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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节

      她柳眉轻拧,一双明媚动人的杏眸此时一眨不眨望着外头。

    “别担心,我们这一路走得并不快,先生和婶婶没事。”霍青行轻声安慰。

    阮妤知他做事仔细,有他陪着,爹娘肯定不会有事,但到底还是有些担忧……“也不知爹娘来了长安会不会习惯。”

    这个霍青行也不清楚,他微微蹙眉,正要安慰,忽然瞧见身边女子身形一动,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她就已经率先跳下马车。

    “小心。”

    他怕她摔倒,忙伸手拦了一把,见她神情激动望着前方,霍青行也心情很好的抿唇笑了下。两人并肩站在马车旁,看着不远处过来的一行人,阮庭之带着小谭善坐在马上,许是第一次骑马,这会小谭善正新奇地往四周看着。

    他们身后是两辆马车。

    “哥哥!”

    阮庭之正和谭善说着长安的事,忽然听到一道清脆的女声,连忙抬起头循声看去,瞧见阮妤,立刻笑了起来,他轻轻踢了下马肚,催马朝阮妤的方向过来。

    他们这一路都走得不疾不徐。

    这会猛地加快速度,小谭善不由轻叫一声,眼睛也立刻闭了起来,两只小手更是紧紧抓着缰绳,生怕自己被这高大的马甩到地上,等马匹停下,他还是不敢睁开眼睛,直到听到身后男人喊了一声“妹妹!”

    他才偷偷睁开一条眼缝,待瞧见身旁的霍青行和阮妤,立刻高兴地喊了起来,“阮姐姐,霍哥哥!”

    这会倒也不害怕了,朝阮妤伸手,作势要抱的模样。

    阮妤把他当弟弟,自是笑着伸手,身旁男人却怕她抱不动,先她一步抱住了要下马的谭善,手悬在半空,她好笑收回手,等谭善被霍青行抱下来,才又笑着弯腰抬手抚了抚他的头,语气温柔,“这一路累不累?”

    “不累!”

    谭善仰头,和她说了这一路的事,等到马车近前,便乖乖站到一旁,没再多说。

    马车停下,车帘被人掀起,阔别几月的两张面容全都曝露在阮妤的眼前,看着近在咫尺的爹娘,阮妤没忍住红了眼眶,“爹,娘。”

    “哎!”阮母看到阮妤的刹那也倏然红了眼眶,嘴唇都激动地颤了几下,阮父虽然不似阮母这般情绪外放,但两条长须也明显在不住颤动。

    再往后。

    是谭柔和霍如想的马车。

    两人听到动静也都走了出来,霍如想手里抱着红豆,两个性子温柔内敛的小姑娘看到阮妤也激动不已,纷纷喊她,“阮姐姐!”

    阮妤忙看向她们,见她们虽面有倦容,眉眼之间的精神却不错。

    她笑着抬手,抚了抚她们的头,而后转身和二老说道:“爹娘,我们先进城,你们赶了一路也累了。”又让霍如想她们上了马车,自己坐到了阮家二老的马车里,免得回头和霍青行坐在一起,爹爹和哥哥又要找他麻烦。

    马车一路朝兴庆坊驶去。

    这一路阮妤和爹娘说了许多,大多是说这几个月的事,也听他们说了许多,什么离开的时候,青山镇的人有多不舍,小虎子哭着追出几里地,王家婶婶还给她做了鞋子,本来是想做吃的,怕路上坏了便改成鞋子了。

    阮妤心中感慨,那座小镇,她虽然待了还没一年,却让她有幸遇见了不少好人,见阿娘说起那的时候,又是欢喜又是感慨,便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回头您想他们了,我再陪您和爹爹一道回去。”

    阮母闻言,笑了笑,摇头,“这么远的路,回去一趟也不方便。”

    见阮妤还要说,又笑道:“我和你爹最看重的还是你和你哥哥,只要你们过得好,我们在哪里都高兴。”

    阮父也嗯了一声。

    阮妤看着他们,笑了起来,她没再说话,把头枕在阮母的肩上。

    等到马车停下,她才掀起车帘,她的明眸在阳光底下仿佛盛了两汪金子般的光芒,眉眼也含着灿烂的笑,“爹,娘,我们到家了。”

    这一声“家”字出口,二老神情明显变得有些震动。

    他们跟着阮妤下了马车,看向眼前这座屋宅,门打开,三人一道进屋,霍青行和阮庭之在后头搬东西,谭善作为一个小男子汉也凑过去帮忙,谭柔和霍如想也想留下帮忙,却被阮庭之驱赶。

    “哪用得着你们?”

