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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

      明昔手里握着一节木头,正用刻刀一点一点得凿刻,她看不见,但徐飞白说这门手艺凭的是手感,反正都是打发时间用,不用太雕得太精细。

    明昔摩挲着木头上乱七八糟的刻痕,苦笑:徐飞白太高看她了,别说精细,雕出一个粗糙的纹路她都做不到。

    院子里传来清脆的踏雪声,练武之人通常不会发出这么大的声响。

    “是明陵吗?”

    天边彤云密布,光线本来就暗,那人站到门口,遮住了本来就不够亮的天光,屋里顿时变得幽暗起来。

    “明陵?”明昔试探着又唤了一声,握着刻刀的手收进袖里。

    墨昀看贪狼被凌云釉激出了斗意,立刻喝止:“好了,贪狼,今天到此为止。”

    贪狼一脸不高兴,“主人,贪狼要求再比一局。”

    “诶!别,再来一局,姑娘我小命都得交代在这里。贪狼大爷武定乾坤,万夫莫敌,我认输,今天是死也不会跟你打了。”凌云釉满腹怨气,但认怂认得干净利落,毫不拘泥。

    凌云釉发髻散了,衣裳被长鞭勒出好几道口子,脸颊被鞭风带到,受了擦伤。她最先关注到脸上的伤,心疼得嘶嘶冒气,“没听过打人不打脸吗?”

    贪狼还真没听过,“再来,这次我保证不打你的脸。”

    再来你大爷!凌云釉忧伤得想哭,下次出门还得揣个小铜镜在兜里,也不知道伤得怎么样。

    墨昀扔了个青花小瓷瓶过去,“一日涂三次,最多三五日就消了。”

    凌云釉握住小瓷瓶,狠狠剜了贪狼一眼,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徐飞白目送着她委委屈屈的背影,忍不住大笑,“呀呀呀呀!贪狼,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知道女人的脸有多重要吗?万一以后留条疤,可就难嫁出去了。”

    凌云釉没走远,听得一清二楚,倒吸两口气,压下怒气,转身换了副笑脸,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同心结,同心结下挂着一枚红色护身符,里面装了一截桃枝,正挂在她食指上,一圈一圈地转着。

    扬州有个很出名的姻缘庙,经常会有尚未许亲的年轻人上庙里求桃花结,想要借此寻获好姻缘。

    凌云釉得意得笑了笑,“我啊!说不定不用求神拜佛,也能嫁在你前面呢。”

    徐飞白不笑了,尴尬道,“你什么时候拿去的?”

    凌云釉翻了个白眼,把桃花结扔过去,“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比较恨嫁?”

    这可把徐飞白尴尬坏了,哪敢去接,觉察墨昀和贪狼都在看自己,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就……就看着……好看,也花不了多少钱,就买了。你还是……还是好好管管她,不问自取视为偷。”

    墨昀强忍着不笑,“沾了土就不灵了,回头我一定替你好好说说她,坏人姻缘容易遭报应。”

    徐飞白知他在取笑自己,抓了抓后脑勺,“这姑娘玲珑心窍,也是吃过太多苦得来的,但愿你手下留情,不要把她变成第二个林甘雨。”

    “这锅我不背,林甘雨喜欢谁,投靠谁,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我没有诱导她做决定,也没有逼迫她做决定,所以她变成什么样,都与我无关。”近来堆积的事情都完成得差不多,墨昀忽然闲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都没有从前紧绷。徐飞白本来也只是打算转移话题,没想到他会真的回答,要知道,平常和林甘雨相关的他都懒得搭理。

    徐飞白想想还真是这个理,“如果你是白晋那种人,也许还要好办一些。奈何你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骨子里还正经得要命。你这种人最没意思,最后什么都得不到,还不能怪到你头上,那你说到底是谁的错?”

    或许是因为墨昀的耐性只有一个问题那么长,又或许只是因为这个问题无聊,懒得贡献他宝贵的神思去想,墨昀甩个徐飞白一个“尽在不言中”的背影,潇洒得走了。

    徐飞白追在后面,“还有件事儿,以你对林甘雨的了解,明昔身边那名男宠叛变,是不是林甘雨的手笔?”

    墨昀不耐烦,“即便是她的手笔,也不是我教的。秦州昨天向我讨了只长白山的老参,是不是送明昔的?”

