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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节

      林玄礼气呼呼的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章惇,我相信这事与你无关。如果是你,你不会针对条陈。”你会针对苏轼。不,你知道我非常非常喜欢苏轼,也不会针对苏轼。比起施展自己的政治主张,其他事都可以推退让。

    各自回家去。

    在秦王府里睡了一夜,第二天一起床:“狄谏呢~叫他来。”

    狄谏夜里只在外屋桌上趴了一会,立刻出现:“官家。”

    “我要回去挨骂啦。肯定有一群闲人弹劾你,别搭理他们,朕要是调你走,也是去边关防御史、钤辖。”

    狄谏大为感动,低声道:“臣别无所求。”

    果然尽在掌握中,向太后揪着他的衣袖:“十一郎!你是千金之躯,怎么能在宫外过夜!宵禁之后还敢出宫,至祖宗成法与不顾么!长此以往,规矩都不在了,要乱成什么样子。”

    林玄礼捧着她的胳膊:“好啦好啦,不会再有下次了,要是再有人敢销毁大臣献给我的条陈,我的颜面何在。”那是要谋反啊!

    向太后想起这是政治上的问题,悻悻的问:“是章惇叫人干的吧?”

    整个京城中,人心惶惶,在寂静的夜里听见沉重的马蹄声在官道上驰骋,显然是出了大事。入夜之后除了鼓声和打更的梆点声之外,再有什么意外的声音都叫人害怕。

    官员们次日清晨才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探听到之后,一部分人立刻回去撕毁写好的奏本——他们写应该销毁苏轼的治水条陈,这种耗资千万贯,要耗费五年时光,还不知其是否可行的事,不能做,之前黄河改道已经错过一次了。

    现在真的被毁了,怕!

    京城里,林玄礼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吃鸡蛋虾仁韭菜盒子:“…烫!直娘贼,是老子登基时候杀人杀的少了,还是这货拿全家性命给苏轼添堵?朕要株他九族!呼呼呼好吃。真他娘的混蛋,我都忍着想收服燕云十六州的冲动,先治水,先以民为本,先解决内部的祸患……苏轼天下调查这两年的路费,花了将近三万贯!他带了那么多人!雇的大船,过路带货还不交税!辛辛苦苦写了一箱子条陈,还他娘的被烧了。要不是老子当年有写论文的经验,不管啥事先备份,差点就全完了!”

    王繁英双眼似闭非闭,手指头掐掐算算。

    林玄礼:“我一天到晚憋着不打架不找事儿,球也不踢,不乱弹琴,一天到晚修身养性,装的像个明君似得我容易吗我!丞相在我面前都小心翼翼的,小小一个主簿,真他娘的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童贯!滚进来!”

    童贯满脸无辜的进来:“小人来了。”

    “去,传口谕给中书省,拟旨,楚润的子孙万代不得入仕,不得功名,他未出五服的族人,也不许为官。”

    童贯高呼:“官家仁德!”吓,还以为要全家抓起来,男的流放,女的官卖呢。

    林玄礼正要继续骂骂咧咧,很可爱跑的又很快的二宝小公主突然出现在门口,三宝跟在她身后,俩人一起在门边探头:“叔叔??”

    差点吧人萌化了。

    “哎~我没事,你们俩起的真早。”

    俩小姑娘过来请安,嘘寒问暖的问了一阵,也不走,坐在旁边填了碗筷一起吃饭。

    王繁英等他又吞了四个韭菜盒子,喝了一碗肉羹并气呼呼的搁下碗:“你骂完啦?”

    “没有,留点口水一会再骂大臣去。你算完啦?算出来什么?我好生气。”

    王繁英看他已经冷静下来了,道:“祸兮福所倚。”

    林玄礼:“嘻嘻嘻嘻,我看这会谁还敢阻拦。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谁再敢阻拦就是幕后主使!”

