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康如松此时此刻，就在佟挽秋的小院儿里头忙活着呢，不止是今天，康如松这几天都会过来这里，就像大师傅说的那样，每次过来的时候还从来都不会空着手，而且还会把带来的食材亲手给变成美味佳肴，不过康如松这倒真不是献殷勤，而是无奈之举。

    四天前，佟挽秋伤了手，就是在她开始打定主意学做菜之后的没几天，结果用菜刀的时候，一个没留神，就碰到了手，佟挽秋一受惊，手里的菜刀就没拿稳，掉在了地上，又好巧不巧地伤到了脚脖子，虽然伤口不深，但是却流了不少血。

    红蔷当时就给吓得六神无主，她们住在这地方，除了康如松之外，还真没有别的熟人了，所以红蔷赶紧把康如松给叫了过来，康如松又赶紧送了佟挽秋去怀仁堂包扎伤口，再把佟挽秋送回来之后，康如松就勒令佟挽秋以后再不许进厨房，更加不许动刀，他刚才瞧见佟挽秋的鞋子都给血染红了，也是给吓得够呛。

    佟挽秋低着头老老实实坐着，老老实实听着康如松训话，康如松说完了，她这才红着眼睛不住口地跟康如松说抱歉，说自己又麻烦人家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瞧着小姑娘的这幅又泄气又可怜巴巴的模样，康如松也就发不下去火儿了，反倒还觉得怪心疼的，又觉得自己刚才对佟挽秋太过凶神恶煞，会吓到人家小姑娘。

    “就好好儿养伤，待在屋里，别动来动去的，仔细碰着伤口，明天我让郎中过来给你换药，省得你再费腿脚，”康如松放缓了声音，交代道，“还有就是，一日三餐不用你们做，我让人按点儿送来就是。”

    佟挽秋一脸羞愧：“这样会不会太麻烦舅舅了？”

    “不麻烦，你这丫头怎么又跟我见外了？”康如松道，目光落在佟挽秋裹得跟粽子似的手上，又不自觉地蹙了蹙眉，“等伤好了，也别再想着学做饭了，眼前就看着个饭馆儿，用得着你自己下厨？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了送来就是。”

    佟挽秋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点儿什么，可到底也没说，半晌才乖顺地点了点头，道：“是，我都听舅舅的。”

    佟挽秋需要休息，康如松也不好多打扰，跟她说了一会儿话，便就起身告辞了，红蔷送她出去，欲言又止地看着康如松，康如松也察觉到了红蔷这是有话要说，所以就在大门前站住了脚，问道：“红蔷姑娘，你是不是想跟我说点儿什么？”

    红蔷犹犹豫豫地点点头，先是回头朝房里看了看，然后又转过来看着康如松，然后压低声音道：“老爷，奴婢跟您说的话，您能别告诉小姐吗？”

    康如松有些莫名其妙：“什么事儿？你只管说。”

    红蔷这才大着胆子道：“老爷，小姐有个习惯，就是生病的时候特别喜欢喝鸡汤，小姐从前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可日子过得是真的不怎样，平时吃的喝的就跟奴婢一个样儿，也就生病的时候，能得一碗鸡汤尝尝，所以老爷，您看……”

    康如松明白了，很爽快地答应：“行，我明白了，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明儿我让店里小二把鸡汤给送过来。”

    红蔷：“……”

    不，你不明白，一点儿都不明白！

    红蔷抿了抿唇，又小声哀求道：“老爷，您能不能再多可怜小姐一点儿？小姐以前说过，最喜欢坐在炉子边，嗅着锅里的鸡汤味儿了，就那么坐在炉子边等着鸡汤出锅了，小姐说，那是最幸福的时刻，比鸡汤喝到嘴里还要幸福，要不……老爷您给送只鸡过来，奴婢在家里自己个儿给小姐煲鸡汤就是了，就是……咳咳，奴婢厨艺实在不好，也不知小姐喝不喝的下去。”

    红蔷可怜楚楚、眼睛不眨地说着现编的瞎话，虽然骗人很不好，但是她家小姐今天都流了那么多血，难道就不该收获一点儿报酬吗？

    她可不能让小姐的血白流！

    康如松想了想，面色有些迟疑，他是想着直接让川香楼的大师傅过来给佟挽秋煲鸡汤的，但是大师傅又实在走不开，而且就佟挽秋跟红蔷这俩姑娘在家，也实在不好让陌生男子出入，所以……

    思量片刻，康如松最后打定主意，道：“那我明儿晌午过来一趟吧，我厨艺还算凑合。”

    红蔷简直激动到不行，当下忙不迭点头如捣蒜：“那就多谢老爷了！”

    康如松摆摆手，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了，然后第二天中午，果真来了，手里拎着一只飞龙鸟。

    飞龙鸟又叫榛鸡，是生在东北的一种很稀罕的野鸡，莫约一尺来长，重不过一斤，肉质极其鲜美，炖汤更是一绝，所谓“上有龙肉下有驴肉”，这其中的龙肉指的便就是飞龙鸟，这飞龙鸟十分稀罕，在京师也不常见，也是年底，下头的庄子入京盘账的时候，送了这么一只飞龙鸟过来，康如松都把这茬给忘了，也是想着给佟挽秋煲鸡汤才记起家里还有这么一只飞龙鸟，然后就给带了过来。

    飞龙鸟的美味真是一点儿都没有夸大其词，佟挽秋坐在炉子边儿，嗅着汤煲里头窜出来的味儿，实在美的不行，她就没闻过这么好的滋味儿，也没有如此强烈地感受过幸福。

    不大的伙房里头，她坐在炉子边，锅里的鸡汤发出“咕咕”地声音，满屋香味缭绕，而康如松则站在窗前，眯着眼儿认认真真地洗着香菇……

    佟挽秋觉得自己都要醉了，明明她没有喝酒啊，这锅里炖着的也是鸡汤不是酒啊，但是她就是觉得太醉人了，不管是这锅鸡汤，还是窗前的那个一言不发、认认真真洗香菇的男人。

    “舅舅，”佟挽秋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轻声开口，“我没想到您还会做饭呢，手艺还这样好。”

    康如松继续洗着香菇，头也不抬地道：“也是头些年才会下厨，如今都已经好些年没下过厨了，手艺谈不上好，也生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