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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药医不死病

      刘瑜冷笑道:“硬朗是好事,强撑就是蠢材了。在西军里,我遇过这样的蠢才,不是一个半个,死撑着说不痛,你说不痛,我只能当是坏肉割掉,原本缝合上去,十天半个月就能好的伤的,硬要撑到斫掉小腿,瘸上一辈,你说这人,蠢不蠢?偏生就有这么蠢的!”

    这时张二狗灸烧好了小刀,用布垫着刀把过来,刘瑜接在手里,对张二狗吩咐:“再用烧酒洗一回,他要还不知道痛,再割。”

    张二狗连忙照做,这回病人皱起眉来,苦笑道:“却是痛的。”

    “真痛还是假痛?你不要怕割肉,就骗我说痛,我看你表情,似乎不太痛!”

    病人无奈道:“其实火辣辣的,蛮痛。”

    “咬上。”刘瑜把软木棍递了过去。

    然后放下小刀,拿上镊子,给他缝合了起来。

    足足忙了前后近一个时辰,才把那七道伤口,加起来怕有近三百针,缝合完毕。

    又取了类如九里香、田七之类药材,研了粉,敷了上去。

    刘瑜又要了一瓶蜂密,仔细粘在创口上。

    又问了病人:“寨里可有新鲜芦荟?”

    竟真的有几盆,便又剖了芦荟的叶肉,敷贴了上去,再把煮过的棉布绷布,仔细缠好。

    “五日之内,不得用力,不得动弹。不然后我就把你四肢打折了,连正骨一并做。”

    病人只好苦笑着点头道:“是,便依先生的话。”

    “张大牛为何要你死?”刘瑜教张二狗收拾了器械,先行出了去,却向病人问道。

    病人听着脸色一沉,摇头苦笑:“白某从不曾恶了阿牛,着实不知,为何他要这般做。”

    “我说你就信?”刘瑜却紧逼着问了一句。

    病人剑眉一扬,笑道:“先生不必诈我,白某从先生让阿牛屏退左右时,就醒转过来了。”

    刘瑜无声地笑了起来,清创之际,若不是看着肌肉动弹,知病人醒转,刘瑜何必与张大牛说那么多话?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拍了拍病人没受伤的肩膀:“好好养伤,你在寨里可有心腹?我去帮你叫过来吧。”

    “有劳先生。”病人倒是没有拒绝。

    刘瑜帮他叫了人入内,就自行了出来,看着张大牛一脸的紧张,刘瑜抬手道:“幸不辱命。”

    张大牛笑得有些牵强,刘瑜却一把握住他小臂道:“张家哥哥,幸不辱命!当是张罗送解州,寻外伤圣手才是道理。”

    这一句说出来,张大牛便恍然大悟了,反手握着刘瑜的手,感激地说道:“多谢秀才!多谢秀才!”

    又对手下说道:“去取十贯钱,二十两银子来给秀才当盘缠!你们四个,送先生下山!”

    刘瑜却一把扯住张大牛,低声道:“万万不可,万一下山失足,掉落山崖,到时张家哥哥,若被指摘,寻庸医来害了兄弟性命,再杀人灭口,那张家哥哥岂不是有嘴也说不清?还是等送病人去解州,学生同行去解州就好,再说有学生两辆骡车,到时入城也方便一些。”

    张大牛脸色有点尴尬,干笑着道:“秀才计较得是!便依秀才的章程。”

    便又叫人去张罗出一间房子,来当刘瑜和张二狗宿下。

    “先生,刚才为何不下山?”张二狗就不明白了。

    刘瑜冷冷一笑,下山?

    要是仙儿和吴十五也在,他倒愿意试一试,有他们两个在,加上张二狗,看看半路能不能把四个土匪干掉,胜算还是很大的;可只有他跟张二狗,还是算了吧。张大牛明显就是要安排人手灭口的作派。

    他只是对张二狗说道:“我先睡一觉,晚上我来守上半夜,你别乱走动,有什么事叫醒我。”

    “对了,无论听见什么声音,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不要出去,如果你想活命的话。”

    说罢倒头就睡,这一台手术做下来,也当真是倦透了,不一阵就响起了微微的呼噜声。

    夜幕覆盖了天地的时候,刘瑜准时的醒了过来。

    张二狗正在吃一碗灰乎乎的东西,不知道是麦粥还是米粥。

    不过是边上木盘里,那叠大块头,份量十足的熏肉,看起来倒是颇为可口。

    刘瑜坐了起来,伸手止住要说话的张二狗,后者是知道刘瑜的秉性,把准备好的木牙刷、青盐和方才煮绷带时,顺便烧开的冷开水递了过来,这些本是他们包裹里的东西,土匪看着不值钱,倒也没有搜走。刘瑜仔细的刷了牙,这件事如同跑步一样,他向来一丝不苟。

