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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三章

      很多时候,他其实都给了自己一个逃避的借口,老丁是丁夏唯一的亲人,丁夏从小就缺乏爱护,她所有的温暖,都来自于那个叫丁春晖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却是一个和他有直接血缘关系的人害死的。

    若是丁夏也能够选择忘记,他一定奋不顾身,不论什么时候都陪着她。

    可是她不可能把那一段事忘记的一干二净,她永远都会恨着何河,连同他,也不会原谅。

    如果这件事他也不知道就好了,如果那时候他一直被蒙在鼓里,说不定现在可以毫无顾虑的和丁夏在一起,帮她翻案,然后无忧无虑的共度余生,可是他知道了,多年以前,他就知道这件事。

    江竣直眉头皱着,路过家门口的时候,却没有停车,一路开车去了妈妈的住所。

    妈妈开门看到是他,显然有些惊讶。

    “这么晚了,怎么回来了?”

    “想起好久没有和江女士一起吃饭了,就回来蹭个饭。”江竣直勾了勾唇道。

    “那你先坐着,我去做饭,”江女士笑了笑,转身去厨房里做饭。

    想起他当初上学的时候总是闯祸,回到家里还死皮赖脸的不承认,总是狡辩,惹得江女士总是生气,她生气了他也不介意,臭不要脸的蹭着她,直到磨到她露出笑脸为止。

    那个时候一切都很简单,他想的也很简单,就是无忧无虑的过完一生,按照自己的想法,只要江女士在他身边就好,直到快高考的时候,他知道了那个秘密。

    他的爸爸,并没有死,而是抛妻弃子,娶了另一个女人,

    曾经一度江女士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一个宽厚而又平凡的人,善良,热忱,没有任何缺点,笑起来就像阳光一样,长相比江竣直还要好看。

    可怜他就这么相信了。

    那一年,颠覆他人生的事还有很多。

    高考结束之后的某一天晚上,他收到了丁夏的短信,坐在窗边一夜,他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这条短信。

    这条短信,在他的手机里,一放就放了六年。

    后来这个手机他不用了,放在家里,可是始终开着机,那条信息始终躺在他的手机里。

    江竣直发呆的功夫,江女士就做了几道菜,开了两瓶酒,放在了桌子上。

    母子俩喝酒的时候都没有说话。

    江女士自然知道江竣直不是单纯的回家蹭饭。

    “妈,你说我还可不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和丁夏在一起?”

    江女士认识这个叫丁夏的女孩子,她的父亲住院的时候她去看过一次,一方面是替江竣直,一方面,是替何河,算是道个歉。

    那是个可怜的女孩子,更可怜的是,她的儿子,江竣直,很喜欢这个女孩子。

    有一天他问她,他该怎么办,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答案,一拖就拖了这么久。

    “你去找她吧,尽管去喜欢她,这是何河犯的错,和你有什么关系,”时隔这么久,她给了他答案。

    “不,她迟早要知道的,我不可能再瞒着她,”江竣直摇摇头,低头喝了一口酒。

    “那有什么关系呢,如果她喜欢你,是会体谅你的,你和何河除了血缘关系,其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甚至都没有见他一面,和你有什么关系呢。”江女士宽慰道。

    这天晚上,江竣直睡在了以前的房间。

    那个时候他总玩游戏,房间里贴过几张海报后来大多被江女士撕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江女士已经不在家里了。

    江竣直以为她去工作了,却不想她去找丁夏了。

    丁夏大清早起的很早,感冒也基本痊愈了,她收拾收拾,刚准备出门的时候,门铃就响了,

    她打开门,却看见一个她不认识的阿姨,

    “您好,请问您找谁?”

    “我是江竣直的妈妈,小姑娘,我来找你,”

    “哦,您请进。”丁夏把江妈妈招待进房间,“您和水还是饮料?”

    “水,谢谢,”

    丁夏很快给江妈妈倒了一杯水,放在江妈妈面前的茶几上。

    “小姑娘,你是叫丁夏吧?”江妈妈开门见山,“是这样的,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儿子他喜欢你?”

    “您说什么?”丁夏一头雾水。

    “他的确是喜欢你,只不过,有些事阻挡了他的脚步,你愿意和他一起去克服这些事么?”

    丁夏听的更是一头雾水,连怎么回答都不知道了。

    “我希望你可以安静的听我说三分钟,好么?”

    丁夏点点头。

    “当年的我,喜欢上了一个很优秀的男人,他家世不好,但是人很善良,对工作充满热情,我们在一起了,很快我们结婚了,生下了竣直,可惜的是,后来的他变了,变得越来越喜欢钱,最后被一个有钱的千金大小姐看上,他为了能够升迁,竟然选择抛妻弃子,和我离婚,把我和竣直全部扔下,你说,这样的人,还有资格让竣直叫他爸爸么?从那时候起,我就决定,和这个人彻底断绝关系,他永远都不再是竣直的爸爸,”江妈妈伸手,握住丁夏的手,“你能理解我么?”

    “能的,”丁夏回答。

    “那现在我告诉你,这个人就是何河,你还能选择对待江竣直如初么?”

    丁夏沉默了,与其说是沉默,不如说是吃惊,

    她一生中,前前后后一共喜欢过两个男人,竟然都和他何河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就是传说中的命么?

