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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苏轼再三重申:“如此党争,互相倾轧报复,罗织构陷,于国无益。”

    林玄礼试图劝他冷静。

    苏轼拍桌:“官员被他排挤陷害够了,现在竟然开始盘查百姓的言论!官吏摊派青苗钱害民,百姓发发牢骚,就成了攻击新政。况且空口无凭,说人议论新政,哪有什么切实的证据?只是贪官污吏为了勒索百姓,借机污蔑!依旧是官吏害民!国家养士百年,就算是对官家也要犯颜直谏。一个丞相的威势,岂能吓得君子不敢开口?”

    林玄礼:“哎。子曰,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

    苏轼:“对。”我做的事是对的。不能任由章惇做主。

    “不是我针对章惇,王相公、司马相公轮番打击异己时,哪一次我没上奏反对?十一郎,你也见了民生疾苦,官家又肯听你进言,你何不搭救万民?那些升斗小民,在街头巷尾闲磕牙说的几句话,也能入罪?岂不是荒诞?”

    林玄礼叹气:“我近来一直在想该怎么说这件事。苏先生,你也知道,官家一直在调动人手,用吕惠卿任鄜延路经略使,孙路继承王安礼任河东路经略使,武将王文郁取替范纯粹成为熙河路经略使,章楶则出任泾原路经略使。当年失地,必然能收服回来。六哥和我说过,章楶有将才。”

    他说起章楶这些年在边关应对西夏的两条妙计,说的眉飞色舞。陕西六路在章楶的指挥下互相配合,轮番攻击西夏,让对方应接不暇。等到西夏大举进攻时,就坚壁清野,弱兵诱敌,然后埋伏精锐消灭敌人有生力量。这兵法用的,好棒棒!一心击退西夏,扬我国威。当年章楶驰骋百里为父亲伸冤,回来考试状元及第,写词名震一时,多帅啊!

    “兰帐玉人睡觉,怪春衣雪沾琼缀,绣床渐满,香球无数,才圆却碎。时见蜂儿,仰粘轻粉,鱼吞池水。望章台路杳,金鞍游荡,有盈盈泪。”苏轼也很喜欢章楶的词,自嘲的说:“十一郎满心想着去往阵前效力。也是,你自幼喜欢秦皇汉武,心里除了建功立业,就是煎炒烹炸。”

    林玄礼又叹气:[我最见不得穷人。]

    [快把他们赶走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能和六哥说什么?说有些是老实人,叫差役挑那些不老实的收拾?没有用。差役就≈坏警察吧,那就只想收拾两种人,一种是有点小钱的,你懂,一种是老实人,省事儿。那些真正不老实的,只有我师叔那样重拳出击的人才敢。]

    [苏轼这是作死吗?这不是,这是虽千万人吾往矣。]

    “我不能在六哥面前说章惇的是非,但你上奏,我必然留住你。”

    苏轼当然不是那种小肚鸡肠、对方不顺从自己的意见就叽叽咕咕的人:“那你说这个猪肉炖粉条……我放的绿豆粉丝,怎么都碎了?你写‘银缕伴红妆,相融不久长’是说不能久煮么?”

    [太惨了,我的东坡居士没见过土豆粉和地瓜粉!]

    “收汁的时候再放嘛。其实还有一样好吃的下酒菜,兄弟们吃了都赞不绝口,我写配方给你。”

    蒜蓉粉丝生蚝谁能不爱!可是现在没有生蚝,不要紧,我们有虾干和海带!海带算是素海鲜,切丝,用素油炸大量蒜蓉和虾干碎,海带在盐水里煮,然后就是常见的配料,加一点蚝油或鱼露,用山苍子、木姜子做的山胡椒油提供辣味。

    带着做好的这个小菜和蜜汁肉脯去见王繁英。

    这家伙半年前说要去田庄里闭关炼丹,也不知道搞出来啥了。

    一见面就惊了:“你!”

    王繁英低头瞅了瞅,慢条斯理的说:“胖了一点,可是也有好处。”

    “有什么好处?这…嘿…这打架的时候多碍事啊。”

    “以前厮打在一起的时候呢,我只能用下巴砸你脑壳,现在则不然,可以令你窒息。”

    “……威武霸气。”

    [在下死得其所。]

    王繁英盯着他,有点意外:“我也准备了小礼物给你。”递上锦盒。

    锦盒里是一把寒光耀耀的匕首,泛着光泽,还有三根长短粗细一样的刀条。

    “碳钢?是碳钢!没听说你在高炉炼钢。”林玄礼大喜,随即生气:“你劝我不要急于制作机床,免得百姓流离失所,你自己到先跑去炼钢了!”

