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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阮妤仍皱着眉,问他“哥哥可记得忠义王当年麾下第一大将宋义?”

    阮庭之一向敬仰忠义王,自然对他的事了如指掌,更何况宋义也是大魏的一员猛将,可惜死的太早,这会听阮妤说起便点点头,“记得。”

    阮妤沉声道:“当年宋义宋将军就是因为信任自己的好友多喝了几盏酒,被他趁机套取情报卖给西狄,那一次战役害得大魏折损不少将士,忠义王也差点没能从战场上回来,宋将军最后更是自刎谢罪。”

    阮庭之听到这话,脸上的神情也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喝酒误事这样的话虽然一直都有人说,但阮庭之从前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他对自己还是很有把握的,不贪杯,更不会做到误事,但这世道最怕的就是人心难测和易变。

    就像卓白。

    他沉默了一瞬,最后郑重点头,看着阮妤保证道:“妹妹放心,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阮妤虽然只跟阮庭之相处了两日,但也能看出哥哥是十分重诺的人,见他答应才放下心,她自然不担心霍青行,但其余人呢?阮卓白,阮云舒,这两个一样被他视做至亲的人?若是有一日,这两人使出诡计害他,那哥哥该怎么办?而且马上哥哥就要跟着忠义王远征北羌,山高路远,就算他出了事,她也没办法帮他。

    “你们怎么起那么早?”阮母披着衣裳出来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兄妹俩,不由惊讶地问道。

    阮妤怕阮母察觉到哥哥身上的酒味,压着声音和阮庭之说了一句“哥哥先回房换身衣裳吧”,而后便朝阮母走去,扬起一抹乖巧温和的笑和阮母说道:“昨晚睡得早,今天起得也早。”

    阮父阮母一向有早睡的习惯,自然不知道昨晚的事,阮妤扶着她去后厨,见哥哥一溜烟朝自己的房间溜过去,又问,“阿娘今天要去哪?”

    昨晚阮母问她有没有时间,打算出去置办些东西。

    “先去灵山寺给你哥哥祈个平安符,再去给你们买点东西。”最主要的还是平安符,阮母虽然没再阻拦阮庭之去战场,但到底还是不放心,就想着去灵山寺好好拜拜,求个平安符,心里多少也能慰藉一些。

    阮妤自然应好。

    ……

    等一家人吃完早膳,阮父带着谭善去书斋,谭柔坐上去金香楼的马车,阮妤便又喊了一辆马车和哥哥、娘亲一道去往灵山寺。

    灵山寺是在江陵府那边,她从前也常去,这里香火旺盛,斋菜也好吃,三个人在寺里吃完午膳才离开,而后又到街上去给阮庭之添置冬衣以及厚实的鞋袜。

    阮妤原本是想去从前常买的店铺,后来想了想也没必要,索性随便找了一家店。

    阮母是什么都想买,要不是阮庭之一直说“路上带不了那么多东西”,估计要给人添置个七八套才好。

    这会阮庭之陪着阮母在一旁试衣裳,阮妤就坐在一旁歇息,余光扫见案上摆着的几块玉佩,被其中一块墨色玉佩吸引。那掌柜眼神尖得很,瞧见阮妤这个气派还有阮母那个买东西的作风就知道是有钱人家,这会见她盯着这边,连忙把一整盘玉佩都端到了人跟前。

    “姑娘瞧瞧,这些可都是稀罕货,来店里还没多久呢。”

    阮妤一向识货,自然知晓这些玉佩成色不错,她拿起那块墨色玉佩,通体泛黑的玉佩,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后期打磨没做好,竟有一条纹路从底往上,蜿蜒成一段青竹的模样,倒有一段别样风趣。

    掌柜倒是没想到这么多玉佩里,这位客人居然挑了这块玉佩,犹豫了一会才说,“不瞒客人,这墨色的玉佩十分罕见,可惜就是这么一条纹路坏了品质,客人若不介意,这玉佩我便便宜些卖给你。”

    阮妤也不知道为何,看到这块玉佩的时候,脑中就闪过霍青行的身影。她没犹豫,递给人,“包起来吧。”

