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属下再不敢了！”王爷大人杀招一亮，山药精是彻底老实了，当下便就一五一十将早朝之上的情景对着王爷大人大小姐生动再现了一遍，说到那位工部侍郎的时候，山药精的表情跟语气那叫一个惟妙惟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当时就在边儿上亲眼得见呢！

    待邹令说完之后，封予山跟穆葭都陷入了沉思，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的迷茫一点儿都不比邹令来的少，两人都在纳闷儿着同样一件事儿，那就是——

    这位突然蹦跶出来的工部侍郎，到底是敌是友？！

    是敌吧，真的有这么蠢的敌人？就这样的资质性情，还能坐到工部侍郎这样的要紧位置？而且还是李畅主动跟万岁爷举荐的人，按说李畅的眼神……

    不至于啊！

    可要说是友的话，咋他们俩都压根儿对此好不之情呢？尤其是封予山，工部的官员，他倒是认识个鲁攀，不过却也是一年到头在外挥汗如雨、不是修堤就是挖河的主儿，而且这鲁攀也不是个心思用在勾心斗角弯弯绕上头的，更别说是悄默声地给王爷大人送这么老大的惊喜了，这……明显不可能啊！

    所以，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工部侍郎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一通禀报下来，邹令已经口干舌燥了，眼瞅着桌上摆着的绿豆百合粥，他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可是他也不敢跟他家主子讨，在王府也就罢了，当着大小姐的面儿，他家主子指不定气性多大，到时候又得罚他去买狗不理，所以邹令到底还是忍住了来自绿豆百合粥的诱..惑，正想着一会儿去跟康如松多讨两碗来做补偿的时候，就听着他家主子问道：“那位宋大人，现在人在何处？”

    宋大人便就是工部侍郎。

    邹令闻言，忙得躬身答道：“回主子的话，宋大人因在早朝胡言乱语、失礼于御前，已经被万岁爷下令杖责二十，然后就被拉回家了，就宋大人那把老骨头，挨了这二十下，只怕够呛。”

    穆葭挑眉问道：“怎么着？李尚书也没给他求情吗？他可是李尚书一手提拔上来的呢。”

    邹令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李畅才不敢给宋大人求情呢，他现在只怕一刀捅死宋大人的心都有，再说了万岁爷这才责罚了宋大人，李畅若是上赶着求情，那不就是火上浇油吗？”

    山药精说的头头是道，穆葭也听得不住点头，一脸赞许：“邹令，你很有见地。”

    山药精还是头一次在头脑方面儿得到大小姐赞许，简直是受宠若惊，正激动来着，就感受到了来自自家主子不怀善意的目光，至于啥不怀善意的目光……

    反正就是透着股子对狗不理的渴望呗。

    邹令的得意登时烟消云散，顿时安分乖巧地站在一边儿，轻易再不敢接大小姐的话，更不敢惹大小姐注意了。

    没办法，谁叫他家主子就是个不讲道理的醋丈夫呢！

    呵呵，算这山药精还算有眼力见儿，醋丈夫这才收回了阴恻恻的目光，然后再转向穆葭的时候，醋丈夫的眼神又变得一如既往的柔情款款了：“从前巴巴地抬举宋大人的是李畅，现在恨不得将宋大人给活刮了的还是李畅，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想必李大人现在是深有体会。”

    对于山药精跟醋丈夫之间的暗潮涌动，大小姐一无所知，抿了口茶，对封予山点了点头道：“就因为这位宋大人冷不丁地横插一杠，可是害苦了李畅，谁不知道宋大人是李畅亲自举荐的，这才过了几日的功夫，宋大人这个马前卒便就迫不及待地要拉太子下马了，这图的什么？但凡不是个睁眼瞎子就知道这是在为六皇子铺路搭桥呢，还不是听从了李畅的命令？”

    “不错，文武百官会如此想，万岁爷这个一向多疑的只怕会留个心眼儿，会琢磨着李畅是不是受人陷害，只可惜啊，偏生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封予山点头附和道：“是啊，太子之前才因为几只乌鸦的事儿险些遭官员弹劾，说起来那一次可真是李畅六皇子一方扳倒太子的绝佳机会，可惜了，偏生太子也不是个蠢的，使的一招绝妙的苦肉计，便就化解了这一场被群而攻之的劫难，太子暂时稳住了，那六皇子跟李畅可不就急了？这一着急了，使出什么昏招也就不是没有可能了，万岁爷眼下只怕是一门心思认定了宋大人就是受了李畅指使呢，指不定还会更深一层地认定霍成峰跟郭见山也都已经被李畅还有六皇子收买了呢！”

    “啧啧啧，这可倒是意外的惊喜，”穆葭讥诮地勾了勾唇，“万岁爷这多疑猜忌的性子，倒是给咱们创造了不少机会呢。”

    可不是吗，因为封远图的多疑，不放心常建成一个人去西北大营，所以又特地派去了穆昇还有大部分的锦衣卫，这锦衣卫一走，万岁爷跟前的能信得过的人，那可就不多了，倒是御林军可以趁此机会接管了不少锦衣卫的分内职责，这样一来，对封予山无疑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也是因为封远图的多疑猜忌，一直对皇子们保持着警惕，这些年来他这个父皇更是一直暗中鼓动皇子相争，以此削弱皇子带来的、可能的威胁，从而进一步巩固自己的皇权，而在此过程中，亲眼目睹着自己亲生子个个斗得跟乌眼鸡似的，更有为此送了性命或是变成了疯子，他却从无内疚羞惭之感，反而越发变本加厉，以至于如今连十岁出头的六皇子，不也成了他手中可以利用制衡朝局的棋子吗？

    兄弟相残，还是父亲在背后指使，这样的事儿何其残酷？

    不过除了残酷，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对封予山来说，这是一个机会，都用不着他费力动手，只要耐心等着，万岁爷就能帮他铲除所有潜在的对手，当然了，这些潜在的对手，未必真的就是封予山认定的、非要置之死地的对手，其实，他的对手从来就只有一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