    “这种钢材还不需要高炉,用平炉即可,你要做车床,我卖你刀条如何?”

    林玄礼想了半天:“你用什么燃料,石炭(煤炭)么?”

    好像这个温度不够。石油的温度够了,但井喷的石油不够纯粹,不好用吧?妈耶,有车床和刀条,哥可以自己做一个□□了!只是不会做子弹。哎,在这个铜就是钱的年代,子弹真是用钱做的。

    王繁英不知道他对科技掌控多少,但把石油加温分解出柴油、汽油和重油算是一种了不起的技术,不想说。难得的展颜一笑:“还有一件东西。”

    浅绿色玻璃灯罩的柴油灯。玻璃器整体光滑,但镶嵌了些许异域风情的金银花纹,下有裙摆,一个流畅的圆弧形收口向上,还镶了银口。

    灯油瓶部分则是瓷的。

    林玄礼:[……我一天天的都在干啥?]

    [你什么时候做的玻璃??是跑去田庄上闭关清修炼丹的时候吗?]

    [我觉得我挺努力的,已经通过撒泼打滚让六哥答应等我十五岁就允许我去章楶那儿观战。]

    王繁英看他如此惊讶:“你没见过这种东西?”

    你的世界这么落后吗?不应该啊,不像啊。你上辈子不是达官显贵的子弟,一个普通人,倘若能有你这样的学识,那个世界的农业和科技绝不会太差。

    “见过,可我没想过这么快就能再见到。”

    王繁英弹指敲玻璃罐,笑道:“这可是晚唐时,从波斯商人那儿买来的玻璃罐子。要不是我爹偶然打掉了一个底儿,才给了我。本来想用别的玻璃罐子敲掉底儿。十一郎,你替我将此物献给官家如何?”

    林玄礼拍手大叫:“稀奇稀奇!从来都是你从我手里要走东西,竟然有回赠珍宝的时候。这一件东西价值千贯还不止呢。”

    [好家伙,在村里的作坊搞了提炼汽油、平炉炼钢。难怪最近力气上不是我的对手,这俩项目都是高危的行当!]

    “你又想要什么?”

    王繁英静默了一会:“我想要官家给我授官,武官。以前祖母对我说,宫里宫外都知道我是女孩,近年来年岁渐长,时常随着父兄赴宴,他们都叫我王三郎。你瞧,当年王家弄瓦之喜无人在意,现在我能掐会算,他们才看见了王三郎。”

    “你不想考个状元什么的?”

    “时光有限,我没时间做学问。词句虽然优美,却有些更有用的。”

    聊完这些事就赶紧打架,两边都忙着呢。

    林玄礼只能在掰手腕上赢过她,在厮扑、拳脚、棍棒三重三局两胜一共九局的比试上都输了。

    输在技术上。

    [但我得到了匕首,六哥还得到了一盏灯。]

    [将来要是能亲眼见证章楶打败西夏那个傻逼娘们梁太后的名场面,那可就爽了。]

    [她太机智了叭。炼丹!她有能掐会算的铺垫。弄出各种动静,花几百贯钱,烧几千斤煤炭,用多少铁都合理!]

    作者有话要说:    添加了卷标233研究炼钢和石油忒费劲。

    准时更新了但是不显示啊。

    【1】曾布:信用分!

    【2】子曰那句,今早上在王安石散文集里看到的。我想了十分钟愣是没想出来,只好跑到客厅找书看。

    关于吃的,我记忆力能有多好呢?写《皇帝的死后生活》时,我只知道古代在有辣椒之前能吃胡椒、姜、芥、茱萸来提供辣味。有小可爱跟我说还有木姜油,当时我没买也没收藏。只略思索了三秒钟,就想起来木姜油和山胡椒油两个名字!

    【3】章榩(音:杰),非常牛逼!

