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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太皇太后问:“煦儿和佶儿说了什么?”要说现在就开始担心闲散亲王把皇帝教的不务正业,那是有点早。也得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听听小皇帝在想什么。

    侍女就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一副兄友弟恭的场面。

    太皇太后的指尖在空中虚划元丰俩字,暗暗好笑。

    扶灵上路并不是立刻就上路,还没修好呢,保母只是进行预演。

    林玄礼遭受了真·朝朝暮暮的精神攻击,陈美人唠叨了数日,从仁厚博爱讲到宽宏大量,从正直仁善说到人应该心存善念,不应该报复他人,从早到晚,儒佛两家的思想,外加无数因果报应小故事。前些年有本新书,叫《太平广记》,里面有三十多卷的报应故事,作恶的遭受恶果,心善的积攒阴德,拿着书,给他一个个的讲。

    [是亲妈的感觉。……她是没日子说了吗?我头疼。]

    [我想吐槽…得憋回去。]

    [来个好心人救救我吧!六哥救我!]

    六哥看起来比他还丧。

    太皇太后临朝听政,赵煦静默的看她和司马光一起把新政逐渐废黜。

    第6章 眼泪逆流成河

    林玄礼本来四仰八叉原地旋转的睡的挺好,被初夏的蚊子叮了一口,挠着白肚皮似睡非睡时,突然一激灵,想起了三个月前的疑问。宋徽宗他妈呢?在历史长河里就没有这个女人的消息。

    我擦勒我想起来了!

    宋徽宗他妈,那个眼泪逆流成河的陈美人,我现在的亲妈——她在神宗去世后不久就绝食而死了。

    不行!毕竟朝夕相处有了感情,我得让她活下来。也不为了什么,话太多觉得挺烦,但烦归烦,明知道她要死,也不能为了耳朵清净坐视不管。一想到她要绝食,还真心疼。她哪儿就那么爱皇帝啊,一个月见一面爱什么爱,又不是偶像男神,我估计她就是缺立牌和手办海报啥的。

    抓耳挠腮的打了个滚。

    保母醒了过来,把他抱到枕头的位置,盖好薄被,拍,哄睡,一气呵成。

    林玄礼一把抱住她,和这个贴心大姐姐说:“我做了个噩梦。么么,怎么办啊。”

    “什么噩梦?小翠,倒杯温水来,你慢慢说。”

    守夜的宫女睡在旁边的竹塌上,闻言爬起来,拿起暖巢里的水壶斟了盏清水送过来。

    林玄礼就她的手喝了两口,保母饮了剩下半杯,盘腿坐在帷帐中瞧着小男孩:“做了什么梦?”

    “梦见……我娘跟我…说她不想活了。”直说她跟我告别大概会被宋朝人认为是命尽吧,要说神奇的白胡子老爷爷跟我托梦,又怕别人听了以为她将来有什么神奇的大富大贵(是真有)。听了俩月太平广记的‘报应’‘谶语’,虽然还是不信命,但是知道这帮人有多信。

    保母静默了一会,她到不怎么信这个,陈美人口内偶有悲观厌世的说辞,也常常看《景德传灯录》,偶尔念诵些‘寂灭现前’的佛偈。自从神宗去后,小郎君格外黏着美人,以前看着不像小孩倒像是个成年人,突然开始调皮起来,想来是发现她心绪不宁,想要开解又不好开口:“人家都说小孩子的眼睛最灵应,又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小郎,你悄悄告诉我,你心里是不是担心这个?”

    林玄礼一激灵,心说她到底是谁选的,也太敏锐了。真·班主任啊,比只会飞眼刀的向太后牛逼多了。挠挠头,含含糊糊的点头:“可能是,我不清楚。嬷嬷,你能帮我吗?”

    保母:“我总劝你忍耐,别因为美人多说了几句而厌烦,不只是出于孝道。明天我去劝劝她,美人一片慈母之心,肯定放心不下你。”

    林玄礼心说也只能如此,我现在人微言轻。[人微言轻和君子不重则不威两句话,说的都是体重吧?]

    [可不是嘛,现在要是体重过百,说话也有点分量。]

    [现在身高有一米吗?体重过百,活体肉丸子精?]

    [糜稽·揍敌客]

    [应该找片绿叶搁在茶杯里。我怀疑你现在有念。][保母劝她能好使吗?历史上也肯定有人劝她。]

    [实在不行哥跟她对着绝食。]

    打定主意,倒头就睡。

    保母倒是睡不着了,细细的思考明日该怎么劝说,自己去劝的时候谁来照顾十一郎,美人要是固执不听劝又该怎么办呢?这皇帝宾天之后,妃子伤心过度以身相殉的事情,历史上比比皆是。

