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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而就在她踌躇疑惑之时,前朝却传来了一件大事。

    “娘娘,娘娘不好了,国丈爷刚被御史台的人参了一本!”

    黎沁芝心头一跳,握紧的双拳几乎将指甲掐进掌心,“他们参了父亲什么?”

    “御史台的人说,国丈爷……纵容家奴抢占民田,还说……娘娘您的兄长,豪赌欠下了万两白银。”

    第62章 皇上的白月光12   那我今天能加几分?

    “怎么可能?”黎沁芝拍了下桌子登时站起身来,将一旁的宫女吓得连连后退。

    “不行,我要去找陛下说清楚,爹爹做事一向谨慎,怎么会纵容家仆做出这种霸道事来,哥哥又最懂事守礼,连赌场的大门都不敢多看一眼,怎么可能欠下万两赌债!”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急忙向外跑去,连外袍都没来得及披上。

    宫女们从未见过这位皇后娘娘如此失态,一时间不免有些怔忡,缓过神来人已经跑出去七八丈远,只能跟在她后面连连叫喊:“娘娘,娘娘三思啊!”

    好在宫中有位陛下派来的老嬷嬷,她正巧与黎沁芝相向走来,见状一把拦住失神的年轻皇后,死死攥住她的胳膊,在她耳边低声劝解道:“娘娘,听老奴一句劝,您这个时候去找陛下也于事无补,不如等陛下消了气再去求情。”

    黎沁芝见着她,却仿若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一般,反手抱住她的胳膊,声泪俱下道:“王嬷嬷,我爹爹和哥哥绝对是那种人啊,您是陛下身边的老人,您帮我找陛下说清楚,求您了!”

    王嬷嬷并未因此动容,反而微皱了皱眉,接着硬将她扶了起来,语气也硬了几分,“皇后娘娘,您这样有失皇家体统。”

    “皇家体统”四个字让黎沁芝愣了愣,半晌后她仿若耗尽力气一般,抽噎着倚靠在王嬷嬷身旁,被半拉半扶的带回了内殿。

    “娘娘,老奴也是为了您好,”王嬷嬷叹了口气,递过去一方崭新的帕子,“现在陛下应当还在气头上,您若是再去他面前哭一场,岂不是火上浇油。”

    “嬷嬷说得是,”黎沁芝点点头,接过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是本宫太冲动了,可……可家父和家兄真不是那种人。”

    王嬷嬷只勾唇笑笑,笑意却不达眼角,“是与不是,陛下自有决断,娘娘,您难道不相信陛下的判断么?”

    黎沁芝执着丝帕的手微微一滞,接着垂下眼帘似懂非懂点了点头,低声喃喃道:“是……陛下自有决断。”

    王嬷嬷望着眼前身量娇小的女子,暗暗摇了摇头,陛下当年舍弃了那么多,就是为了找个好拿捏的,结果呢?哎,谁知究竟是对是错呢。

    *

    皇庙近些日子说来也还算热闹,不过相比凤鸣九天传言兴盛的起初那一个月,倒确实冷落了几分。

    究其原因,主要是由于大部分求功名的香客,被那位据说是文昌星转世的国丈爷分流,留下来的倒是女眷偏多,还主要是来求姻缘和求子的。

    池萤只觉得啼笑皆非,公孙萤遇人不淑又难产而亡,结果现在居然一股脑的找她来求这些她自己都没有的东西,说来也是有些讽刺。

    “在笑什么呢?”

    池萤翻书的手一顿,循声望去,只见一青衫男子正跨坐在窗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的眉心不自觉跳了跳,没好气道:“你属猫头鹰的么,就不能找个白天过来,非要来找我秉烛夜谈?”

    幸好她不喜房中有人,晚膳后就将宫女打发了去,不然还真就说不清了。

    “当然,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宴之利落地翻身而下,坐到她对面挑眉笑道,“灯下看佳人,自然别有一番风韵。”

    “不了,我扛得住高清直拍,用不着柔光滤镜加成。”池萤神色淡淡,全然不为所动。

    宴之失笑,指间轻敲了敲桌面,道:“最近外面闹出这么大动静,你倒是愈发沉得住气了。”

    池萤扯出一抹假笑:“热闹什么的又与我有何干系,我天天吃斋念佛的,自然要平心静气些。”

    宴之却眼疾手快地将她手下那本书抽了出来,合上书册对着封面摇了摇头,“啧啧啧,《霸道王爷的替身小妾》,这念得又是哪门子佛经?”