    他笑得阳光,扬起下巴往里头努嘴,“快进去。”又和谭柔说,“你也去看看你的房间,早前阿妤就给你布置好了,我平日很少回来,小善就睡我那,你去看看有什么缺的,回头和我说,我出去的时候给你带过来。”他平时看着粗心,其实却很细腻,知道谭柔觉得寄人篱下,没什么安全感。

    今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驿站的小二都还在打盹,她却已经在厨房忙活了。

    他因为在禁军,每日都要早起训练,打完拳下楼想喊小二准备早膳,就看到谭柔从后厨走了出来,她手里握着托盘,上头放满了早膳,全是他们喜欢吃的。

    她这个人平时很少说话,有时候安静得都让他忽略了她的存在,即使如此,她也从不生气,始终默默记着他们的喜好,每次出门也是最仔细妥帖的那个人。

    会给他准备抗寒的手套。

    他那会觉得大老爷们戴手套丢人,可真的出去了才发现幸亏有谭柔这一副手套,要不然他这双手肯定得像他那帮兄弟冻裂。

    也会记得爹娘的身体,准备好相应的药和吃食,每到一个地方,都记着采买东西,免得路上不便。

    ……

    他跟阿妤两人,一个要管酒楼,一个总跑军营,要不是有谭柔在爹娘身边帮他们照顾,他又岂能这般自在?所以他也想对她好些。

    院子里,阮妤也在喊她们了,“如想,阿柔,你们也快进来。”

    阮庭之笑道:“快进去吧。”

    谭柔没再拒绝,点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却还是从他手里接过一个包袱,这才跟着霍如想进去,听到身后二人攀谈,要跨进大门的时候,她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阳光下。

    两个同样挺拔高大的青年手持包袱,步履从容。

    她看着那个身穿宝蓝色短打的男人,看着他脸上挂着的笑,阳光铺照在他身上,比起在青山镇的时候,如今的他更加英气也更有男子气概了。

    “谭姐姐?”身旁传来霍如想的声音。

    谭柔忙收回目光,长睫轻颤几下,不等身后二人把目光放过来便挽着霍如想的胳膊大步进去了。

    155.  第 155 章   定亲,新年。

    阮妤一家人就这样在长安住下了。

    起初几日, 阮妤怕他们人生地不熟,不习惯,便把酒楼的事务交给了白竹夫妇, 自己在家中陪着爹娘还有谭柔他们, 倒也把长安逛了个遍……不过没几日,她娘就开始赶她了,让她去忙自己的事。

    白竹到底有了身孕。

    阮妤不好让她太过忙碌,又见爹娘已然是一副适应的模样, 便只好带着谭柔去了酒楼。

    谭善也开始重新上学了。

    他的学堂是霍青行找人安排的, 就在兴庆坊这边,原本冯宾、窦文想带谭善去他们曾经上过的学堂。可阮妤觉得那里都是勋贵子弟,怕谭善过去不自在, 和霍青行商量一番还是让他待在兴庆坊这边的书斋, 离他们统共也没几步路,平时来回也方便。

    ……

    这样过了几日。

    这天谭柔留在酒楼, 阮妤和霍青行提前回家, 意外的发现家里居然有客人。

    两个穿着夹袄的妇人,和她娘差不多年纪, 每个人的手里都提着一个篮子,像是来送东西,阮妤认出是她左边那几户的邻居,却不知道叫什么,也不清楚她们过来做什么。

    “阿娘。”她喊人。

    阮母原本正和两个妇人说着话,听到声音看过去,笑着和他们应道:“回来了。”

    她身前一个穿着秋香色绞撷夹袄的妇人也跟着回头,待瞧见阮妤和霍青行并肩站在那,眼中不由闪过一道惊艳, 问阮母,“这是你女儿女婿?”