    初夏微雨是个好天气。

    升职加薪大概可以扫除死老公带来的悲伤。

    给节俭的太皇太后送礼讨好不能重了,主要是没钱,也没长大,要不然给她烤个蜜汁鸡腿都能烤到外酥里嫩吃了赞不绝口的程度。

    现在宫里还叫宫外的外卖肉饼,啧啧,我给你做个腊肉香葱千层饼,外熟内软层次分明,有肉香不塞牙,保证老太太吃的眉开眼笑。虽然说是君子远庖厨,但貌似在古代故事里给长辈烹调算是孝道。让我听话是不太可能的,整一桌硬菜到是不难。

    想到这里,先绕路去花池处弄了一捆荷花两只荷叶,抱在怀里,穿着素色小褂和白肚兜绿短裤,去见太皇太后。以前和这老太太不熟。

    被女官拦住:“娘娘在批阅奏折,我通传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召见十一郎。小郎君先坐着吃果子。”

    两个侍女被指了一下,立刻过来照顾他。

    “有劳姐姐。”林玄礼问这个小美女:“我六哥呢?”可怜的六哥从自己的宫室内被迫搬到太皇太后宫中的阁楼里,十多个三十多岁的宫女服侍他。又没自由,又被监视,简直和上课时坐在第一排的学渣一样尴尬!还要被一群保守派的大儒教育、监督、每天挑剔。

    “官家在听程先生讲经呢,晨起便去读书,到日暮才回来,还要早些休息。你要见官家,等沐休或是晚饭时节。”

    等了一会,太皇太后倒是不吝抽出时间见他一下。

    林玄礼被带进大书房里,偷偷打量这里,稍微有点乱,硬木大书案得有一米八长,上面堆了无数摞奏札,只有中间留出个见人的地方。墙上挂着几幅人物画,似乎是什么孟母三迁、明德皇后著书、北魏冯太后怀抱幼主之类的图画。

    屋里没有多少多余的奇珍异宝,头上不用点翠,只是喝水的玉杯特别好看,屋里倒是没有花。

    深深作揖——大概是非年非节非正式场合时作揖就行,反正我年纪小,那有什么失礼不失礼的。和这位老太太说话多加斟酌:“高娘娘,佶儿看荷花开得好,采了一些,借花献佛。她们都说娘娘事务繁忙,没时间赏花。”智慧过人的小孩说出这种话也不是很意外。

    太皇太后看刚三岁的小孩抱着一大捧比他还高的荷花,也严肃不起来,想起儿子:“当初,你再小些的时候,煦儿说你像寿星身边捧桃抱花的小金童,确实是像。你还记不记得。”

    小孩子不知道守孝三年么?我这刚死了儿子,哪有心情摆花看。

    林玄礼心说:记得,记得那时候神宗爸爸一副人到中年失业,试图创业又惨遭滑铁卢,被老娘和老婆一同排挤鄙视的神情。

    女官看出她的心思,立刻走上前:“娘娘,又有盛开的荷花,又有花苞,能开上几日呢。供在佛前,是十一郎的一点孝心。”

    林玄礼挠挠头,仰着脸看她:“不记得了。”

    太皇太后:“你六哥现在是天子,虽然还未亲政,要学习分辨忠奸贤愚,学着做仁君,不是个小孩子了,你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三个弟弟,和他们一处玩去。不要总缠着他。”

    林玄礼:“九哥嫌我太闹,弟弟们不能跟我一起跑。六哥比我聪明那~么~多,我喜欢他。”都是一群同龄的笨蛋,哲宗老哥不一样,他的文化程度和谨慎程度比我上辈子都强(*/w\*)。

    太皇太后给的不是建议,是命令。

    郁闷的溜达回花园里,玩了一会路过的三花猫,想起历史上向太后,现在虽然存在感不高,等太皇太后一走……自己的皇位还得靠她和章惇抬杠呢。

    立刻又拔了一堆荷花去拜山头。

    为了避免势利眼的感觉,另外弄了一堆给幽怨的朱太妃。回来又搞了几只莲蓬给笨笨的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们,还得给亲妈带几只花回去。他们当然有,自己送是另一码事。

    保母和宫女们:小郎君就不热吗??太阳下面跑了这么久,好热。

    林玄礼:机智的我头顶荷叶!

    荷塘被宫女撑船拔秃了一小块。

    等到沐休时才来找六哥玩。一则是抱大腿,一则是希望哲宗你不要死那么早啊!幼儿心理学我也是略懂,管的这么严,真!不!行!