    池萤面色微僵,探身从他手中将那书册夺了回来,随意塞到桌下书匣中,状若镇定道:“怎么,还不能劳逸结合了。”

    “自然可以,”宴之唇边笑意更深,“王爷是现成的,你要是喜欢霸道的那款我也可以试一试。”

    “咳咳,你究竟有什么事儿,直说吧。”池萤干咳两声岔开话题。

    宴之似是哀怨地轻叹了口气,“我就不能单纯来看看你么,一定要有事才来寻你?”

    池萤只微笑:“可以,但是有话直说在我这儿是加分项。”

    宴之闻言微怔片刻,随即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最近黎家的事儿,应当是你的手笔吧?”

    “这罪名太重了,我可担不起,”池萤立刻摇头,神色坦然,“我顶多算是给了他们一个火折子,但火可是他们自己点的,与我无关。”

    “嗯,说来确也是他们得意忘形,”宴之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但你若是想拉他下马,倒也不必这般曲折,我的方法其实更直接有效。”

    池萤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耸了耸肩道:“曲折么,也许是你和我的目的不太一样吧。”

    宴之眉心微蹙,似是有些不解,“不一样么?”

    “我猜你是要夺权?”池萤撑着下巴,指间在桌面随意划动着,“嗯,他确实是个痴迷权利的人,夺了他的权倒也确实能让他痛苦,但是这还不够。”

    “你当如何?”宴之顿觉背心升起一股凉气,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子可能比想象中更不好惹啊。

    池萤的指间最后轻轻一点,仿若落子终于扳回一局,冲他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不告诉你,秘密。”

    她暗暗冷哼了声,腹诽道你以为就你会装神弄鬼,底牌都交给你我是傻吗。

    宴之愣了片刻,随即沉沉笑开,“好,那我等着就是。”

    鼻腔中顿起一阵酸意,池萤忍不住掩面打了个呵欠,她撑着桌子站起身来,冲他摆摆手,懒洋洋道:“行了,本宫要就寝了,你可以跪安了。”

    “所以今天一共加了多少分?”

    “什么?”池萤被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问得一怔。

    “你不是说,有话直说是加分项么?”宴之绕过桌案,趁着她仍有些睡眼惺忪,双手撑在桌边将她虚虚环在自己身前。

    “那我今天能加几分?”

    第63章 皇上的白月光13   那就从头开始吧

    池萤下意识后仰,却又被身后桌案限制住了动作,她干脆双手一撑,直接坐在了桌面上,这下倒是恰好与他视线平齐。

    她这下终于清醒了不少,歪头看着眼前的男子,若有所思道:“唔……和之前的两相抵扣,勉强算你个零分吧。”

    宴之被她逗乐,垂下头沉沉笑了两声,随即突然掀起眼帘望向她,室内烛光昏黄,将他的脸照得半明半暗,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却衬得一双眸子灼灼似星。

    静默片刻后,他颇为诚恳地点了点头,笑道:“也好,那就从头开始吧。”

    终于将他打发走,池萤躺在软塌上顿觉有些手脚酸软,仿若刚打了场硬仗一般,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出刚刚那张似笑非笑的如玉面庞。

    她将头埋在被衾间连连摇摇头,心中暗叹,啧,古人诚不我欺,美色误人呐。

    *

    国丈黎家纵家奴霸占民田一事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元辰将此事按律法交由大理寺处理,可大理寺一时却也没有判出个结果来。

    这种事儿吧,说大其实不算太大,毕竟没有闹出人命来,说小吧又确实有损皇家颜面。黎家毕竟是皇后娘娘的母家,原本是个寒门出身的文官清流,现在发达了便仗势欺人,说严重些那就是皇后家德有亏。

    国丈与国舅虽并未被收监,却被看管在府中,等同于禁足。现任大理寺卿也是个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他知晓陛下既然放任御史台出面弹劾,那此事便应当是为了敲打最近有些得意忘形的黎家,可究竟要敲打到什么程度,他也暂时摸不清陛下的脾气。

    故而他便秉承着一个“拖”字诀,只要陛下没有给个准话,他就能以探查细节走流程为理由,继续这么耗下去。

    可大理寺卿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别人就不一定了。

    最为坐立难安的便是宫中的皇后娘娘黎沁芝,距离自己的父兄被言官弹劾已经过去了十来天,这段时间她与陛下的关系说来其实缓和了一些,元辰时不时派人送来些首饰绸缎作为赏赐,甚至连岭南送来的荔枝都先紧着她,看起来确实是盛宠未衰的样子。

