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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节

      诏令递给内侍:“拿去请太后示下。”

    王繁英收到后,盖了太后的印,加了一句:剐的精细一点。诏令天下,先帝平生一无所出,膝下只有一个养女,这是百官共知的,谁敢假冒,当诛九族。

    下一份是岳飞的奏本,他收到了御赐的盘龙棍,十分感伤,又感激不尽,摩挲了数日,奏请送还朝廷,搁在先帝的陵中陪葬,‘若臣侍奉再侧’。

    赵森考虑了一会,批示道:先帝赐你盘龙棍,望你挂帅出征时如先帝亲临、若有神助,卿的心思朕已尽知,但先帝遗诏不可再违抗。(我没给他用徽宗的封号就够了,不知道叔父会不会生气)

    又翻了几本奏本,眼前一亮,丞相们:李纲、赵鼎、李光、胡铨奏请修《世祖起居录》。

    赵森立刻道:“召卢贤邻进宫面圣。”

    卢贤邻正是侍奉先帝一生的史官,自从先帝登基起,他二十六岁被选为史官,跟随世祖左右,南征北战不离半步,直到世祖六十岁无疾而终,卢贤邻以六十七岁的年纪改任翰林学士。

    被全国文人所嫉妒,视为‘知道宫廷秘闻’最多的人。

    若要修起居录,当然要选如今年轻力壮、辞藻优雅华美的年轻人来做主编,给神宗修史的是黄庭坚,给宣宗修史的也不差,现在要说年轻儒生之中,首推张栻,但这人虽然上了物理院,也小有成就,但过分看重儒学典籍。

    赵森一边批奏折一边琢磨名单,只觉得才子不够用,写了个纸条:“去,送到太后宫中。”问问太后想选哪一个才子主持修起居录。

    过了半个时辰,卢贤邻匆匆忙忙踏入勤政殿。“臣来迟了,还请官家恕罪。”

    赵森问:“何至于如此之慢?莫非身体不适?”

    卢贤邻道:“郎…官家容禀,臣往日进宫,披星戴月的来,赶在宫禁之前离开,与白日进宫所见的景色不同。今日是四十年来,头一次白日受召,臣迷路了。”

    赵森忍俊不禁:“哈哈哈,好。先帝的起居录共有多少卷?”

    卢贤邻道:“共有两万卷。”

    赵森大惊:“这么多?”

    卢贤邻垂首道:“一日一卷也不够用,臣写秃的笔足以垒做笔冢。”

    “说的在理,是我大惊小怪。”赵森沉吟道:“若要修订这么多的起居录…需要多少人?去粗取精,字字斟酌,十年之内能修完吗?”  这些修好了也只是珍藏起来,只赏赐太子、诸王、诸皇子,或许赐给臣属国,不外流给百姓观看。

    卢贤邻一下子精神起来,生机勃勃:“官家若将此重任赋予卢贤邻,臣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赵森也觉得他不错,只怕年纪大了不能应承,看今天精神状态,能干完这件事。“好。再许你十名文官辅佐,除了政事堂和六部尚书,其他人随你选择。中书省,门下省皆可。”

    卢贤邻却道:“要修《世祖起居录》,有三件大事,臣去找来原稿,请官家示下。”

    赵森应允了。

    他是那么天真,不知道卢贤邻会拿来多么震撼的东西。

    过了半个月,谋反的首恶和重犯全部在太后的命令下明正典刑,众人围观了半天,都说长得就蠢,比起先帝的风采差得远。记录三件事的原稿都被找了出来,卢贤邻捧着书就来了。

    赵茂正在旁边服侍老爹,父子俩一起快乐的yy御驾亲征、大杀四方、开疆扩土然后告庙,更大的国土,更多的田地,更多的人口和赋税。往北,完颜亮谋反成功,称帝之后对中原虎视眈眈,往南,南方水土丰美,种啥啥长得好,酒和糖永远获利巨大。

    赵茂撒娇:“儿子想替父出征。”

    赵森戏谑道:“你又不是花木兰。御驾亲征这种快活事,哪能让你去,爹先来。”

    “官家,卢贤邻求见。”

    “叫他进来。”赵森又制止太子,不许他告退:“事无不可对人言,他拿的是先帝的事迹,你看看也不妨。等修好了《世祖起居录》,先要给你一套,让你跟着学。”

    “遵命。”

    卢贤邻拿了个锦盒装着几本书,里面分别加了书签。

    “官家请看。这是从《宣宗起居录》中移出来的。先帝说写进他自己的史书中。”

    赵森接过来一看,目瞪口呆。宣宗到临终时说一直把弟弟当儿子养,先帝就为了弥补他的遗憾,坦然叫了一声爹。

    他呆了半天,赵茂都有点惊着了:“爹?您没事吧?”