    徐飞白很无语,“明昔瞎了又不是要死了,讨老参有什么用?”

    墨昀也不由叹气,“我没问,那只老参还是老堂主在世时从长白山挖回来的,要是知道被秦州拿去给人治失明,不知道会不会从棺材里跳出来,回头我得找人去看看他的棺材板是不是还牢固。”

    徐飞白失笑,“我来之前就见他往明昔那里去了。”

    秦州抱着一根宝贝老参,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了明陵。

    明陵满脸是血,看到秦州眼睛倏然亮起来,“秦大人,求你救救明昔小姐,阳大人他……”

    没等明陵说完,秦州一听到阳平也在,就知道不好,把老参扔给明陵,向里跑去。

    明昔被粗暴地砸在美人榻上,藏在袖中的刻刀抵上喉咙,“你侵犯了我,白晋不会拿你怎么样,若是我死了呢?”

    阳平阴沉着脸,却不敢再动。

    明昔喘着粗气,不管不顾地在脖子上划出一条血口子,“如是我死了,他会要你的命。”

    阳平差点又要铩羽而归,转念细想她刚刚的话,她倒是提醒了自己,只要她不死,白晋就不会拿他怎么样。

    阴森之气爬上他的眉目,阳平忽然道,“竟然还敢回来,你倒是护主。”

    明昔一惊,“明陵?”

    明昔这一分神,被阳平钻了空子。阳平飞快逼近,握着她的手臂向后重重一拧,咔嚓一声,刻刀砸到地上,明昔重重摔在美人榻上,疼得一脸惨白。

    阳平压在她身上粗暴得撕开她的衣裳,“从前是我太惯你,以后不会了,兴许我今天要了你,堂主就会答应把你嫁给我了。”

    秦州一进去就见到这幅情景,霎时间,双眼泛起血红之色,他大步走过去,捏住阳平的后劲将他拉起来,一拳挥了过去。

    那一拳正好砸在阳平的鼻子上,阳平拭去鼻血,冷眼望着秦州,“我们烟雨堂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秦州扯起一张毛毯,把衣衫不整的明昔拢进去,冷冰冰道,“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跟白晋交代吧!”

    阳平愤恨地走了出去,明昔慢慢从美人榻上爬起来,不哭也不闹。

    秦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明昔,你还好吧!”

    明昔木着脸点点头,“谢谢。”

    明陵冲过去,死死捏住羊毛毯,似乎是想要帮她遮盖屈辱。明昔低下头,她右边的胳膊被拧得脱臼,只能用没受伤的左手去摸明陵的脸,明陵的眼尾和颧骨都有淤青,方才被阳平打得吐血,若不是明昔让他走,说不定早就被阳平打死了。

    秦州试探着问,“今天的事你会告诉白晋吗?如果你不愿意说,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心里十分愤怒,但明昔毕竟是女孩子,遭遇了这种事,虽然没造成实质性伤害,但应该也不会愿意让别人知道,总还是要顾虑明昔的名节。

    明昔摇摇头,“他即便能拿我怎么样,也不敢杀我,可我不一样。”

    “我敢要他的命。”

    ***

    林然大老远就看见了灰头土脸的凌云釉,哪里是像去和人过招,那是斯文人干得事,弄成这幅模样,像是她一个人群殴了十个泼妇,只有泼妇打架才会宁可自伤一千,也必须伤敌两百,反正就是不能让对方毫发无损地回去。

    林然赶紧迎上去,“怎么弄成这样?”

    一提凌云釉就来气,“被熊孩子给打的。”

    林然无法靠她那贫瘠的想象力猜出她口里的熊孩子是谁,毕竟在她眼里,朔风堂的人都是远在天际的大人物。她手里抱着刚收下来的干净衣裳,本来是打算抱回去熨平整了再叠起来的。

    见凌云釉弄成这样,自然是先伺候她沐浴。

    凌云釉很喜欢偏室里的大浴池,池上氤氲着一层白蒙蒙的烟雾,池中心立有一座游龙戏珠的金像,源源不断的细流从龙嘴里流到浴池里。

    凌云釉闭着眼靠在池壁上,林然跪在岸边给她梳头。

    “林姐姐,你说他们怎么敢在浴池里放条龙呢?这要在民间,可是杀头的大罪。”

    林然也很疑惑,“我也不知道。”

    凌云釉也是随口问问,也没打算探究到底。“烟雨阁的事打听清楚了吗?”