    “阿……阿姨,您……您说什么?”

    “何河就是当年那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江妈妈说,“小姑娘,江竣直的确是很喜欢你的,他不是距你于千里之外,更不是对你反复无常,他是真的很喜欢你,怕你受伤才会这样的,”

    “阿姨您别说了,您先回去吧,我想静静。”丁夏说完,就坐在了那里,一言不发,江妈妈叹了口气,也只好离开。

    丁夏是个好姑娘,她相信她会想开的。

    丁夏去上班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做什么。

    一天过去了,她手头的资料一页未动,

    下午下班的时候,老袁拍了拍她的肩膀,问要不要让她搭顺风车回去,她拒绝了。

    从公交车下车的时候,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想使自己变得清醒一些。

    走到家附近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黑了,路上也没有了人,她没有注意附近的情况,低着头往前走,过马路的时候却看见一辆飞驰的汽车朝她行驶了过来。

    她隐约可以看到驾驶座上的人脸,他戴着口罩,紧紧踩着油门,车速越来越快,直到撞在她身上。

    她完了,她知道。

    熟悉的感觉,仿佛当年妈妈发生的车祸一样,

    江竣直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夜里八点,医院的声音很急,说手机的机主出了车祸,出血严重,生命垂危,让江竣直马上去中心医院。

    江竣直拿着手机,一时间耳边轰鸣,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他下意识的跑下楼,开着车子,一路超速到了医院。

    迎接他的,是重症监护室里垂危的丁夏。

    江竣直蹲下来,拉住丁夏的手,一时间眼泪盈了眼眶,他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爱你,我爱你丁夏,你一定要醒过来,”

    “毕业那年你发给我的信息,我一直不知道如何回你,现在我想好了,我喜欢你,想要你永远在我身边,你别走,别走好不好?”

    江竣直的迫切呼喊并没有起作用,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了一夜后,丁夏忽然发生心跳骤停,经医生抢救,抢救无效身亡。

    她是一个年华正茂的律师,她将来还有广阔的一片天地要去闯,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她还没有报仇,还没有完成自己的每一项愿望。

    丁夏的葬礼十分简单,她没有什么熟识的亲人,江竣直做主叫了一些当年的同学,本来想着丁夏处理完她父亲的事之后就一起聚一下,没想到最后团聚竟然是这种场景。

    她还没圆思念她的人的愿望,就这么轻易的离去了。

    葬礼结束,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江竣直的生命里再也没有丁夏这个人。

    丁夏在医院里抢救无效,身亡的时候,他就站在重症监护室外,丁夏染血的手机隔着隔离袋响起来,他接起来,听见是何肆兴的声音,

    “丁夏,我父亲他可能会对你不利,你快躲起来。”

    “丁夏出了车祸,心脏骤停,正在监护室离抢救。”江竣直冷冷开口。

    对方沉默了一秒。

    “哪个医院?”

    “中心医院。”

    后来葬礼的时候,江竣直和何肆兴去收拾丁夏的遗物,进了丁夏家门的时候才发现那里早已经一片狼籍,他们报了警,警察很快立案,这件事很明显不是车祸意外,而是一场蓄意的谋杀。

    幸亏丁夏提前留了一手,把证据都留在了江竣直那里,

    江竣直对何河彻底失望,把一切证据都交给警察,并且由他和何肆兴作证人,为老丁翻了案。

    最终何河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丁夏,却再也看不到了。

    何肆兴去了当初和丁夏一起读书的地方,很久都没有回来,只有江竣直还留在他们最初相识的地方,想象着每一天丁夏都陪伴在他的身旁。

    这一天路过高中学校的时候,他远远的看着跆拳道社,隐约看到了丁夏坐在训练室里训练新生的身影,她的眉头微微皱着,有一些严厉,他从未见过眉眼间如此英气的女孩子。

    是的,从未见过。

    余生也不会再见到了,

    絮笙睁开眼睛的时候,依旧是在自己的小木屋里,她顶替丁夏生活了六年,一步一步看着她强大,最后伴随着她死去,心里竟然有些难过。

    她在别人的身体里死了这么多次,每一次都感同身受,每一次都会有痛苦的感觉,每一次也都难以很快抽身。

    不知道是否,丁夏离开了的世界,江竣直和何肆兴两个人是否能够好好的生活下去,她希望他们能够好好的生活下去,同时希望他们可以永远记得丁夏这个姑娘,她始终是最善良的存在。

    她离成功又近了一步,很快她就可以再见到于铭,很快可以找到于言,很快他们会团聚,届时,她就永远不会这么难过了。

    丁夏去世后的第七个年头,何肆兴回到了这座城市,他并没有去探望何河,在他的心里,他已经死了,他不明白一个人犯了错误,怎么会想到用杀人的方法去掩盖错误,这太可怕了。

    他去墓园看望丁夏的时候,是清明的前一天,天上下着雨,他走过去,把花放下,还没来得及说句话,江竣直就在他身后也把花放下了。

    何肆兴失笑。

    每次都是这样,每当他想对丁夏说些什么时。江竣直都是适时的出现,阻碍他的计划。

    何肆兴回头,对江竣直笑了笑,江竣直也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