    曾布第一个进宫拜访,拿着带领数十名文官修了三年,已经修好还在找一个合适的时机献上的《神宗本纪》和《宣宗本纪》入宫求见。

    憋足了劲儿就想要进入政事堂。

    可惜章惇熬了一夜,毫不吝惜,在现有的郡县地图上勾勾画画、并写出了治水条陈的全部大纲和部分细节——这其实不难,他深入研究这份条陈已经两个月,记的非常清楚。

    开封府尹也一夜没睡,顶着两个黑眼圈进宫面圣:“启禀官家,查出来了。中书舍人崔慎和工部主簿楚润是同乡、同学,去年结为儿女亲家。两人都是反对苏轼治水条陈的人,昨日官家发下草诏,崔慎得知之后,自觉无力回天,提议毁去条陈,以绝后患。楚润……就去做了。楚润不等动刑就全招了,口口声声要见官家,当面上奏。臣冒昧,今早抓了崔慎,他虽然不肯招,但书房里有联名上书的奏本,还有许多发牢骚的诗词,证据确凿。”

    官家:?就这么简单?真的假的我不信!

    章惇:??就这么两个小官害的老夫为了辩白一夜没睡,还忍气吞声的写苏轼的论赋。

    曾布:???我差一点就能当丞相了你查的这么快干什么。

    第131章 在实践中学习

    朝廷会议全体通过支持‘官家下旨实施《宣德三年春:苏轼治水条陈》这个五年计划’,不存在任何反对意见。

    林玄礼微微冷笑:“呵呵。”

    早这样不就行了?惯得你们!

    章惇写了一夜,苦思冥想一夜,现在坐在政事堂里,眼眸低垂,貌似沉思这治水条陈的实施顺序,实际上快要打盹了。

    苏轼可健康的多,他回家去倒头就睡,睡到早起来政事堂,才听说章惇默写了许多。“章相公,辛苦。”

    章惇猛地一睁眼,眼中精光一闪:“老夫不困。”完美的度过了这次危机!宫中有备份这件事,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更放心。

    苏轼看着这位曾经的朋友、曾经的敌人,竟有些说不出的感慨之情:“好,那好。”

    范纯礼自从进入政事堂之后,除了兢兢业业工作,举荐自己觉得不错的官员,弹劾工作能力不行的官员,审批各地的奏报之外,就试图打圆场调和俩老头之间的矛盾和仇恨。范纯礼从小到大都认得这俩人,听说着他们分分合合的事迹一直到老。现在看他俩竟有些要一笑泯恩仇的意味,不由得大为感动:“你们二人能重归于好,到老来也是一桩快事。”

    竟然没有一个人接话。

    范纯礼在寂寞中咂了两口茶:“昨夜这一场大乱,叫老夫练气功时忘了收势,今天还觉得肠胃有些不适。可说起来,官家真是料事如神,谁能想到进了衙门中的条陈,还能被人焚毁。天幸,让人抄了一份保存在宫中,这才有的用。要不然你们两位,现在还得坐在一起,促膝长谈,苦苦思索。”

    章惇:“官家圣明烛照。”好,散会,让我把崔慎楚润和他们的同党一起流放到遥远的百越之地!

    可恨,只因为是官员,就不能杀,只能流放。

    干完就在竹塌上睡两个时辰再说。

    苏轼:“十一郎确实不凡。”

    散会吧,我要叫人给各地知州、知府、知县整理详细的动工方案和注意事项。

    就这么有条不紊的将因时制宜、因地制宜、以及苏轼在调研过程中发现的当地水利工程小能手给个任命,再把这些文件发往全国各地。

    官家又恢复了不忙的状态,愤怒也平息了一些,每天抽几个幸运侍卫陪练,弹弹琴,练习骑射,盯着数学物理课本的编撰进度,把四宝和小宝拎过来玩一会培养感情:“他俩长得真是一模一样。嬷嬷们,你们给他俩换上一样的女孩子衣裙,看看向娘娘还能不能认出来。好不好呀四宝,小宝,我们去和娘娘做游戏。”

    小孩子出门为了防备各种问题,都带着不少衣服,官家一吩咐,立刻抱到屋里去给小宝更换女装。

    开始考虑给这俩小侄女小侄子起名的事儿,他俩到现在还没有名字。太难想了,带着小孩去看太后、太妃们的锤丸联赛。

    向太后震惊了:“怎么是两个小女孩,小宝呢?”

