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昇也是这样想的，闻言忍不住抿了抿唇，又催了一遍穆长风：“行了，赶紧去叫人。”

    “哎！”当下，穆长风急匆匆退了出去。

    “长风一向是个沉稳的，看来今天是真的太高兴了。”敬子昂看着穆长风急三火四的背影，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哪儿能不高兴啊？他小时候最敬佩的就是大皇子了，”穆昇端着茶杯，语气中带着些怅惘，“当年南疆战役正如火如荼的时候，长风那小子正是刚懂事儿的年纪，他就是听着大皇子的战绩长大的呢，那时候，他不爱读书，对习武倒是兴趣浓厚，每天都跟着家里的侍卫练功夫，从白到黑，也没叫过苦，他那时候说了，自己日后长大，也要跟大皇子一样上阵杀敌、为国尽忠。”

    敬子昂倒没有听说过这段过往，明显有些意外：“长风小时候竟想着要做将军的？他功课那般好，我还以为他是打小都把心思经历放在读书上的呢，没想到他竟然还有一颗武将的心。”

    “是啊，大皇子在南疆三年，那小子就整整练了三年的功夫，要不是年纪太小，我都怕他会自己偷偷跑去前线，”想着旧事，穆昇忍不住笑着摇摇头，可是随即脸上的笑容却又渐渐消散了，顿了顿，他又接着道，“后来大皇子负伤险些一命呜呼，南疆大军战败，长风那小子受了挺大的打击，自那以后就再没提过要当将军的事儿了。”

    敬子昂闻言，总算是听明白了，忍不住一声叹息：“若是当年大皇子没有负伤兵败的话，大夏指定会多一位骁勇将军呢。”

    穆长风的身手自然是不能跟敬成栋比的，但是做将军也未必就得是功夫了得才行，还需要一颗聪明、不论面对什么情况都能随机应变的头脑，以及冷静沉着、果敢刚毅的特质，而穆长风明显满足这些要求，说起来，穆长风其实真的是个难得一见的将才。

    “将军也好，文臣也罢，还不都是效忠朝廷、为国尽忠？”穆昇无所谓地笑了笑，一边抿了口茶，又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然后转头看向了敬子昂，“成栋是想一直留在京师吗？”

    敬成栋如今是御林军副统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几年，就会升为正统领，自然做到了正统领的职位，就不会像现在这般时不时被派遣出京了，到时候势必要长久留在京师，不会再挪动的。

    穆昇问这个，自然是有原因的，就封远图对待敬府的态度，他在位的时候，是断断不会将敬成栋提拔成御林军正统领的，穆昇的心思也没放在封远图身上，他直接已经想到了封予山日后继承大统的事儿了，到了那个时候，只要敬成栋点头，这个御林军正统领的位置肯定是跑不了的，这不仅仅是因为封予山对他们的示好，更是敬成栋足够优秀能够胜任这一职位，但是穆昇却在考虑另一个可能。

    因着封远图对各地大军的频繁插手，各个大营如今的问题矛盾都不少，这时候朝廷必然急缺将才，待到封予山继位之后，最迫切要解决的，就是这个问题，而敬成栋无疑是最佳的将才人选……

    御林军统领的级别不高，但是因为其地位的特殊性，能坐上这个位置的那可是十足十的御前红人，这无形之中的红利，根本不是别的官员能比的，只不过虽是如此，但是穆昇还是觉得把敬成栋拘在京师、拘在御林军里头，实在是屈才了，他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有更高、更令人钦佩的建树。

    敬子昂也是一点就透，他之前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这时候穆昇开口，倒是把他给问住了，一时间竟回答不出来，这是他头一次去想这个问题，可虽然是仓促开头，但是他却发现，他能想到的有很多，都道是知子莫若父，敬成栋的心思，他一直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猜不到。

    当年敬成栋武举夺魁，顺理成章地就进了御林军，少年得志，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但是就像穆长风年幼时候怀揣着一副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的热血心肠，自幼辛苦习武的敬成栋难道就没有这份热血？

    那孩子应该也想过离开京师，去广阔天地历练的吧？要不然他十年如一地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做什么？看那许多兵书做什么？

    只不过，他还是留在了京师，这里面自然有朝廷的安排，但是难道就没有敬成栋的妥协吗？

    这孩子自幼性子沉稳早熟，又是家中长子，被寄以厚望，而他也早早地就给自己戴上了枷锁，他可能有自己的鸿鹄之志，但是他心里却更有要时刻护在羽翼下的家人，父亲虽是朝廷要员，但是却性子过分耿直甚至古怪，明里暗中，不知得罪多少人，母亲是个有能力亦有魄力的当家主母，令人放心，但是母亲的身后却是个随时能够带来麻烦的穆府，还有幼弟，是个永远天真烂漫长不大的奶娃娃……

    他从来不认为父亲的耿直刚正有错，他想尽可能地维护父亲的这颗宦途初心，让父亲能踏踏实实、没有顾虑地做一辈子的忠耿之臣。

    他也没有嫌弃过母亲背后拖累深重的一干破事儿，只要有他在，他会处理这些破事儿，不让母亲劳心费神，让她能舒舒服服地做敬府的当家主母，还有他们的娘亲。

    还有二郎，他最疼爱的弟弟，他的严格他的黑脸不耐烦还有他的恨铁不成钢，都用在了二郎身上，但是他的疼惜怜爱还有呵护也都用在了二郎的身上，他有多疼二郎呢？他甚至都在心里默许二郎可以永远不长大，一辈子都做蜜罐里的奶娃娃的，而他这个做兄长的，会一辈子守着、保护着他的二郎，以及二郎的天真烂漫。

    所以，他不能离开京师，为了这个家，为了所有他爱的人，他要留在这里，把他们紧紧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至于志向，至于曾经的热血，他会永远收藏在心里，可是没办法，占据他心里最重要部分的，他只能留给他的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