    又在其中挑了三块,打算一块给阮父一块给阮庭之,还有一块给谭善。

    掌柜没想到她这么大手笔,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又听人问有首饰吗,忙点头应道:“有有有,客人稍等,我这就给您去拿。”没一会就拿了一盒首饰过来,里面簪子、项链、耳环、戒指应有尽有,阮妤挑了两对珍珠耳环,打算一对给谭柔一对给如想,还有一只红玛瑙的镯子,打算给阮母,自己倒是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便只是随便挑了一对碧玺耳环打算搭前阵子阮母给她做得那身冬衣。

    这么一顿挑完,阮母和阮庭之也挑完衣裳过来了。

    “妹妹买了什么?”阮庭之被阮母拉着拭了十多套衣裳,精疲力尽,这会看到阮妤顿时跟找到了救星似的,躲了过去。

    “买了些首饰。”怕阮母知道价钱舍不得,阮妤回头同阮母说,“阿娘,隔壁有间糕点铺子不错,您帮我去买点。”

    阮母自然应好,让阮庭之陪着阮妤,自己往外头去。

    等掌柜算完价钱,阮庭之双目圆睁,本来想付钱的动作也顿住了,他没想到这些东西居然这么贵,见阮妤掏钱便挠头羞愧道:“没想到最后还是妹妹付钱。”

    阮妤知他在想什么,弯着杏眸笑道:“不是我的钱,是家里的钱。”

    阮庭之一怔,须臾也跟着笑了起来,哎一声,他没让阮妤提东西,自己两手拎着,嘴里说,“等以后我当了大官,给妹妹买几个首饰铺子,妹妹想要什么就直接去店里拿。”

    他说得信誓旦旦,全然不管一个首饰铺子需要多少钱,阮妤也只是笑着应道:“好啊,我等着哥哥做大官给我撑腰呢。”

    兄妹俩往外走,阮母还在买糕点,两人便把东西先放到了马车上。

    “妹妹,这里离你以前住的地方远吗?”阮庭之放好东西后,犹豫着低声问道。

    阮妤猜到他想做什么,神色不改,笑着说,“坐马车的话大概一刻钟就够了,哥哥要去看看吗?”

    阮庭之其实出口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了,他怎么能问妹妹这样的话?爹娘早就说过了妹妹以前在那个家过得不舒坦,让他少提起,何况就算妹妹心再宽,恐怕也不会希望听他说起云舒,却没想到她会这么坦然地回答,白衣少年郎看着言笑晏晏的阮妤不由有些傻眼。

    阮妤看着他这副模样仍笑道:“哥哥不用介意,她和你有十六年的情谊,我明白的,就像祖母,便是我离开了阮家,我心里也依旧敬着她爱着她,等她回来,我也会去探望她的。”

    她说得如此坦然,阮庭之心里的那些不安和犹豫倒是一点点消散了。

    他脸上也重新扬起明媚的笑容。

    最后在阮妤问“要不要去”的时候笑着摇了摇头,“算了,下次吧。”今天,他还是想好好陪阿娘和妹妹。

    正逢阮母提着糕点过来问他们怎么不进去,她刚要回答,阮庭之却已经笑着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糕点,朗声道:“等阿娘一起回家呢。”

    她也就笑着没再多说,三个人一起上了马车,没有发现他们刚刚离开,这间铺子又迎来了几位客人。

    “云舒,你在看什么?”穿着一身大红锦服的妇人看着阮云舒望着一辆离去的马车,停下脚步询问。

    “啊……”

    阮云舒回过神,摇摇头,扶住徐氏的胳膊笑道:“没什么。”

    估计是她看花眼了吧,怎么可能在这看到哥哥呢?也不知道哥哥有没有回家?她离家之前,哥哥就留信走了,她那个时候一心想回到自己的家,自然忽视了这一点,也没有去想经历了哥哥离开的爹娘能不能承担她也离开。

    可如今在阮家待得时间越长,她就总是能梦到爹娘和哥哥,她梦到爹娘哥哥失望的眼神,每每梦到他们,她总会从梦中惊醒。

    好在只是做梦。

    爹娘和哥哥一向疼她,日后她寻个时间回去,他们肯定会体谅她的……而且她也不信阮妤会融入到自己家,她听府里的下人说起过阮妤的性子,知道她性子高傲,绝不肯轻易妥协,要不然也不会和母亲处成这个样子。