    赵森勉强解释道:“没事。礼法都说长兄如父,这很合理,这很合理。既然是先帝的命令,那就写进去吧。”

    下一本是宣德三年,被向太后催生后的事。官家亲口承认:“多搞几个女人,生一堆孩子有什么难的。我有种预感,我生出来的一定是不肖子孙。英英修行的好,能控制住生不生仔,我不和别人睡,只要确保宋朝流传在贤君手里,是不是我的儿子又有什么关系。”

    另外几本夹着的内容是,王繁英私下叫他小熊,小胖熊,小白熊。夫妻二人在杏岗外的小演武场,在垫子上摔跤、谈论朝政、啵唧啵唧亲嘴,进屋关门。

    赵森以手掩面,他虽然见过这样的场面,但用史官口吻,记录下来,就觉得羞耻的程度翻了好几倍,令人手足无措。这些东西若流传后世,等到宋朝灭亡后,下一个朝代给修史,还得修到《世祖本纪》和《王皇后列传》中……别的朝代皇后参政劝谏,要么是弄权,要么是贤德的朝服下拜,巧妙的劝谏,只有本朝世祖是被按在地上起不来被迫听从,或者是本来不愿意被皇后按着吻,就半推半就…史官的文笔还真挺好。

    “这些……这……哎,容后再议,容后再议。还有什么?”

    赵茂在旁边伸着脖子试图偷看,哇,还真是放荡不羁。

    卢贤邻按住最后两本书:“请官家屏退左右。”

    赵森心说还能更惊恐吗?示意左右退下。

    卢贤邻说:“官家出征营救辽朝,迫使辽金和谈结盟那次,官家酒后失状,对着我与童贯、狄谏承认毒杀了天祚帝,是宫中提供的毒药。而这件事的起因,实际是官家授意楚东昌贿赂辽朝枢密使萧奉先,阴谋暗杀完颜阿骨打所致。而今童贯任宫观使,在福寿观中养老,狄谏先于世宗离开人世,只有臣一人知晓此事。请官家示下,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赵森双手掩面,沉默良久:“这是真的吗?叔父怎么可能,他从来只用阳谋,不用阴谋。各国都知道天祚帝是精/尽/人/亡。你确定吗?”

    “臣若有半句不实,玷辱先帝的名声,令人神共弃,死无葬身之地。臣就是怕后来的史官不能严守秘密,故而终生不敢离此职。”卢贤邻道:“官家若是不信,可以问太后。下了毒的糕点是夹在太后的书信中送到的。”

    赵森又沉默良久,下定决心道:“此事决不能写入其中,若是辽金两国共因此仇,向大宋发难,我们理亏于人。茂儿,取蜡烛来。卢贤邻,你一生闭口不言,甚是难得。朕赐你千金,好好修史。一切放浪形骸,无拘无束有上古之风的事,都可以记录,唯有这等事,不能写。”

    卢贤邻道:“臣遵旨。”

    赵森拖着同样目瞪口呆的太子,直奔太后的寿康宫而去。“请太后屏退左右。儿臣有一事不明,想请娘娘赐教。”

    王繁英道:“你说。”

    赵森:“史官记载,先帝命人暗杀金国高祖阿骨打,又在结盟之日毒杀耶律延禧,确有此事吗?”

    “有。”王繁英慢条斯理的把玩着香喷喷黄澄澄的香橼:“十一郎一心只要大宋好,辽国势大,女真人有意谋反,十一郎要推波助澜。金国明主贤臣,辽国昏君奸臣,他还要推波助澜,非要两国局势相当才行。大宋多年来不为北线战事分散精力,就因此计,得了四十年太平。”

    作者有话要说:    地府番外还没完!!

    就是正好写到这里了,插着写。要不然很难在地府番外里插入这段,我纠结了一下午,诶嘿,我可以交替着写啊。

    今天没二更了!健身太累,身体只是微微酸痛,但头脑呆滞,全靠咖啡和糖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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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8章 地府的夫妻团圆

    六个半月后给世祖下葬,墓道没有封死,遵照遗诏等着王繁英同住一室。

    皇帝带着皇后、太子、皇子公主们,一起侍奉太后扶灵启程。

    ……

    地府中,林玄礼用了半个月时间整理完自己的陪葬品,金银细软不计其数,有空时继续做耗时费力的功夫菜。譬如手打牛肉丸,一整天过去了,譬如灯影肉丝,一整天过去了,譬如用修好的烤炉,手工酥皮,更有甚者,手工给可颂开酥。

    除此之外还生造了手摇机床,自己也可以继续做手工,大到桌椅摇椅,细到座钟和机关木盒,都可以。

    赵煦躺在摇椅里翻书,左边被小美人喂葡萄,右边飘来黄油牛角包的香气,挣扎了一下,实在是精神不起来。这种不理朝政、懒散放纵的生活,还挺快乐的。每天除了被弟弟强行抓去练武之外,剩下时间都是吃喝玩乐睡觉。吃的也好,玩的也好。

    林玄礼正在激情四射的熬猪油,祭品中那些大块的煮熟肥肉,除了红烧肉之外就得这么加工。切做小丁,加一点水,丢进锅里,等到收获成品后,加上油炸的葱丝和洋葱丝,拌饭拌面都无敌!多余的猪油还可以拿来做荷花酥突然两封信掉下来砸在他头上,砸的他大叫:“卧槽!!”

