食后,就上山去观星台,那是云台书院最高处的建筑,依山而建,虽然只有一处高楼,但顶楼视野开阔,并不似寻常建筑的尖顶造型,而是圆形穹顶,费了云台书院工学院上下无数人的心血,方才建城他们理想中的“星空穹顶”,在上面还按照星图画出了银河和不少星座,便是在日间,抬头望上去看到那深邃璀璨的星空,亦让人为之目眩神夺。

    更不用说到了夜间之后,打开穹顶,用那架巨大的望远镜观看星空,更加让人着迷。工学院的学子们几乎都用自己的学分来换过观星的时间,也正因为如此才会不惜血本地造出这间穹顶观星台,让外来人一进门就被震住。

    这好像是云台书院那些被称为“旁门”的杂学科学子们从方靖远身上学来的自信,越是被人看不起的杂学,就越是要有自信,并且要亲自设计和制造出让人敬仰和震惊的东西来,好生打脸那些曾经嘲讽过他们的人。

    那种成就感,绝对让人无法抗拒。

    而如今,就连带着江南书院和国子监无数大儒期盼,前来海州监考的朱熹,也被他们的创造和发明震住,沉迷在观星之中,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