    这样才好啊。

    不然她总担心阮妤回了家就取代了她的位置。

    徐氏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边走边和她说道:“你祖母和弟弟再过阵子就能到家了,今天你多置办些衣裳,回头好见他们。”

    阮云舒听到她的声音便立刻回过神,柔声道:“母亲给我置办的东西够多了,我倒是听说这家店里来了一块墨玉和红玛瑙的镯子,正好适合您和弟弟。”

    自打上回徐氏晕倒之后,阮云舒便从盛嬷嬷口中打听了府里人的喜好和忌讳。

    果然徐氏一听这话,脸上的笑也变得柔和了许多,嘴里也不禁说,“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你弟弟一向是爱墨玉的,若是知晓你给他找了这么一块玉佩,肯定高兴。”

    只是这笑还没维持多久,就从掌柜口中得知这两件东西都被卖出去了。

    阮云舒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僵住,小脸也跟着白了下,显然是不敢置信的模样,“怎么就卖出去了?昨天不是还在的吗?我不是让你们留着吗?”

    掌柜不认识她,但徐氏还是认识的,这会便含着歉意道:“店里的东西一向都卖得俏,小姐也没付钱,这东西自然不好留,不过也巧,这两件东西都是前不久才卖走。”说起那位贵客,他脸上的笑藏也藏不住,“那客人大方的很,价钱都没问就一口气买了上千两的东西。”

    阮云舒听到这话倒抽一口凉气,似乎也没想到那人竟这般阔气。

    但墨玉本就难寻,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块,如今就被人买走,自然有些不高兴,而且这还是她拿来讨好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弟的,她可听说了她那个弟弟是个混世魔王,又最得家里人的喜欢,若是不讨好他,恐怕她以后在府里也待不下去。还想再说,徐氏却冷着嗓子开了口,“行了,就两件小东西,把其他稀罕物件拿出来看看。”

    掌柜忙应了一声。

    阮云舒看着徐氏面露羞愧,“母亲,抱歉,是我没安排好。”

    这也怪不得她。

    徐氏自然不会多说,只是想起阮妤,若是她的话,必定会妥帖安排,绝对不会惹出这样的事……自她离家也快有三个月了,本以为她肯定待不住,没几日就跑回来了,哪想到这丫头居然这么倔,一次都没同家里联系过。

    她心里又怄又气。

    好几回想喊人去打听下她的情况又觉得丢了脸面,倒是至今也不知道她过得如何,不如……让人去打听下?

    46.  第 46 章   阮妤,你为什么对我这么……

    徐氏到家后就没再让阮云舒陪着, 而是喊来盛嬷嬷,让她去打听下阮妤的事。她说起这番话的时候,神色有些不大自然, 低着头, 手里拨弄着刚刚才买的一个翠玉手镯,语气淡淡,“过阵子老夫人就要回来了,她一向宝贝那丫头, 若是知晓她离开, 恐怕又要觉得我苛待那丫头了。”

    这话说得好似是被迫去做。

    可盛嬷嬷哪里会不晓得她?心里松了口气,脸上的笑意也明显浓郁了许多,这几个月夫人生大小姐的气不肯让人去打听, 更不准人私下说起, 她是有心,但也不敢违背夫人的意思, 如今夫人总算肯发话去打听大小姐的事了, 她自然高兴。

    大小姐离家三个月了,她打小过惯了好日子, 出行又都有丫鬟婆子伺候,如今回到那样的乡野之地哪里住得惯?

