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他真的就是太子的人呢？

    周子徽将邓子鸿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满是讥嘲，可是脸上的笑意却是始终不减，他抿了口茶，然后含笑看着邓子鸿，缓声道：“邓大人这是不信在下所言？哦，这原也在情理之中，那在下不妨就多浪费几滴口水，没得邓大人始终心存疑虑错了主意反而害人害己呢？就权当是在下日行一善了。”

    “在下之前说自己是四殿下的师爷，这话倒也不假，毕竟在下跟在四殿下身边已经多年了，这些年来在下可没少为四殿下筹谋划策，自诩是尽了师爷本分的，所以对此，在下并未对邓大人扯谎，”周子徽好整以暇地跟邓子鸿解释，瞧着邓子鸿脸上的疑惑越来越浓，周子徽也不在意，继续慢条斯理地往下说，“在下对四殿下尽忠效力，四殿下对在下也是十分信任，所以邓大人是如何跟四殿下搭上的，又是什么时候将那半本账册交到四殿下手中的，在下都是心知肚明，甚至四殿下最终决定跟邓大人做这个交易，愿意出手帮着收拾穆府的长子还有苏良锦那个老妇人，也是跟在下商量之后定下的。”

    没错了，如此隐秘之事，这周子徽都能如数家珍一般，可见这人真的是四皇子的师爷，而且还是深得四皇子信任的心腹属下，但是……他这个四皇子的心腹怎么又跟太子扯上关系的呢？

    难道是……

    想到这里，邓子鸿忍不住面露惊色。

    周子徽自是看得懂邓子鸿这表情的含义，也没有解释，笑着点头道：“看来邓大人是猜到了，不错，就跟邓大人想的一样，当年在下之所以会选择拜在四皇子门下，那是存着要为太子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一颗忠心呢。”

    果然是这样！

    就是因为这个奸诈之徒，最终导致了四皇子的一派涂地！肯定是这样！

    邓子鸿彻底明白了，顿时眼中那是杀气腾腾，对周子徽怒目相视，真是恨不得亲自动手掐死周子徽。

    邓子鸿能不恨周子徽吗？要不是有这人窝在四皇子身边做奸细，那四皇子肯定借此机会横扫太子等一众皇子、进而名正言顺地被册封为太子然后就是登基继位。

    而他这个从龙之臣，日后何愁不能扶摇直上？邓府也会水涨船高，说不定都能跟大夏第一门庭苏府比肩了呢！

    可是，就因为这个该死的细作，就是因为他跟太子通风报信，太子才知道了这本账册的存在，才会直接果断地对四皇子下手，最终害得四皇子一命呜呼！

    对于四皇子为何会在春闱之后猝然被万岁爷打压禁足甚至一命呜呼，邓子鸿是不可能知晓内情的，不过却也没耽误他胡乱琢磨分析，单就春闱之后太子一枝独秀的劲头儿来看，邓子鸿就不能不疑心，肯定是太子在其中做了手脚，才害了四皇子……

    这原本就是一种猜测，可此时此刻，周子徽甫一亮出身份，无疑就证实了邓子鸿之前的猜测，邓子鸿何如能不勃然大怒？他瞪着周子徽，简直双目欲眦，蓦地伸手就抓住了茶杯，就要朝周子徽的头上砸去，却被那个一直警惕地站在周子徽身后的哑巴给一把拦住了。

    那哑巴虽然不会功夫，却是个平日没少打砸忙活伺候人的，又是个正直壮年的小伙子，那力气却也不小了，抓着邓子鸿的手使劲儿往后一推，邓子鸿就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里，那杯茶扎扎实实都浇在了自己的身上，真是狼狈至极。

    管家忙得上去给邓子鸿擦拭茶水，周子徽却轻飘飘地训斥哑巴道：“怎得能对邓大人如此粗鲁？邓大人如今可是得太子殿下看重呢，今儿咱们也是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找邓大人帮忙的，若是被太子殿下知晓了咱们竟这般对待邓大人，太子殿下肯定是要生气的。”

    哑巴闻言，点头跟周子徽认错，不过瞧着那表情倒是全无半点儿悔改之意，反倒还又十分嫌弃地白了邓子鸿一眼。

    周子徽也看了邓子鸿一眼，然后又道：“不过这样也好，你给邓大人浇了这一头一脸的水，想来邓大人如今头脑也清醒了，是再不会冲动行事了。”

    没错，邓子鸿的确是清醒了，在周子徽那句轻飘飘的“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找邓大人帮忙的”落入耳中，邓子鸿就再清醒不过的了。

    眼下是个什么形势？又怎么能容得了他头脑不清醒？

    邓子鸿一把推开给自己擦水的管家，又占到了周子徽的面前，这一次倒是没有了方才的怒火跟戾气，他嘴唇颤了颤，然后急迫地问道：“是不是……只要我交出太子殿下想要的东西，太子殿下就能放我一马？”

    什么杀了周子徽，什么拿着这人的项上人头还有全本账册去给太子献礼？

    全都是放屁！

    这周子徽原本就是太子派来的人！

    幸亏他刚才没有来得及叫侍卫进来动手，要是太子的人就这么死在了邓府，死在了他的手底，那太子还能饶得过他？

    只怕他连明儿的太阳都注定见不着了！

    邓子鸿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个时候再看向周子徽，目光里满是不安跟祈求，哪里还有方才的半点儿激怒、高高在上？

    周子徽似笑非笑地看着邓子鸿，缓声道：“那就得看看邓大人的诚意了，太子殿下虽然贵为储君，可却也是愿意讲道理的嘛，再说了，邓大人从前对太子也是殷勤的很，太子多少也记得邓大人的好处呢。”

    周子徽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个，邓子鸿的腿肚子就开始转筋儿，然后“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不住地朝着周子徽叩头，一边还痛哭流涕哀嚎不断：“都是微臣一时鬼迷心窍，都是微臣被屎糊住了眼！如今微臣迷途知返、幡然醒悟，还请主上能够大慈大悲、网开一面！日后微臣愿为主上效犬马之劳！鞠躬紧蹙死而后已！”

    什么叫前倨后恭？什么色厉内荏？

    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