    【4】银缕伴红妆,相融不久长——我写的!勉强压了个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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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严禁夜不归宿

    郡王不能打听后宫八卦、常去的几位先帝嫔妃那儿也不会跟他说八卦。

    但是情报负责人、亲爱的保母什么都知道。

    孟皇后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是下人做的,官家和太后太妃为了国家体统,不能不睁一眼闭一眼,没给她实锤了,实锤了是整个皇家体统都受损。轮流申斥了孟皇后,她就一口咬定她不知情,也没有什么办法,再加上小公主又生病了,嘤嘤啼哭。

    官家一看见小公主心就软了。

    林玄礼:“真是……”

    只要脸皮够厚尴尬的就是别人。

    保母坐在床边给他讲睡前八卦,看他幽幽的看着自己:“你干嘛这样瞧着我?”

    林玄礼捞起自己的及腰长发看了看,又看她梳的端庄光润一丝不苟的发髻:“想起小时候你抱着我睡觉的时候。”

    保母注意到一些明显的变化,平淡如常,伸手给他把被盖好:“凛冬将至,你今年还陪着官家过三九天么?”现在有好几位有封号的美人,但刘清菁还是独宠。

    “应该会吧。哎,什么时候才能加冠啊。你看看我现在,算得上身高力壮,虎背熊腰,因为还没行过成年礼,还得梳总角。”总角就是哪吒头。

    十二岁的少年,营养充足,长得比侍女还高一点,春天的衣服到秋天就短了,再加上坚持打熬筋骨不近女色,幸好脸又白又圆而且皮肤不错,还不算太奇怪。

    用王繁英送的刀切肉,快的像切豆腐一样,切完之后不好洗,拿块面饼擦擦就可以了。

    宫中内外开始准备过元旦的诸多事宜。

    厚土生春店里也推出了应季新品——秋天熏制的猪肉香肠!

    别问蛋糕店里卖香肠是不是影响气味,香肠里也放了一点糖。

    赵煦闲来无事,决定微服私访。带着一群英俊高大的殿前班直,以及赵佶赵佖两个弟弟,自以为身份隐蔽的出宫游玩。

    百姓们大多不认得他,却认得京城中极负盛名的两位郡王,还有京城中最俊的的班直,不光是认得他们华丽的穿着,更认得他们各自是谁家子弟。

    史官心里嘟嘟囔囔,拿着纸笔跟在后面记录官家说了什么买了什么。

    赵煦每年也只能出宫私访几次,和去年冬天的记忆中对比,感觉百姓们衣服上的补丁有减少,看起来不那么瘦骨嶙峋,摆摊的密集程度也增加了,还有大量卖红枣、柿饼、核桃、栗子、山楂、橘子的农民,以及黄澄澄的油炸撒子、麻花、麻叶、丸子、芝麻糖、米花糖、琥珀核桃仁的小吃摊,各种花里胡哨的年画、门神、灶王爷神像。

    官家对左右道:“我看百姓们不再面有菜色,街市上摆摊的人也多了许多,甚是繁荣。我心甚慰。”

    运货进城是收税的,他们能交付税钱进京做小买卖,说明又有钱又有货,一片欣欣向荣。以前怕赚钱怕劳役,不敢做生意,现在改役之后果然很好。

    班直们笑着称赞道:“圣明天子在上,百姓们得以脱离苦海。”

    “章相公不负官家厚爱。”

    林玄礼跳下马,过去买了一串风干小柿饼和萝卜干。他的枣红马一直伸着脖子想吃柿饼,被拉住了。

    贵妇名媛坐在宝马香车里,在街市上走过,看着街景。猛然看到这整齐标志的一群年轻郎君,其中有一人,气质出众,俊美无匹,有天人之姿,立刻摘了荷包扔过去。

    一名班直看到是荷包也没放松戒备,一把抓住丝绦。冷冷的瞥了过去。

    赵煦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林玄礼羡慕的叹气:“从来没有人给我扔过荷包。”

    官家笑了起来,众人都跟着笑。

    柿饼在做的的时候已经去皮,恐怕做的不干净,又很想吃,没地方洗。一撕两半,把里面的果肉吃了一些,两块裹满糖霜的表皮递到马嘴旁边。

    枣红马一伸嘴吃下去一块。

    六哥骑的白马虽然训练有序,也想吃东西,也伸嘴过来,被塞了半个。

    信马由缰在街市上游荡了一会,去庙会逛了逛,看百姓虽然不是富庶肥壮,精神面貌也大为不同。最后去小吃一条街一顿狂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