    “奴婢马上就去。”说着又笑起来,“如今二小姐规矩也学得差不多了,等大小姐回来,两个孩子一道在您膝下孝顺,外头的人还不知道该怎么羡慕您呢。”

    徐氏一听这话,艳丽的红唇也忍不住微微上扬一些,带着很明显藏不住的高兴。

    不过很快又压了下去,撇嘴道:“云舒, 我倒是不担心,那丫头的脾性,我可不敢指望她孝顺我。”话是这么说,但语气也没见生气,握起一旁丫鬟先前上的茶抿了一口,而后继续闲闲道,“过几日你亲自去青山镇把人接回来吧,阮家夫妇若舍得,便多给些银子,若舍不得,也准他们日后过来探望,总归他们也养了云舒十多年,咋们家也不好这般忘恩负义。”

    她全然没考虑阮妤肯不肯回来。

    在她眼中,放着大好的知府千金不当,跑到那种地方当个乡野之女是再蠢的蠢货都做不出来的事。

    盛嬷嬷自然也不会觉得阮妤会不肯回来,就算再大的气和怨,这三个月也该撒完了,体会了人间疾苦,如今也能知晓这里的好了,她笑着应是,嘴里说,“回头我去打听完便让人去把大小姐的屋子重新收拾一遍,好在大小姐的贴身丫鬟都在,由着红玉、白竹操持,必定会让大小姐满意的。”

    徐氏颌首,想了想,又说,“云舒那边,你回头让人送些东西过去。”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徐氏近来和她相处得也很是不错,自然不希望阮妤的回来会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吃心。

    “哎。”盛嬷嬷笑道:“二小姐脾气好又体谅人,早些时候不还总同您说,让您把大小姐喊回来吗?如今知晓大小姐肯回来必定高兴。”

    徐氏听她说起这个,便更加满意了,抬了抬下巴,“去吧。”

    盛嬷嬷便告了一礼出去寻了个机灵的丫鬟往外头打听此事,又让人去收拾阮妤先前住的屋子,而后亲自捧了一些瓜果碟子进来陪徐氏说话,瞧见她新买的玉镯,不免讶异地问了一句,“您今日不是说二小姐给您看中了一个红玛瑙的手镯吗?”

    听她说起这个,徐氏的脸色便有些不大好看,一边接过盛嬷嬷给她剥好的瓜子,一边沉声说,“被人先一步买走了。”

    她一向喜欢红玛瑙,只是这物件极少。

    今日听云舒说起的时候,她还挺高兴,哪想到居然会被人买走,偏偏还这么巧就先她一步,听说是一对兄妹给母亲买的,还说那做女儿的出手极其大方,行事说话也十分有派头,这样一想,她原本对云舒的满意便又打了个折扣,语气淡淡,“回头等阮妤回来,让她带着些云舒。”

    虽说这几个月云舒规矩学得不错,但到底是外头养出来的,难免还是带着一股子小家子气。

    盛嬷嬷自是应好,还要再说,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正是先前被她打发去外头的似月,没想到她回来这么快,“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怎么样?”

    徐氏听到这话也停下吃瓜子的动作,目光看向似月。

    似月先前是一路跑回来的,脸还有些红,此时被两人这般盯着,想到刚才门房说得那番话,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你这是什么表情?”徐氏见不得别人吞吞吐吐,拧着眉,“到底打听了什么?难不成是阿妤出事了?”说到这的时候,她原本懒散的坐姿微微向前倾,柳眉紧蹙,神情带了一些紧张,语气也变得低沉了一些。

    “不,不是。”似月忙道:“大小姐没出事,就,就是……”

    “到底怎么了?”盛嬷嬷也皱了眉,“你跟着夫人这么多年,难不成不晓得夫人的性子?再这般吞吐就去外头捋了舌头再来回话”

    似月见两人脸都沉着,自是不敢再瞒,把先前打听到的说了一遍,“奴婢刚去门房,原本是想找人跑一趟青山镇,没想到门房的下人前不久刚去过青山镇,他说大小姐自回家后就接手了家里的酒楼,这三个月,她一直在打理酒楼,那边的人如今都称,称大小姐为阮老板。”

    徐氏当初知晓孩子被调换的事,自是让人去打听过阮家夫妇的情况,知道他们这间祖上传下来的酒楼从前生意是不错,还被赐了牌匾,如今却是非常不入流。

    哪想到阮妤居然接手了这间酒楼!

    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一阵青,一阵红,最后狠狠拍了木桌,怒道:“自甘堕落!我从小教她养她,难道就是让她去做那不入流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