    “吃食送了有小半个时辰了,嗯,也许两刻钟,小人也分不太清。”

    “刚才很吵,有人在惨叫,小人想出去看,想起先生的话,便不敢出去。”

    刘瑜点了点头,接着刷牙,牙痛起来那是真要命,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个时代没有根管治疗,更没有细致的假牙植入,他必须保证这一口牙能尽量的延长使用寿命,最好能用到老死的那一天。

    外面的厮杀声音还在响起,惨叫声愈演愈烈。

    但门外却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是有节奏的敲门声。

    张二狗在床下摸了一截砖头,刘瑜冲他摇了摇头。

    有什么用?

    强盗窝里揣半截砖头,能济得了什么事?

    除非项羽、吕布或是冉闵那样的人物吧,要不别说是砖头,左手干将右手莫邪也是白搭。

    “开门。”刘瑜刷着牙,对张二狗吩咐道。

    门打开了,门外是之前刘瑜缝了半天,才缝好的那个病人。

    他的脸色仍旧是苍白,半倚在软榻上,由两名手下抬着他,进来了放下软榻,他便挥了挥没有负伤的右手,对两名手下说道:“两位兄弟,先在外边候着,有什么事好与我说一声,可好?”

    那两个手下抱拳唱诺,便出了去。

    病人饶有兴趣地望着在刷牙的刘瑜:“先生看来,出身是富贵之门,寻常人,便是有这讲究,在这景况里,却拿捏不起来。”

    刘瑜并没有接他的话岔,漱了口,把牙刷捡给张二狗,方才对那病人冷着脸道:“还好你不是自己走过来,这样我就不用打断你的腿,再帮你正骨。你这边,天亮之前能办完事吧?别耽误我事,尽快天亮前办完,我好下山赶路。”

    那病人愣了七八息,才回来神来,苦笑道:“先生,我等可是落草之人,你在这寨子里,便是认定自己不会有事?就没想过,我等会害了先生的性命?”

    刘瑜连接话的兴趣都没有,拿过张二狗仔细用开水煮过的筷子,夹了几块熏肉吃了,便放下筷子,对那病人说道:“伤口痛不?痛?那就对了,不要去搔它,不要去用力按压它。要上茅厕时,教人扶着,别死撑,你一蹲下,大腿用力,伤口就会裂,你用手扯着东西,背后那刀口也会崩。”

    说着冲门外两个汉子喊道:“你们听见没有?这位是死要面子的,他要解手,你们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自己去。扶着他的时候,要按着下背肌,你过来,我按给你感受一下,对!就是这里,他上背肌可缝了二十七针的,后腰又有横着的三针缝在那里,你们别乱扶。”

    那两个汉子被刘瑜指挥得一愣一愣的,刘瑜交代完了,又对他们说:“别嘴里义气干云,同生共死,两肋插刀。扶他上几趟茅厕,就觉得受不了。到底有多少兄弟义气,就看你们能陪他去解几次手。”

    “先生放心!五弟哥哥不论上几次茅厕,我等都一定陪着他去!”

    刘瑜摇了摇头道:“你们肯,我看这厮未必肯,到时他一逞强,一骂娘,你们就缩了。这样,拿纸笔来。”

    取了纸笔,刘瑜就给他画了一个坐厕模样的架子,递到那病人怀里:“让木匠给你打造一个这玩意,你在屋里解决吧。”

    病人苦笑道:“先生,这看病看到连解手都要管的?倒是平素医馆里叮嘱的,要忌口什么的,不曾听你说起?”

    “忌什么口,多吃肉,少放盐,不许喝酒便是了。”

    这时外面喊杀声渐渐停了下来,有脚步声往这边而来,当头推了入内的,却是被五花大绑的张大牛,一见刘瑜便急急道:“先生救我!”

    “药医不死病,你这病我治不了。”刘瑜摇了摇头。

    坐在边上的病人就好奇了:“先生,这阿牛身强体壮,他患了什么病?”

    “掉脑袋的病。”刘瑜很认真的说道。

    然后他上下打量着病人,过了两息,居然说道:“这病你也患着,不太重,还能治。”

    边上方才抬着病人入来的汉子,便有一人恼了,按刀喊道:“你这厮鸟,老子看你才是患了掉脑袋的病!你若不给五弟哥哥请罪,老子现就砍了你的狗头下来当球踢!”

    张二狗吓得脸都白了,这刘瑜是干什么啊!强盗窝里,这明晃晃十几把刀,犯什么浑,说什么胡话啊,这是找死吗?连五花大绑瘫在地上的张大牛,望着刘瑜,都感觉到在望着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