    阮母笑道:“刚定了亲,来年才成婚呢。”

    婚事是前几日定下来的,定在来年六月,因为霍青行双亲故去,又是阮家二老从小看着长大的,便没太讲究三书六礼,只保留了纳征、请期,定亲那日,霍青行除了基本的大定之外,还把隔壁屋子的房契交给了阮家二老,二老不肯要,他又私下给了阮妤,并着这阵子积攒下来的银钱,全都给了阮妤。

    阮妤那会还笑他,都给了她,他可就两袖空空了。

    “这关系瞧着可真好,我还以为已经成婚了呢。”秋香色夹袄的妇人称叹一句。

    她们在这待了好一会了,这会见人家女儿都回来了便没再待下去,阮母送她们出去,路上还在说,“回头等他们成亲,两位姐姐可一定要过来。”

    “那是自然的,你若有什么需要也尽管和我们说,我们整日在家也没什么事干。”

    ……

    阮妤和霍青行朝过来的两个妇人点点头,客客气气喊了一声“婶子”,待阮母送完人回来,阮妤便按捺不住问道:“阿娘,你和她们怎么认识的?”

    阮母看她一脸诧异的模样,嗔她,“傻孩子,这能怎么认识?出去聊了几句便认识了。正好我午间多做了一些咱们家那边的吃食,给她们送过去,一来一往便熟了。”

    阮妤在这住了快有小半年了也不知道这里究竟住了多少人家,没想到她娘几日的光景就和她们混熟了,都开始称姐道妹起来了。

    她不由有些惊叹。

    “对了,小行,你先去书房一趟,你老师今早在小善读书的书斋谋了个差事,让你回来帮他去看看有什么缺漏的东西。”

    这下就连霍青行都有些惊讶了。

    两人对视一眼,阮妤问道:“爹爹在书斋谋好差事了?”

    见阮母笑着颌首,阮妤又是惊讶又是感叹,她本来还担心爹娘来了长安会不习惯,没想到他们完全不需要她操心。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上前挽住阮母的胳膊,把头靠在她的肩上。

    心里却高兴。

    不管如何,爹娘比她料想的要适应得快。

    这样就算平日他们忙碌不着家,也不用担心他们在家不习惯了。

    ……

    又过了一阵子。

    李璋并着窦文、冯宾知道她爹娘来了便拿着礼物登门拜访。

    午膳结束后,三个人辞别二老去了隔壁,那道墙壁前不久已经凿开了,请了工匠弄了个月亮门,还在月亮门里弄了一扇小门,平时关上,有事就打开,反正都没落门栓,来去也方便,两座原本不大的屋宅合并在一道后便大了许多,也变得亮堂了许多,阮妤打算等天气好些再请人把两个院子重新修缮一番。

    刚刚李璋几人就是从这道月门过来的。

    几个人转了一圈,又说要喝酒,这会四个人就坐在院子里一颗大树下的石桌处,阮妤拿着糕点过去的时候,听见窦文举杯说道:“说好了,不管考试成绩如何,咱们三人的感情可不能因为这劳什子的名次损害。”

    冯宾嗤他,“你这吊车尾的成绩倒也关心起会试的名次了?”

    “冯宾!”

    窦文气得脸上的肉也跟着一颤一颤,作势起身要去打他。

    冯宾往李璋身后一躲,笑道:“好了好了,不过是个考试,今年不行还有来年。”他说完,忽然变得正色起来,“兄弟的情分可就只有这一遭。”

    他平日不像窦文那样爱说话,这会却十分认真地看着霍青行说道:“明光,我们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你对我而言,和阿文、阿璋他们没有什么区别。咱们一起好好准备,若有幸能一起高中,自然最好,若不能,也不可因此变得疏离起来。”

    霍青行原本眉目温润看着他们玩闹,听到这一句,看向冯宾,正色颌首,“好。”

    他亦举杯。

    三个人正要碰杯,李璋也跟着站了起来,举起酒杯,嚷道:“我也要我也要!”

    四个十六、七八的年轻人在这一方天地笑闹着,而立于月门处的阮妤看着他们,眉梢眼角也染起明媚的笑意,等四个人喝完盏中酒,她才扬声,“糕点来了。”

    窦文听到这话,第一个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