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待在房里？跟……跟一个死人待一夜？你……你是不是疯了？！”佟江琴不仅仅觉得穆葭是疯了，就连她自己简直都要疯了，也是穆葭一直在屋子里面，牵扯着她的注意力，再加上她强行让自己忽略房中那副尸体的存在，她这才能勉强熬过这么一会儿工夫，可是穆葭却让她跟穆长林的尸体待一个晚上？必须待到第二天天亮？

    她只怕真的要疯！

    可是穆葭要的就是她疯，她要的是佟江琴受惊过度、甚至神志不清的那种状态，而不是这个时候将她重新找个地方安置下来，让她精神放松，她要的是佟江琴最真实的反应，而不是到了府尹衙门里面别别扭扭地去演一个杀人犯，府尹衙门里面的人不傻也不瞎，要是起了什么怀疑的话，那岂不是又要闹出新的麻烦？

    节外生枝的事儿，穆葭是不会允许出现的。

    “佟江琴，你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力，”穆葭懒得跟佟江琴浪费口舌，一边说着一边直接站起身来，“从现在开始，你躺倒穆长林的身边，一动都不许动，直到第二天天亮。”

    见穆葭面露不耐，佟江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穆葭一个不耐烦就丢下她不管了，当下咬着牙忍着眼泪，到底还是哆哆嗦嗦地爬到了穆长林的身边，地上已经流了不少血了，佟江琴沿着面前刺目的鲜血，几欲作呕，她哀求地看向穆葭，穆葭却面沉似水，一言不发地盯着她，催促着她，佟江琴只能硬着头皮，躺在了那血泊之中，也不是地上太凉还是实在太害怕的缘故，佟江琴浑身都在战栗，她根本都控制不了的那种战栗，渐渐地，她感觉到了手指上沾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后背也被什么浸透了，湿漉漉的一片冰凉……

    佟江琴牙齿都开始打颤了，恐惧似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将她淹没。

    佟江琴甚至都不知道穆葭是什么时候走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躺了多久，她脑中始终一片空白，直到窗纸微微变白，她再也忍不住了，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尖叫……

    昨天一整天，她一直都处在昏昏沉沉的状态，跟个尸体挨着躺了一个晚上，而且还又是她这样本来就胆小、受惊过度的女人，佟江琴甚至几乎一整天都不能跟人交流，她始终被那种恐惧所笼罩，她无处可逃，那种感觉，让她窒息，让她害怕，她想快点儿做个了结，所以在牢房的时候，她甚至还撞了墙，好在她当时太过虚弱，才没有出事儿。

    今天，在大堂之上，她没有看见穆葭，她一开始是极度不安的，可是穆昇跟穆长风却来了，这又让她心情平复了不少，她想着穆葭前晚的交代，没有任何的犹豫跟怀疑，一五一十将事情来龙去脉给说了一遍。

    开始的时候，还是记着穆葭的吩咐，到后来，她心里是越发平静，当众承认自己杀人，是她原本不敢想象的，真的这样做了，她却觉得一颗石头落了地，她觉得自己总算是得到了解脱，就算是穆葭失信了，没有帮她，那也没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就是一死……

    能不再被恐惧、梦魇折磨，死了也就死了吧。

    此时此刻，穆昇却站出来为她求情，这让抱着必死心态的佟江琴，如何不震惊？继而一直平静的一颗心，再也忍不住了，“砰砰砰”地跳了起来，几乎要破膛而出。

    穆葭没有骗她！

    穆府长房真的是要拉她一把的！她现在知道了！明白了！穆葭真的说到做到了！

    佟江琴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的心情，忍不住在大堂之上落了泪，哽咽不止浑身颤动，引得一众人都跟着唏嘘。

    “哎！也是个可怜人，好好儿的大家闺秀，偏生就摊上这么个畜生男人，一天福没享，反倒落了个杀人犯名头，哎！”

    “佟氏的确可怜，可是穆府长房也真是光风霁月啊，大公子为了这该死鬼的堂弟不惜放弃春闱，穆大人更是不计前嫌，当堂为佟氏求情，这份以德报怨的心思，可真是父子一脉啊！”

    “谁说不是呢？说到父子一脉，那二房的父子可不也是吗？不过啊，他们可跟长房父子没得比！是一对蛇蝎心肠！”

    “也不知道郭大人要怎么定刑呢，穆大人的求情也不知管不管用。”

    “肯定管用，穆大人说的句句在理，大夏律法却有此例啊。”

    ……

    “啪！”惊堂木响，众人又停止了讨论，一个个伸长脖子，等着郭见山最后的定刑。

    郭见山双手撑在桌案上，目光在大堂中环视一圈，最后落在了佟江琴身上，沉声道：“佟氏犯杀人之罪，人证物证俱全，确系本人作案，又有本人当堂认罪，故此，杀人罪名成立。”

    “佟氏虽犯杀人之罪，可却是被迫自卫，失手杀人，并非蓄意，并且本人认罪态度极好，又有苦主宽容体谅，故此当酌情减刑，按照《大夏律令》，佟氏当判入狱五年。”

    郭见山话音一落，大堂外面又有人准备要交头接耳，郭见山却又话锋一转：“以上是在通常情况案发情况下定罪，可是本案并不同于此情况，死者心存歹念，非但对佟氏接连两次痛下杀手，欲置其为死地，更要嫁祸给堂兄，实乃罪大恶极之辈，按《大夏律令》，此等人并不在律法保护范围之内，人人得而诛之，故此，佟氏被迫反击，手刃此贼，非但不当受刑，反倒应予以嘉奖！”

    “传本官令，将佟氏当堂释放！赏银百两！退堂！”

    “啪！”

    随着有一声惊堂木响起，大堂内外同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什么叫罪有应得？什么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这就是啊！

    衙役将白银用托盘端着送了过来，郭见山亲手捧着托盘，行至佟江琴面前，将托盘送到她面前，面色不复刚才审案之时的严肃，这时候面对着佟江琴，显出了些许和善来。

    “佟氏，这是你应得的，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