    林然把明昔的事说了,“白堂主一直最为爱重明昔小姐,却不是男女之间的爱重,具体是什么原因,没人说得清楚。眼下,风头正劲的是松月小姐。”

    凌云釉睁开眼睛,“卞松月?”

    林然放下梳好的头发,转而梳另一边,“是,听说白堂主不仅亲自指点她剑法,一得空,还会亲自教她读书。”

    “读的什么书?”

    林然轻轻摇头,“这个我倒是没问。”

    “林姐姐,你说,粱阿给明昔下毒,会不会和卞松月有关?”

    林然在心里斟酌一番,“绿喜说,松月姑娘刚入烟雨堂的时候有两位幽若看不惯她,可是没过多久,她就突然与两位幽若亲近了起来。她来之前,虽然也有人嫉恨明昔小姐,但也一直相安无事,并没有什么大动作。如果小姐非要我说,我只能说,这位松月姑娘,不简单。”

    凌云釉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忧虑,“卞松月不仅聪明,而且心狠,从前我与她之间没有利益纠葛,同我要好也在情理之中。林姐姐,你说,如果有一天,我威胁到她,她会不会也会来对付我?”

    林然幽幽叹气,“人心瞬息万变,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

    在桃花源里相扶相帮的一帧帧画面浮现在脑海里,也许是自己记性太好,卞松月说过的每一句感动过她的话,她就一字不漏得记在了心上。

    还有很多无声时刻,她们依偎在一起取暖,她闭上眼睛养神,卞松月就在一旁给她编草蜻蜓。还有她死里逃生,在温水中醒来,发现只剩了自己,正彷徨无助的时候,卞松月忽然出现,天真得问她是不是还有一个名字叫子衿。

    她还欠自己一个草蝴蝶,凌云釉一直记着的。

    林然望着她消瘦的背脊,看起来有些可怜。

    “可是我不想走到那一步。”默了半晌,她忽然开口。

    林然想起从前的她,一路战战兢兢在夹缝里求生,即便是被人欺负了,也顶多是使一些小花招惩戒对方,从来不肯做害人的事。怀着满腹的小聪明,却心软得一塌糊涂,明知雅安那个笨姑娘会成为累赘,带着她会引来很多麻烦,但还是忍不住将她带在身边护着。

    林然拿了一条干帕子温柔得替凌云釉绞着头发,“云釉,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怎么变过。”

    好久没听人这么唤过自己,凌云釉眼睛微微发烫,“当年我刚进临芳苑,有一晚高热不退,我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张又硬又冷的床上。”

    林然仿佛也想起来了,笑着说,“那会你烧成那样,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不能睡不能睡,我的书呢!还想着背书,真是用功。”

    “当时为什么要救我呢?她们看完热闹就散了,只有你,特地跟丁姑姑请假留下来照顾我。”

    林然用一根玉簪挽起她的湿发,“积德吧!没准哪天德行积满了,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凌云釉裸-着身子从水里站起来,林然为她擦干水珠,怕她着凉,用羊绒毯拢住她。

    凌云釉侧过头,林然如同玉兰花一般沉静,“林姐姐也想离开这里吗?”

    “嗯!做梦都在想。”

    凌云釉换了里衣,拿出墨昀给的青花小瓷瓶,转开瓷盖,凑到瓶口嗅了嗅,想到墨昀也没必要害她,才放心大胆地对着铜镜抹在伤口上。林然拿了件斗篷给她披上,接过小瓷瓶,“我来吧!”

    “林姐姐,明天帮我张罗一桌酒菜,以我乔迁新居为由宴请卞松月,不用弄得太正式。”

    “好的,明天一早我就去办。”林然小心盖好的瓷瓶的盖子,从妆台上拿下一瓶玉肌膏为凌云釉抹在脖子和手上。凌云釉在镜子里看着她忙碌,柔声道,“林姐姐,农历七月初九是你的生辰吧?”

    林然没想到她会记得这么清楚,“小姐有心了,的确是七月初九。”

    “明年生辰之时,我送林姐姐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