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穆敏这般担心，从前敬成栋也没少被外派出去，虽然他行程是机密，自然从来不会跟爹娘泄露自己的行程安排跟地点之类的，可是大概走多长时间，基本上都有数的，但是这一次敬成栋走得很急，连敬府都没回，从宫里出来就直接出城走人的，穆敏还是在他走了之后才得到信儿的，不知道去哪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更不知道安不安全，穆敏这个做娘的能不担惊受怕吗？

    敬子昂道：“是万岁爷亲口跟我说的，说是成栋不日就能回京了，肯定能够赶在岳父大人下葬之前回来，万岁爷都亲自发话了，你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穆敏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儿：“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哎！我可真是担心死了！”

    敬子昂打量着穆敏放松下来的脸，想着那日在御书房中，封远图说的话，还有他反常的态度，渐渐地，心里就有了些隐隐约约的猜想，本来是想跟穆敏说说的，夫妻俩也好能合计合计，可是这个时候瞧着穆敏如释重负的表情，他倒是有些踟蹰了，不知道该不该说，没得又让穆敏扫兴。

    敬子昂不说，可穆敏就看不出来吗？毕竟是多年夫妻，心有灵犀，所以敬子昂明显显地揣着心事，穆敏一眼就看了出来，当下敛住了笑意，小心翼翼询问：“怎么了？是不是万岁爷还……还说了别的什么了？”

    敬子昂叹了口气儿，无奈地对穆敏摇了摇头：“果然是知夫莫过妻啊。”

    “到底什么事儿，你赶紧说！你这是要急死我啊！”穆敏还挺担心，急忙忙地催促着，“万岁爷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还是关于咱们成栋的吗？”

    “万岁爷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当着我的面儿，对咱们成栋赞不绝口，”敬子昂道，说这话的时候，眉头微蹙，“可是，我心里就是不踏实，万岁爷从前甚少在我面前提起成栋，这还是头一次，一下子说了这么多，我听着总觉得……不大对劲儿。”

    穆敏闻言，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担心着道：“怎么个不对劲儿法儿？你觉得……万岁爷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敬子昂也拿不准主意，虽然这两天他没少琢磨，顿了顿，他道出自己才不确定的猜想：“我觉得万岁爷可能……是要提拔咱们成栋。”

    穆敏一怔，有些不解地道：“这个时候提拔？不大应该啊，那御林军统领虽说年岁大了，不宜继续担任这目前的官职，万岁爷虽说也重用咱们成栋，可瞧着万岁爷的意思，也没想这么早就让成栋顶上去啊，毕竟成栋年龄还太轻、历练也不够啊。”

    是啊，敬成栋不过才二十几岁，还没娶亲呢，这个年纪能当御林军副统领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若想更进一步的话，怎么也得过三十才行，要不然只怕少不了被人非议。

    敬子昂摇摇头道：“万岁爷可能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万岁爷八成想调成栋离京。”

    穆敏闻言，顿时浑身都是一僵：“什么？离京？万岁爷要把成栋调去哪儿？为什么一定要让成栋离京？”

    “你先别激动，我也就只是猜测，”敬子昂赶紧宽慰穆敏，心中后悔早知道就不该跟穆敏说这些，可是话都出口了，再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话，穆敏只怕会更加担心，当下，他沉声道，“敏儿，你觉得万岁爷可信任咱们敬府吗？还有穆昇，万岁爷也是全然信任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穆敏一愣，随即死死抓着敬子昂的手，四下观瞧，然后压低声音，小声道，“这话也是咱们敢说的？”

    穆敏不明白敬子昂为什么忽然会问这个问题，万岁爷信不信任他们敬府，又怎是他们敢揣测的呢？敬子昂从来不会在私底下议论万岁爷，不知怎的，今晚却忽然提起了，穆敏一时又是紧张又是担心，不知道敬子昂到底是遇到了什么问题，还是猜到了什么。

    “用不着这么紧张，咱们敬府还不真不怕隔墙有耳。”敬子昂看她这么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忍不住笑道。

    敬子昂这话可不是大话，虽然封远图手下的锦衣卫无孔不入，但是敬府却从不担心被混进来什么奸细，这是敬成栋作为御林军副统领额自信，也是敬子昂对于亲手挑选家丁下人的自己的自信，而且家有穆敏坐镇后宅，就从来没出过岔子。

    穆敏还是十分担心：“那也得小心着点儿！你说这个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快点儿跟我说！休想瞒着我！”

    “我就是觉得万岁爷不会信任咱们敬府，也不会信任穆昇，就万岁爷的性子，只怕你把心肝都掏给他看，他对你还会揣着三分疑，”敬子昂叹了口气儿道，“所以你看着，眼看着穆昇就要进京了，咱们成栋可能就要出京了。”

    穆敏张着嘴，好半天发不出声来，夫妻两人，沉默半晌，谁都没有再开口，穆敏盯着敬子昂劲瘦的手出神，敬子昂则盯着穆敏垂落下来的长发，久久无言，最后伸手把那一缕长发轻轻挽到了耳后。

    穆敏垂着眼，缓声道：“我明白了，万岁爷一边需要穆昇回京撑起穆府门楣，平衡各方局面，可是又忌惮着穆昇，怕他与咱们敬府还有苏府结队，最后站队、甚至把持哪位皇子，所以万岁爷这时候想着将成栋调出京师，有咱们这一家子老小在京师、万岁爷的眼皮子底下，想来成栋做事也有掣肘，断不敢违背万岁爷的意思，也是间接削弱穆昇的势力。”

    敬子昂长叹一声：“是啊，万岁爷怕咱们敬府跟苏府与穆昇抱成团，所以怕是已经开始着手应对之策了，只是苏府那边就只有一个年迈卧病、膝下没个子嗣的左相苏鹤帆，万岁爷倒是并不忌惮他，反倒是咱们敬府，最让万岁爷头疼，所以……成栋怕是要离京了，而且这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