    可他又偏偏不和自己见面,从不踏足她宫中便罢了,她多次去寻元辰想要谢恩,都被内侍以各种理由挡了出来。她也曾想过要不要在殿外跪上几个时辰求见,可王嬷嬷又说若是如此不知礼数定叫陛下生厌,硬是将她拦了下来。

    黎沁芝没法联系上自己的父兄,想为他们求情也寻不见门路,这些日子愁的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原本就有些身形娇小的她,更是如姣花照水弱柳扶风,走上两步都要喘几喘。

    “娘娘,您还是再吃些东西吧,莫要饿坏了身子。”宫女见她两靥生愁,不由得叹了口气。

    黎沁芝夹起一颗剔透的虾仁,举在面前呆呆看了半晌,最终还是缓缓放下,摇了摇头道:“算了,本宫当真吃不下。”

    宫女心思一转,连忙为她呈了一碗汤羹,劝慰道:“您若是吃不下喝些也可,这可是您最爱的鲈鱼羹,还是陛下特地为您送来的。”

    听到“陛下”二字,黎沁芝稍稍回了回神,垂眸盯着那碗鱼羹,终究还是缓缓举起汤匙送入口中,可她刚闻到鱼羹的味道,便顿觉腥味冲鼻,腹中卷起一阵翻滚之意。

    她捂着口鼻躬身便要作呕,但因自己腹中空空,最终吐出的却只有苦涩的胆汁。

    宫女们大惊失色,一面呼喊着“快去传太医!”,一面齐力将她搀扶到床榻之上,轻抚她的后背为她缓着气。

    王嬷嬷面色依旧镇定,她上前两步将略显慌乱的宫女们隔开,低头望着面如金纸的年轻皇后,似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般,微皱了皱眉。

    她执帕为黎沁芝擦了擦额间的薄汗,低声道:“娘娘,您以往可是最爱这鱼羹的,为何突然变了口味?”

    黎沁芝下意识摇了摇头,但很快便止住了动作,她抬眼看向那老妪,原本暗淡的眸中瞬间亮起了光芒,“嬷嬷,我是不是..……”

    “娘娘,太医来了!”内侍的传唤打断了她还未出口的话。

    黎沁芝也不知从从何而来的力气,自己撑双臂着坐了起来,有些焦急地向那内侍道:“快宣,让太医来给本宫诊脉。”

    一炷香后。

    太医收起脉枕,隔着帷幔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皇后娘娘见谅,老臣身为医者便有话直说了,您实在是有些任性,便是为了腹中皇嗣,也多少要吃些饭食。”

    黎沁芝原本双拳紧握,闻言登时松了口气,“您说……本宫当真怀有皇嗣了?”

    “正是,”太医点点头,“观脉象已两月有余,但胎象却有些不稳,臣给您开副安胎的方子,但最重要的还是娘娘您不能如此忧心,养好身子才能保重皇嗣啊。”

    “您说的是,”黎沁芝连连点头,脸颊也终于有了几分血色,她推了推身侧的宫女,“快去,将这好消息告诉陛下!”

    *

    “什么?皇后娘娘有喜了?”溪翠手下的动作一滞,似是有些难以置信。

    “嗯,陛下都昭告天下了,这喜讯来的还真是时候,我看这回国丈家能逃过这一劫了。”内侍刚从庙外归来,还有些气喘吁吁。

    宫女溪翠远远望了眼池萤的窗口,瘪着嘴道:“嘁,我还以为趁着这机会咱们这位娘娘能杀回宫去呢,看来又没戏了。”

    屋内的池萤听得她这话,忍不住轻笑出声,看来自己这老板当得果然太憋屈,员工天天怨声载道还辞职无门。

    虽说黎沁芝有孕一事确实出乎她意料,不过她并不觉得这么件小事儿就能阻挡元辰的步伐,毕竟当年公孙萤怀了俩足月的他都没心慈手软,就这么一个还没成型的胚胎,他要是能当回事儿就稀奇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黎沁芝有孕的消息确实加快了大理寺对黎家的处理速度,大理寺终于查明黎家抢占民田属实,黎家长子不仅欠债不还,还私下放了印子钱。

    黎家作为皇亲知法犯法,故而数罪并罚,革除黎国公爵位,贬官为七品朝请郎,黎家长子德行有亏,十年内不得参加科举。

    “陛下,臣妾的哥哥已经知错了,可这十年不能下场..……”

    “沁芝,你怀着龙嗣,切不能过于伤心,”元辰将声泪俱下的黎沁芝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语调却并没什么温度,“你放心,虽然你家人做错了事,但朕不会迁怒于你,但你还有朕。”

    你也只能有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