    林玄礼举起同日出生的俩小孩,都打了耳朵眼带了在道观、寺庙供奉过的金耳环、金锁,也都没留头发,是两个小光头,长得还挺像。“嘿嘿,猜猜哪一个是。”

    小宝穿了小粉裙子,咯咯坏笑:“我是妹妹!”

    四宝:“我是小宝~”

    朱太后有些隐忧,担心官家到现在还无子,看侄子不顺眼:“哎呦,本来就是亲兄妹,还是同一天出生,这谁认得出来。”

    亲王和公主们也都来给各自的亲娘加油助威,坐在旁边的梧桐树下,笑了一会:“好漂亮的小姑娘,哈哈哈。”

    “十一哥还是这么促狭。我小时候你还骗我穿姐姐的裙子。”

    “哈哈哈还有这事儿。”

    林玄礼也懵了:“我干过这事儿?”不能啊,我当时没这么幼稚。

    赵真真:“十一弟,我那气*枪的子弹都使完了,再给我一些。”

    “玩的这么快么。我叫人给你送两匣过去。”

    看这些四五十岁的美妇人跑来跑去的挥舞球杆,刘清菁竟然也混在其中,玩的有些意兴阑珊,虽然化了妆但气色不如以前,似乎是缺乏爱情滋润。

    林玄礼看了她几眼,就老老实实的避嫌,移开目光:[其实我支持寡妇改嫁,特别支持。但是我哥留下的寡妇,又是皇家的,我就没法支持了。]

    [算了,她也不缺社交,也不缺女儿和宫人陪伴,一切待遇都在皇后之上太后之下,我对她不坏。希望她现在不想要男朋友,可以考虑女朋友嘛,宫里可爱的小姑娘可不少。不是说一半以上的女性都是双性恋嘛。]

    [朱太后气色也不太好,她有点太仔细了,也不接见亲属,说起来她那三位父亲……竟然都很老实谨慎,也是不容易。]

    王繁英看着这群中老年女性的娱乐,突然感慨:“真好啊。”

    旁边的公主疑惑道:“娘娘,您怎么不上场参与。”

    王繁英:“娘娘们好不容易有些玩乐,我不去捣乱。”疯狂放水没意思,要是不放水,向太后打输了又要没事找事。她也是够奇怪的,可以输给别的神宗后妃,但是输给刘清菁或者我就要急眼。

    过了几天,官家又闲的没事,把俩小孩都打扮成小男孩的样子,穿可爱的红肚兜,粉嘟嘟的小光头。

    向太后看了觉得甚是可爱,继续催生。

    王繁英也不觉得烦躁,只是说:“官家,明日去杏岗约会,如何?”

    本来看杏花吃杏子的杏岗,现在快要变成半个演武场,不仅地面平坦松软,还在旁边新建了小屋用以更衣,以及存放毡垫、齐眉棍、木刀等物品,以便官家需要时随时取出毡垫铺好。

    并且还有一间小小的卧室,供二人打着打着突然兴致勃发,转战到屋里,做另一种刺激的搏斗。

    御史们前些天疯狂弹劾俩犯罪分子,这几天缓过来了,开始弹劾狄谏:国家安危、天下主宰不能轻易以身犯险。官家在宵禁后出宫,万一遇到行刺呢,万一楚润是刺客呢?万一这是刺客使的调虎离山之计呢?狄谏守宫门,宫禁之后外面的都不不许进去,里面人都不许出来,这是他职责所在,怎么能因为官家发怒就扰乱。