    赵煦听他说被命令每隔十天才能来找他一次,微妙的笑了笑,对此不敢做评价,说什么都是错。

    “张横渠的关学,洛阳二程的洛学,川中三苏的蜀学,王安石的新学,是当今的四大学派。新学已经被废,王相公刚刚追随先帝而去…程颢几月前封诏还未出行也去了,程颐如今是崇政殿说书。”

    幸运的胖弟弟不用听他们上课,作为朕的弟弟,你可以随意吃点心,睡觉,喝甜甜的稠酒,折柳攀爬,打猎蹴鞠,写写画画。我现在却除了圣人经典之外都不能看,所学的只有书法,画画都说对性情不利。

    林玄礼只好抱住他:我都替你觉得压抑,难怪你怄气怄的那么严重,就这个被控制被监视的状态。

    发自真心的说:“哥哥你好辛苦。我想烤肉给你吃。”

    赵煦想笑又不敢笑,喜怒形于色会被教育的,倒是有点想吃烤肉,还不能直接说,仁君不贪图口腹之欲,要说容易勾起仁宗皇帝当年节俭朴素的故事。

    守孝以日代月,他现在可以吃肉,但禁止挑食,太皇太后面前的膳食都是比较柔软清淡的,肉羹肉丸肉饼。吩咐大龄宫女说:“去和东廊说,十一弟想吃炙肉,取一点生肉切薄些,炙给他吃。”而我的好弟弟一定会分给我两块。

    蹭了一顿清淡柔软微甜的养生餐,就那几小块烤肉好吃,还要一脸真诚的分给哥哥一半,今天的演技要是穿越回去我去考个上戏中戏什么的绝对不会肄业。

    回到寝殿里揽镜自照,哎,哄了哲宗哥哥哄亲妈去,我现在就是个赔笑的。好期待长大之后能陪酒的日子啊!没有酒和烤肉,我浑身难受。

    哲宗老哥真惨,将来如果能在现代见面,我得好好请他吃一顿,来个一羊十吃才好!

    保母悄悄说:“美人似乎是心意已决。”

    “难道我要成为孤儿么?”林玄礼有点惆怅,想想自己前世,我和我爸扭打在一起,对我妈和姥姥奶奶摔门离家出走,被篡改了高考志向之后自行退学重考,每次打电话都会吵起来,被逼相亲从来不去,过年回家非常不给他们长脸,总的来说,我觉得我是个孝子。陈美人现在足够唠叨,如果嚎的声音大一点,就和我亲妈类似了。宛宛类卿啊。

    我要是气一气她,会让她觉得放心不下呢?还是觉得小破孩实在是没得救不如眼不见心不烦一死了之?

    保母有些心酸,看他少年老成的模样,拍了拍后背:“人的命运是天注定的,我看娘子不是短命福薄的面相。”

    “她只是脸圆啊。”林玄礼心说: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逆天改命的。一寸山河一寸血,我以我血荐轩辕。宋国可能还是积贫积弱,慢慢扭转,减税是最重要的。这次不会不抵抗就被侵略屠杀,也不会放弃火器和民心的先进优势,让傻叉皇帝开城投降。我儿子钦宗是个大傻叉。现在只能忍着,再过十几年,奸佞和投降派都去死,不会再让名将们被气死。

    战术就一句话:爸爸们带我飞!

    宫中巨头还没给他指派文武两方面的教师,宫中内外没有新鲜事,只是旧党在清算新党。

    林玄礼想起过去读书时,就看这几次翻来覆去的三次改弦更张,把腐朽的宋朝官僚体系和贫穷的民众折腾的快散架了——即便这样本来也能守住国家!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我吃我吃我吃吃!健康矫健威严才有点话语权。

    第7章 显得更白更美

    除了十岁的官家之外,所有皇子和公主,生存状态就俩字:自由!

    这帮人不被要求,也不怎么被约束,在宫里想干嘛都行——都不担心他们学坏惹事。

    林玄礼一开始有些奇怪,怎么对自己全无要求。

    去找陈美人没话找话的闲聊:“娘,我现在好无聊啊,就没人逼我习文练武吗?”

    陈美人反而奇怪:“你怎么突然要上进了?想必是先帝的魂灵庇佑。”

    林玄礼:[不,神宗爸爸已经是过去式了,在不久的将来种世衡和李纲这一文一武才是我爸爸。宗泽和岳飞是我兄弟,啧啧啧,爽。]

    [林哥说得对,当年在烧烤架前汗流浃背时,哪能想到自己能有今天。]

    [别煽情了,有空调,不怎么热。]

    缠着她问了一会,陈美人是开封人,自幼听了许多皇家故事:“你才三岁,又是官家的弟弟,谁会逼你精进学业?你习了文采还好,学了武艺又要做什么?此事中,有些忌讳。”

    林玄礼一激灵,想起某个大黑胖子被他弟白胖子斧声烛影搞了一下的事,也是哦。不仅放任自流,而且很乐见他们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玩物丧志就不会搞事,郡王既不能做官又不能掌兵,文化知识和体育课到年纪开始上,天天向上啥的就顺其自然了。难怪把赵佶养成那样。

    “我听说京城里能看相扑,可热闹了,我也想玩。”

    “你啊,拿着球去玩吧。”

    林玄礼踩着藤球仰天长叹,现在凑不成大宋皇家蹴鞠联赛。姐姐妹妹们倒是乐意和他一起玩,只是先帝的灵柩还在前宫中,虽然看不见,小萝莉们却没他这样没心没肺。

    萝莉们悄悄斗草,悄悄的画画,悄悄扮家家酒,悄悄的荡秋千,就是不肯现在就在一起踢球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