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是在跟万岁爷叫板，太子殿下这是实在搂不住火啊。

    可惜了，姜福田不知道，万岁爷同样不知道，此时此刻，盛怒的万岁爷就知道太子这是在公然打他这个父皇的脸，而且还是当着满朝文武、全天下的人打他的脸，而且还打的“啪啪”作响呢，封远图怎能不拍桌子瞪眼？

    封远图从昨天知道了这事儿之后，便就一直在气头上，他自然是不会轻饶了太子的，原本是想着今日把人给叫进宫里来好好儿收拾来着，可结果呢？一上早朝就接到了太子的告假折子，说是要告假在家，原因还是东宫昨夜意外走水，太子妃死于大火之中，人都给烧成了焦炭来了……

    封远图在早朝上还能憋着没直接咆哮出来，那还真是憋得够呛，这不，甫一下了早朝回到了御书房，封远图就是再也忍不住了，摔几个杯子砸几个瓶子算得了什么？封远图现在是恨不得把封予嶙这个亲生儿子都给狠狠摔在地上，最好也能摔得粉粉碎。

    要是封予嶙此刻就在眼前的话，说不定封远图还真的就能这么干。

    “这个逆子！逆子！”

    姜福田才一进来，就听着封远图伴随着浓浓怒火的低吼，瞅着封远图的面色，听着封远图粗..重急促的喘息，姜福田是又担心又着急，赶紧地倒了杯水，送到封远图面前，哀求着道：“万岁爷，您先喝杯茶压压火！万岁爷，您可不能动这么大的气，仔细伤身啊！什么事儿能比您的龙体还要紧？万岁爷，您可得听劝啊……”

    “滚开！”封远图还在气头上，哪里有心思理会姜福田，一把就将递到面前的茶给推开，连带着姜福田脚底一个趔趄，茶杯落了地，人也倒在地上，做了半辈子的御前红人，姜福田还是头一次这般狼狈，姜福田顿时就吓得大气儿不敢喘，赶紧地老老实实跪好，是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了。

    封远图一直都有肝火旺盛的毛病，这其实也不算什么大病，可是却一直根治不了，没办法，谁让他从来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凡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能让封远图火冒三丈……

    说起来，二皇子那暴脾气，倒也不是天生的，本来就是承袭了封远图的性子，再加上后天被养歪了，那自然是越发扭曲乖张了。

    不过封远图虽然时常发脾气，可却也真的从来没有生过这样大的气，上一次这么雷霆大怒，还是小三十年前的事儿呢，那个时候，先皇突然就给他这个皇长子下旨赐婚，让他迎娶迦南那边的和亲公主。

    迎娶异国公主，做异国皇室的驸马？这对于一个野心勃勃、又是皇子之首的皇长子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虽然他这个庶出的皇长子一向不得先皇看重。

    那天，封远图把自己关在房中，把整个屋子砸了个稀巴烂，当时姜福田担心得要命，就一直跪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心里别提多慌了……

    此时此刻，场景重现，还是封远图在发疯发癫，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封远图已经再不是那个连生气发火都得必须躲起来的小心翼翼的可怜皇子了，他如今可是九五之尊，他想怎么发狂就怎么发狂，甚至还能在气头上随意要谁的性命……

    但是封远图还是觉得憋屈得慌，没错，是憋屈。

    封远图坐在龙案之后，对着满室的狼藉，一阵咬牙切齿。

    在得知太子对邓子鸿一家痛下狠手的时候，封远图固然勃然大怒，要知道他可是亲口允准了邓子鸿返回祖籍老宅为父守丧的，太子明知如此，却还是对邓子鸿一家下此毒手！可封远图却也知道这事儿只能不了了之，并不能真的把太子怎么样，这事儿一旦挑明了，公开了，那丢的还不是他这个万岁爷的脸？

    让世人怎么看待他这个堂堂九五之尊呢？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给他这个做老子的脸了，把他这个皇子老儿的脸打得“啪啪”响！

    世人会觉得，他这个皇帝老儿已经不中用了，已经约束不了太子了，只怕是因为年事已高、力不从心呢，那是不是也该到了退位让贤的时候了呢？

    这种想法一旦蔓延开来，朝臣必定会受影响，到时候会有多少人站在东宫一侧？又有多少人会明里暗里帮着太子算计他这个万岁爷？

    除非……除非他废了太子，再另外立一个更加听话老实的太子。

    可是如今，太子是那么好废的吗？

    且不说太子被立多年，一直被视为国之储君，轻易废黜，必将引起轩然大波、动摇国本，单说他在太子身上耗费的功夫，为了给太子铺平前路，他这个父皇花的心思还少吗？

    铲除了陈氏一门，抹去了太子在邗沟一案、江淮官场的所有罪行，甚至二皇子跟四皇子一疯一死，究其根本，也都是在为太子开道，封远图可谓是在太子身上下了血本，此刻让他废黜太子？

    封远图怎么权衡都觉得是得不偿失，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让他下不了废黜太子的决心，那就是瑾儿。

    若是太子被废，甚至不得好死的话，那瑾儿还有什么前程可言？而他却早就在为瑾儿的前程着想了，只有太子顺利登基继位，那瑾儿才有问鼎九五的一天。

    所以，就算是为了瑾儿，他也绝对不能废黜太子。

    所以，邓子鸿一家的事儿，封远图就算是再火大，再生气，最多也只是狠狠训斥太子一番，警醒他着点儿，再吩咐锦衣卫多加些人手暗中盯死了东宫，省得太子再出什么幺蛾子，真的，也就只能这样罢了。

    对于太子的公然挑..衅，他这个做老子的却只能不了了之，所以封远图会觉得憋屈。

    可是他哪里想到，更憋屈的时候还没到呢，而此时此刻，这憋屈无疑就达到了顶点。

    太子妃殁了，死于东宫所谓的“意外走水”，也死于封远图对太子心生疑窦、认为太子要对太子妃下手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