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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她转头去看温舟瑶的弓箭,不同于一般女子所玩的小弓,那是上等的木料制成的强弓,温氏的第一代英国公以军功出身,随文皇帝征战南北,连顺圣皇后这样温良的女子在行宫时也爱与文皇帝纵马出游,有了这样的家风,英国公府子孙后代的骑射功夫也不敢落下。

    “四娘子是喜欢这个吗?”

    苏笙从来没有用过弓箭,点了一下头,“只是我家从不叫我碰这些的。”

    锦绣殿没有什么条件供她学习骑射,而姑姑也不希望她有这些会损伤肌肤的爱好。

    温舟瑶适才出了汗,不好将自己的护指给新结识的姑娘,内侍监见圣上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就叫人取了整套的女子护具与弓箭过来,让藏珠替她穿戴好。

    要说射箭呢,苏笙是情愿的,但在皇帝面前射箭,她总觉得集中不了精神,温舟瑶教她握住弓端正身子,略带薄茧的指肚划过苏笙的肌肤,她都有些嫉妒太子的好命,“殿下倒是有福气得很,能娶到你这样的娘子。”

    “阿瑶,”圣上忽然发声,温舟瑶一时住了口,圣上叫人将糕饼果子送到离自己远一些的箭靶位置,吩咐她道:“你同苏氏往那边去些。”

    苏笙福身应了一声是,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现在宫里面没有皇后,鲜少会有命妇贵女能一起参加的宫宴,她没有和英国公府打交道的经验,但温舟瑶却没有轻视这位未来太子妃出身的意思,怕她多心,悄悄同她说道:“四娘子别多心,表叔不喜人聒噪,圣上早就瞧我烦了,陛下要与东宫说的事情咱们也不能问,才叫咱们往这边来。”

    她教苏笙活动一下筋骨,千万不能用力不当把手腕扭到了:“我在表叔面前也不敢班门弄斧,只能教给苏娘子一点皮毛,不过是随便玩一会儿,你也不要太用力,若是累了咱们就歇歇。”

    家里的兄弟姊妹都精通此道,以至于温舟瑶没有地方施展自己的厉害,好不容易碰上一窍不通的美人准许她来教,自然不肯放过,她们这些小姑娘玩的弓箭入不得皇帝的眼,她也不想去圣上面前班门弄斧,在这里过一过做太子妃师父的瘾也算不错。

    “我还不知道温娘子如何称呼。”苏笙没觉得到离圣上远些的地方有什么可多心的,她逐渐放松下来,骑射是需要花费金钱时间养起来的爱好,英宗贵妃不擅骑射,她也没机会去学,现在有这么一位现成的女先生愿意教她,苏笙也愿意玩上几刻钟。

    “你叫我瑶娘或阿瑶都好,舟瑶也成,这是阿耶给我起的名字,说是‘何以舟之,维玉及瑶’,可惜我这人爱骑马出游,佩戴美玉总是要坏的,倒是辜负了这个名字。”

    “这是《诗经》中大雅的句子,英国公是希望娘子您能遍身珠玉,荣华终身。”苏笙自己的名字倒没有什么讲究,苏氏给男子起名还会翻翻书,到了女子这里不过是随便取一个叫来听罢了,“我单名一个笙字。”

    温舟瑶入宫前得了耶娘好一番申饬,圣上并没有将她视为太子妃的人选,但是却要和那位未来的太子妃一同被宫中的女官约束管教,不过是扮一个陪太子读书的角色,她一个姑娘家,又不像阿耶那样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若能和太子妃亲密些于温家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食色性也,无论男女,对好看且柔顺的姑娘要更容易生出亲近想法的,温舟瑶握住苏笙的右手,隐隐能嗅到女子肌肤处那若有若无的香气,她趁着苏笙不注意,偷偷又嗅了几下,不同于宫中昂贵的熏香带来的奢华气息,像是从她身体中散发出来的暖香。

    教导她肯定不能像是当年为自己阿弟启蒙时那种一言不合就恨不得拧开人天灵盖看看里面塞了些什么的急躁,手把手地带她示范了几遍,才松手让她自己来。

    太子到的时候正好瞧见一个着了男装的女子半扶住苏笙的肩,叫她试着用力拉弓,苏笙也不恼,转过头去询问这个姿势对不对,她们两个在现下看来倒是相处融洽,要不是身边的侍女提醒,大概都不会瞧见他。

    阿耶换了一身劲装在擂台前的椅上坐着,应该是在等他,便领了两个人走到殿阶下向皇帝见礼。

    “三郎,这就是你打算引荐给朕的人么?”