    赶在信落入油锅之前,一把抓住。

    邻居也就是祖宗们纷纷从窗口探头出来:“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有人袭击你?”

    林玄礼摆摆手:“有个东西差点掉油锅里,这要是掉进去溅我一身,得烫掉皮了。”

    心大的人纷纷缩回去。

    赵光义问:“是什么东西?”

    林玄礼抬手晃了一下:“两封信。”

    王繁英的信,信中说虽然半年没见,希望他还能耐得住寂寞。生同衾,死同穴。再等两年就团圆了,现在的局势虽然稳定,但自己死的太快不好。

    赵森的信,信中说起叔父略施小计,换来边疆四十年太平,虽然是精妙过人,却吓着侄儿了。缓过神来销毁了这件事,正史中不做记录,但正史中虽然消去了,卢贤邻、童贯、谢宝、狄谏却有可能将消息泄露出去,有很多人就喜欢写点机密,带进坟墓里。又说了些别的闲话。

    赵煦问:“都说了什么?若要毁去书信,我教你。”

    林玄礼惆怅道:“说他很想我。我干了点事,在我死后他才知道,感慨万千。群臣们不知内情,争相要为我修订《起居录》。”

    “书信怎么毁?”

    赵煦就展示了拿手的煮浆糊,笔墨很快融成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赵顼情难自禁的嘲笑道:“这可真有意思,我还以为这半年都过去了,六郎也该收到他儿子的一封信了,怎么除了祭文之外,都没什么?”

    赵煦一脸淡定:“人都说养恩大过生恩,森儿思念十一郎,正是重情重义的表现啊。”

    神宗老爹心里酸溜溜的,知道他说得对,是正经道理,但是好憋气啊。都是被忽视的亲生父亲,为什么我生前死后都郁郁不得志。哪怕是面子情分,也应该给赵佶的爹、赵森的祖父写封信吧。

    他自己宽慰自己半天,想想现在好歹是礼数周全,祭品祭文的规格都很好,算了算了。

    林玄礼舔了舔嘴唇:“六哥你看,这煮出来的浆糊像不像芝麻糊?明年多种点黑芝麻,怎么样?拿麦芽糖层层的叠,能做酥糖吃。还可以做空心酥饼,还有黑芝麻蛋糕。”

    赵煦和气的点头:“今年冬天可以安排这些。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

    赵煦问:“你既然记得那么多事,也记得你的父母,对着他们何必含怒。终归是骨肉至亲,你就算是天纵英才,也是受了父精母血才有了肉身。”十一郎总是莫名其妙的气鼓鼓,父亲因为忧郁成疾而离世,陈娘娘因用情太深,以身相殉,这都无可厚非,也不能说是抛弃儿女离开人世,对亡人不该苛责。

    作为从生前至今还是很敬仰神宗的人,六郎不免有点尴尬。神宗做的确实不够好,着急了,指挥错误了,可是他已经尽力,至于陈娘娘,一个软弱的妇人而已。

    林玄礼用铲子推了推锅里在猪油中慢慢炸着的肉丁,还没变成油渣:“没有。我没生气。”

    赵煦嗤的一笑:“刘清箐前些天跟我说这话,我足足哄了她一炷香才哄好。你也要和哥哥撒娇吗?”

    林玄礼翻了个白眼:“我只是不爱搭理他们而已。人间以孝治国,是为了天下安定,少有所养老有所依,如今已经是死后,何必强求一个父慈子孝的局面呢。”

    刘清箐神出鬼没:“我觉得十一郎说得对。”

    我就没必要去仔细服侍神宗和两位太后,每天晨昏问安就够了,多余的没必要。

    林玄礼又道:“我对他们也没什么孺慕之情。事到如今,坐在一起不论是谈论朝政、军事、治国、养生长寿或是其他什么事,我不论怎么说,都有几分嘲讽之意,恐怕他老人家听在心里会多想。六哥你也知道,我有那么点傲慢无礼。我有什么话,我跟你说,你不会疑我。”

    刘清箐也附和道:“十一郎想的多周到啊,六郎,你去劝劝爹娘,要不然就等着十一郎过去,给神宗讲讲如何治国,如何用兵打仗,如何戒酒节欲,咦,怕是连你也要学一学。”

    赵煦无奈道:“不许嘲讽我。”

    二人早已私下达成一致:林玄礼管她的饮食+不说她生前的问题,刘清菁负责洗碗+摘菜+支持他大部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