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鹤帆看了陈太炎一眼，然后又慢吞吞地道：“微臣心中暂时想不出合适的人选，但是想来右相心里必定是早就有了合适人选的。”

    苏鹤帆的回答，让封远图满意到不行，他要的可不是左相跟右相一团和气，而这些年来，苏鹤帆也很有眼色，愿意跟配合着他一唱一和，所以对于苏氏一门，封远图向来还算宽容，至少在封远图眼里，陈氏一门可比苏氏一门威胁大得多。

    当下，封远图看向陈太炎，脸上仍旧带着笑意，但是落在陈太炎眼中，那淡淡的笑容却是刺眼的要命，不待陈太炎跟苏鹤帆针锋相对，封远图已经含笑跟陈太炎点头：“左相所言不错，那副考官的人选便就交给右相去办了。”

    陈太炎竭力掩饰心中的憋闷，躬身领命：“是，属下遵命。”

    ……

    下朝之后，不管是太子封予嶙还是二皇子封予峻的脸色都十分难看，四皇子封予峋倒还是一派云淡风云，不过四皇子也没空留下来安慰两位愤怒的兄长，一下朝就被封远图叫去了御书房，看来是封远图要跟他交代春闱的事儿。

    封予嶙跟封予峻看着封予峋远去的背影，两人眼中都是熊熊燃烧的怒火，头一次，这两人没有剑拔弩张，没有相互挑..衅，而是默契地咬着牙，各自上了各自的轿子回家。

    甫一回到东宫，封予嶙便就摔了七八只茶具碗盏，近来发生的事儿实在太多，好的，坏的，接二连三，他的情绪大起大落，如今摔桌子砸碗已经成了平常事儿了，每次摔摔打打之后，他都会有一丝后怕，他觉得这样下去，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逼疯，就像……像他的表妹太子妃一样。

    他从前以为只要能坐上太子之位，便就万事大吉了，可是再真的入主东宫之后，他才发现，这才哪儿到哪儿呢？只要一天没坐上那张龙椅，一天没有登基为皇，他就没个安生，而他这个太子之位也会随时被那起子疯狂觊觎他的兄弟们给夺去。

    这位子做的越久，他就越是不安，越是焦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

    好不容易斗败了四皇子，老二又蹦跶了出来，这还没等他斗败老二呢，四皇子这又卷土重来了。

    封予嶙这一次，甚至都感到了绝望。

    一地碎瓷片中，封予嶙沿着墙壁缓缓蹲了下来，他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满腔焦灼、苦闷，无人能诉。

    贴身侍卫打量着书房中的一地狼藉，心中不住叹息，殿下的脾气真是越来越不好了，他轻手轻脚地行进来，然后小心翼翼道：“殿下。”

    封予嶙头都没抬，直接吼道：“滚！”

    侍卫浑身一僵，但是却没有退出，而是大着胆子道：“殿下，刚刚姜总管又派人来接瑾儿小公子入宫了，说是万岁爷惦记瑾儿小公子呢。”

    他知道封予嶙肯定爱听这个，果然，封予嶙蓦地抬起头，血丝密布的一双眼，带着希冀，带着狂喜，似是大漠中濒死的旅人忽然遇到了一汪清泉，他一把死死抓住那侍卫的手腕，迫不及待地问道：“真的吗？父皇又接瑾儿入宫吗？”

    侍卫的手腕都被封予嶙攥的生疼，但是他却不敢抱怨，当下忙不迭点头道：“是，瑾儿小公子很得万岁爷宠爱，昨儿还入宫陪万岁爷用的午膳，结果今儿万岁爷又派人来接瑾儿小公子入宫了。”

    “太好了！太好了！”封予嶙喃喃道，他尝尝地松了一口气儿，然后被那侍卫扶着站了起来，他坐在软塌上，接过侍卫端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半晌，又忽然冷笑道，“就是让他当这个主考官又能如何？他不过是个弹丸小国的驸马！以后生出来的那也是带着异国血统的贱种，难不成还真能成什么气候？”

    “哼！走着瞧吧！”

    他也是糊涂了，至于因为四皇子而生这么大的气？四皇子算个什么东西？高丽那弹丸小国的驸马，父皇就是昏了头了，也不会扶他上位！

    他怕什么？他根本就不用怕！

    封予嶙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小几上，他狂躁的心情总算是平复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那侍卫，道：“太子妃已经服下药了吗？”

    封予嶙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几天东宫安静的紧，不像前些时日，总有女的尖叫，令人头疼。

    侍卫面色一僵，然后忙道：“回殿下的话，前几天就已经给太子妃服药了，太子妃如今……人很安静。”

    何止是安静？哑药下肚，再加上见天地安神汤不断，太子妃如今简直就成了活死人，也就每天三顿饭的时候，人才清醒着，说是清醒也不准确，太子妃是彻底疯了，醒来的时候，眼睛也是呆滞得很，浑身都僵硬着，看着怪渗人的。

    封予嶙很满意，又问道：“陈府那边可已经知道了吗？”

    侍卫点点头道：“回殿下的话，三日前，陈府老夫人过来探望太子妃一趟，在太子妃房中略坐了一会儿。”

    那就是已经都知道了，但是却也没有提什么反对意见，甚是压根儿都没有在他面前提这一茬儿，看来是对他的对法，是没有异议的。

    想到此处，封予嶙忍不住讥诮一笑。

    什么父女情，又什么母女情，在利益面前，不过如此，陈太炎之前还不是存着再寻医问药想着治好太子妃、再生下有着陈氏血脉的东宫世子吗？可是如今呢？眼瞧着瑾儿在万岁爷面前如此得脸，他们也就放弃这想法了。

    是啊，就万岁爷对瑾儿的宠爱跟看重，瑾儿迟早是东宫的世子，所以哪怕太子妃的病真的好了，又生下了健康的孩子，那身份地位也是不可能越过瑾儿的，所以他们又何必执着于让太子妃生子呢？

    瑾儿可是记在太子妃名下的，是他们陈氏一门名正言顺的外孙呢。

    所以太子妃疯了也就疯了吧，哑了也就哑了吧，只要还留着她一口气儿，占着太子妃的位置，也就是了。

    “表妹啊表妹，你可别怨我心狠，跟舅舅比起来，我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封予嶙冷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