    苏家的人该是第一次面圣,举止间还有几分恐惧。圣上随意问了几句,见他们对答失措,也没有什么兴致和他们说什么勉励的话,只是给太子赐了坐,叫了禁军统领过来,让他选几个资质平庸些的卫士过来,叫他们取了钝剑与苏氏的男子对练。

    苏良瑜和苏良瑾以为圣上是要考校太子的武艺,自己该当是个陪衬,哪里料到皇帝是要看他们的本事,虽然犹豫,但东宫本就是想提拔几个武职给他们,这时候露怯也丢东宫的颜面。

    “阿笙,你不过去看看吗?”

    温舟瑶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小的时候孝皇帝也会将温氏与江氏这种出身皇后母族的子弟召集在一处与皇子皇孙们一同练武,她要是有兴趣也可以玩玩。

    如果说苏笙要做三郎的正妃,那表叔想要她的兄弟去比武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听说苏家的姑娘是在幼时就入宫的,见到自己的亲人上台总该有几分关切。她以为这位四娘子是没怎么见过表叔,惧怕圣上的威仪,不敢过去和自己的兄弟说话。

    “圣上其实没有外人想的那么难以亲近,阿笙不用害怕。”温舟瑶小时候圣上还没有被废除太子位,在书房和英宗一道读书,那时节的皇帝虽然被帝后教导该有人君的沉稳之相,但不像现在这样威仪日重,不苟言笑,她轻轻拉住苏笙的衣袖低声道:“你瞧,表叔和三郎刚刚还看过来的,应该也是许你过去见一面的。”

    苏笙下意识地朝那宫院中心处望去,圣上与其说是看过来,倒不如说是因为场上的比武无聊而随意扫视了一眼,视线在她们这处停留了片刻又去与太子说着些什么。

    从太子来了以后,她就不再拉弓了,台上的情状她在这里也瞧得清楚,面上不自觉生了热意,替良瑜他们尴尬。自从孝皇帝下令禁止商贾之家参加科举武试后,苏家依靠科举晋身的这条路就彻底断了,转而从内廷上钻研,以至于文不成武不就。

    人都有惰性,之前是因为朝廷明令禁止,是以苏家不在四书五经和武试上留心,但等到在女子身上尝到了甜头,依靠着英宗贵妃有了跻身朝列的机会,又因为苏笙能更进一步,反而彻底放弃了寒窗苦读,参加科举的这条路。

    有了靠外戚封官的终南捷径,何必勉强自己来读十几年的书考科举考到白头。

    “已经知道结果,我做甚还要过去?”苏笙拿了一支箭在手,之前是她多余担心,圣上对苏家的印象一向不佳,就算是太子索要也不一定会给官,她看着台上已经落了下风的两人,机会从来只留给有准备的人,在皇帝面前展示毕生所学是许多人一辈子也没有过的天赐机缘,给了他们,却又抓不住,“这些演武须得势均力敌才会好看,要是节节败退,就显得索然无味。”

    温舟瑶见她不在意那边的输赢,也就丢开了手,将苏笙的尾指搭在箭弦上,继续教她如何瞄准。

    太子虽然也觉得被落了面子,但还是悄声对圣上言道:“阿耶,一般朝臣家的子弟哪里能比得上您身边的侍卫,要不然今日就到这里罢。”

    苏氏这些文弱的男子要与禁军比试无异于自寻死路,只是皇帝吩咐过点到为止,倒也不担心会血溅当场,圣上没有说停,偶然扫了一眼远处,“三郎,你觉得英国公的女儿如何?”

    圣上未与东宫私下讨论过女子,太子想起那些宫中传出的消息,不免心惊,皇帝见他似乎是被自己一句话吓到,便笑着安抚他:“怎么想的便怎么说,三郎不必拘束。”

    太子记着自己亲父英宗皇帝当年险些将她许给自己的大哥,正想着要不要和阿耶含蓄提上一句,省得圣上再为他费心,但他随着阿耶的目光一道望去,远处女子依偎笑语,没有注意到圣上与自己的目光,或许是先入为主,他见英国公的女儿甚至将手放在阿笙的肩上,和她附耳说话,竟有几分像是《怜香伴》里妻妾相和的美好光景。

    在东宫里想的是一回事,但真到了圣上亲自开口询问,当着阿耶的面太子的心又不免倾斜向长史和中郎将对他说过的那些权衡利弊的话语。

    他沉默片刻,期期艾艾道:“顺圣皇后的母族,养出来的女儿当然好。”