    林玄礼就当没看见。

    半个月之后,开封府尹给崔慎和楚润拟定了流放沙门岛的惩罚,上报官家。这两个人,竟然是强烈的反对苏轼,并相信天人感应。其主要思想是——只要官家、当地官员的道德足够高尚,行为没有逾越,百姓之中没有特别凶恶不道德的,都循规蹈矩的做人,做到和身份相应的道德标准,地方上就不会遭遇水旱蝗灾,如果遭遇这些灾祸,说明是道德问题,需要诚心诚意的改过自新。

    [这他娘的就是西游记里凤仙郡的思想?]

    [啊呸!啊呸呸!人已经很倒霉了,还他娘的说人道德有问题,直娘贼。还讲不讲理了,简直让人想起我妈……上辈子的亲妈。神他妈凡事多从自己身上找答案,找个屁。]

    林玄礼难以置信,怒火重燃:“流放?连刺配都不是?只有这两个人受罚?”

    开封府尹没想到官家还不满意:“官家,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有宋以来,文官不刺配。官家,刺配沙门岛、海门岛,琼,崖,万州等边远凶恶之地,是犯有强盗、谋杀的贼盗,文官发配到此地,已经是生不如死,不需要刺字羞辱。”

    党争时互相往死里治,都没把人流放到沙门岛去。

    林玄礼沉默了一会:“贼盗不觉得被刺配充军有多羞辱,偏要黥面和士卒混在一起,混淆视听,玷辱义勇的名声。文人最要颜面,却连一个字都不刺?这罪名太轻了。

    叫舍人拟旨,崔慎身为中书舍人泄露禁中机密、官家草诏,又是此事的幕后主使,此人斩首示众。楚润身为水部主簿,以权谋私、因个人好恶损毁国家机密,不仅是失职那么简单,更是公然违抗朝廷,此人也必须斩首示众。

    倘若他二人不死,中书舍人泄露草诏,主簿一时激愤销毁官衙机密资料,这两件重罪就好像无足轻重一样。

    除了崔、楚二人未出五服的族亲不许做官,子孙万代不许考功名之外,参与暗中结党、串联、抗旨不遵的官员,共计二十三人,全都贬为庶人,发往黄河两岸做民夫去。”

    开封府尹犹豫了一下,唯唯诺诺的退下。

    草诏传到中书省,上报给政事堂。

    三位丞相考虑了一番,都没提出反对意见。

    官家这么做虽然不符合‘祖宗家法’、‘不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但是崔慎和楚润虽然是士大夫,但不是上书言事人,他们这不是因言获罪,而是想毁灭丞相的政策。

    这一把火下去,一位丞相差点被栽赃获罪、全靠记忆好,要不然百口莫辩,另一位丞相差点突发心疾昏迷,多亏官家令人誊抄留有备份。政事堂几乎三去其二。

    官员们只害怕因言获罪、因为诬陷而获罪,但谁都没想过去烧毁别人的条陈、奏折。大多数人连半点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情都没有。

    但还是有人上奏,谈及不杀士大夫这件事,并说:“请官家三思,先帝曾说,不杀士大夫言官为祖宗家法。”

    林玄礼不打算讲理。心说难道六哥当年看群臣骂我,都骂不过我的事儿,你们没听说过?秦王舌战群儒没有成为千古佳话吗?

    “范仲淹说官家‘未尝轻杀大臣’,蔡确说‘未尝杀大臣’,吕大防称为祖宗家法。太*祖共诛杀臣子八十八人,其中谋反罪二十二人,坐赃、赂罪二十五人,失职罪三十三人,其他八人,上至枢密直学士、殿前都琳侯、州刺史,下至指挥使、监察御史、县令等,皆有被杀者。祖宗家法是在杀完这些人之后,才定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