    第18章 诱饵   圣上不过是想叫你有人做伴罢了……

    他说完之后瞧着阿耶的反应,圣上淡淡一笑,“英国公府温氏是我朝第一等的人家,可惜三郎有妇,否则倒也相宜。”

    太子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有一种落空的感觉,他和温舟瑶许久未见,记忆还停留在捞起袖子就能开打的幼时,而现在的她已经出落成一个英气爽朗的少女,这个姑娘的身后站着英国公府,又比苏笙更得阿耶的赏识,即使是性子顽劣一些,不能像苏笙那样对他谦恭柔顺,但在这些权力优势的映衬之下,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有些期盼阿耶能强硬些,然而圣上却又像是随口说说,实际上并没有更换太子妃人选的愿望,叫他那一点隐秘的猜想扑了空。

    台上的人已经跌到了场下,擂台上的禁军见已经获胜,便立在原处抱剑行礼,等候圣人吩咐。

    圣上皱了皱眉,“就算是加恩外戚,三郎收这样的人做郎将也是有欠考虑,叫那些真正有学之士寒心。”

    苏良瑜从地上滚了一圈之后勉强爬起来站好,听到圣上这样说心瞬间凉了一半,他将求助的眼神投向苏笙,但是这位记忆里对他十分恭敬的妹妹却还在同英国公府的娘子一道射箭,丝毫不关心这边的困厄。

    苏家暗地里为东宫提供了不少支持,太子就算觉得被拂了颜面,也不能放着他们两个不管,但还没来得及替人讲情,阿耶又对他言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东宫是天下瞩目之处,你的身边尽是些这样的人,朕怎么能放心得下叫你去新罗督战?”

    东宫亲自带兵出征的提议一直是悬而未决,太子只当阿耶自己是政变起兵,便也提防有人再走这个路子夺了他的位,没想到皇帝竟还是愿意叫他插手军队的事情。

    “阿耶说的是,三郎受教了。”

    圣上的心意关乎到他的新罗之行,既然皇帝不喜欢苏家的人,这兄弟两个带出来没能给自己长什么脸面,太子不好现下替人再讨官,让内侍送了他们到外面等候,自己亲自拿了弓箭陪圣上下场,往常他们父子也一同演武,但今日太子心思却不在弓矢之上,只有几次能正中红心。

    等一轮过后,温舟瑶和苏笙早已经悄悄退出了含章殿。

    他稍微有些遗憾,但碍于千秋殿是皇帝的内宫,又不敢直言,“阿耶,虽然苏氏的子弟不合用,但终究也是苏娘子的兄弟,若是能见上一面,也能聊慰思家之苦。”

    “外廷官员不可擅入后宫,且他们又是白身。”圣上望向太子,面上噙笑,却令太子惶恐不安,“后宫女子数以万计,即便是三郎也要少往内廷来,他们更是要避嫌。”

    皇帝的内廷里没有需要太子避嫌的宫妃,但后宫所有女子都为圣上所有,原先英宗贵妃住在锦绣殿,东宫想往她那里去瞧一瞧太子妃倒也不是不行,然而英宗贵妃离宫,苏笙又是由他提议挪到了千秋殿,那里有圣上指派的女官内侍跟随,他总往千秋殿去阿耶会不高兴的。

    他惴惴不安地净过手,向阿耶请辞的时候圣上才想起了什么,“原先想着你还小,也没让你在朝中领一个实衔,既然三郎有心往新罗去,朕也该叫你在朝中任职。”

    圣上沉思片刻,询问他道:“朕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职位,不如就叫三郎做尚书令可好?”

    朝中三省六部,其中门下省有侍中二人,中书省有中书令二人,都是正二品,唯独尚书省的尚书令一直是空缺着的。

    这意外之喜足以冲淡见不到美人的遗憾,只因在高.祖一朝中文皇帝当年曾任尚书令一职,是以文皇帝御极改年号为贞和以来,皇帝都不会将尚书令一职授予别人,一直是虚设其位,太子又惊又喜,但还是勉强压住了自己的心思,“无功不受禄,我又不曾为朝廷建功立业,恐怕难以服众。”

    “眼前就有一桩功业等着三郎,”圣上知道他一直惦记着新罗的事情,也没有想过要吊着人:“等大圣皇后忌日斋戒过后,朕会下诏叫三郎率兵往辽东去,英国公这几日还同朕说要让温家的几个子侄一同随军,你接管之后要多留心些。”

    这便是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太子想安排外戚苏氏的子弟还需看皇帝的脸色,但英国公与皇帝亦君臣亦朋友,要让自家子弟在军中获得高位不过是在圣上面前提一句的事情。

    东宫没有封地,要用钱时单靠俸禄是决然不够的,苏氏明里暗里为东宫提供了不少用度,然而英国公在朝中的地位却是多少银两也买不回来的。

    太子心中有了新的计较,忙对皇帝道,“既然几位表弟有心,那儿子自当放在身边。只是今年恰逢甲子,前些日子又有白昼流星与西南灾旱,若又要开战恐使民间生怨,阿耶何不让宫中女眷随圣驾一同往感业寺去为先后与国事祈福,也能稍安朝野之心。”

    历代都看重甲子之年,但今年年初生出了白昼流星这等妖异之兆,又赶上了西南地方有了地震,今年进贡的蜀中荔枝杨梅都少了大半,赈灾这种事情属于前朝,但白昼流星这种天象灾兆一般由圣上亲自下诏罪己或者是率领内廷女眷一道斋戒祈福,做一做虔诚姿态。

    罪己这个得看天子自己的心意,圣上虽然幼时认过玄真法师为师,然而并不相信区区流星就能毁坏国运,不过太极宫与东宫能够得上资格去祈福的女眷本就没有多少,令她们祈福也不消多花什么力气,便叫元韶同太子去商议。

    ……

    “阿笙,你累了么?”温舟瑶知道苏氏不怎么热衷骑射,但没想到苏氏的男子能这般不济,十几个回合都抵挡不住,也替苏笙觉得尴尬,她们向内侍监提前说过,便先退了出来,苏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温舟瑶也不好安慰她,“你也不必这样心急,表叔叫我在宫中多住些时日,咱们来日方长。”

    苏笙想起宫中的流言,坐在千秋殿的矮榻上,由着侍女按摩腕肘,离开了锦绣殿的日子确实是逍遥自在得很,她虽然同情姑姑被圣上挪到了南内居住,然而宋司簿除却奉命行事之外,从不干涉她的事情,教导人的时候也甚是谦恭,叫人如沐春风,而不是战战兢兢。

    “圣人许我过几日出宫归家,倒是不能与你常常相见。”苏笙叹了一口气,依她对太子心意的理解,殿下并不爱温氏这样的女子,温家的姑娘刚刚除了行礼,也没有瞧太子一眼,并不像是会钟情于他的模样,“圣上突然将瑶娘拘束起来,想来是要为你定一门亲事,阿瑶想过将来要嫁一个什么样的郎君吗?”

    要说不甘心也是有一些的,她好不容易成为了未来的储妃,圣上却又要太子娶一个出身更加高贵的姑娘,然而这和温舟瑶又没什么干系,也不必同她闹翻。

    苏笙是知道太子对自己也有几分喜欢,但这种喜欢是建立在他能顺顺当当地坐稳东宫之位的基础上,圣上如果真的要另择一位高门出身的姑娘做太子妃,根本没有女子选择的余地。

    温舟瑶笑道:“阿笙对圣上的了解似乎还不够,表叔他才懒待管臣子这些婚姻嫁娶的事情呢,叫我进宫也不过是想叫你有人做伴罢了。”

    小时候她们兄弟姊妹几个是皇子公主的伴读,现在再来与太子妃一道读书也很正常,世族是自己有一个圈子的,苏氏这种根基浅薄的人家没有资格参与融入他们,红花再好也需要叶茎扶持,苏笙将来要做太子妃总要身边有几位能拿得上台面的人物才行,所以表叔才将她从府里拘来。

    “至于我想嫁什么人……”温舟瑶站在窗前犹豫了片刻,她没有具体想过要嫁什么样的郎君,如果有合眼缘的就行,但苏笙问了,她这样回答又显得敷衍,她望着窗外急匆匆往正殿过来的东宫内侍,蓦然失笑,“我嫁什么人不知道,不过四娘子的心上人好像派人送东西过来了。”

    第19章 曼陀   她觉得这香味有些熟悉,却又说不……

    四周的侍女窃笑,苏笙拿广袖挡住自己的半张面容:“你说什么呢,我哪来的什么心上人?”

    这话脱口而出,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苏笙面色微白,但好在即使她说了这种话,也会被人当做是害羞否认,旋即又镇定了下来。

    温舟瑶的眼力不错,木易进殿的时候手中确实捧了一个盒子,但却不是给苏笙的,他也不曾想两人竟然这时分还待在一处,见了苏笙还有些许尴尬。

    “二位娘子安,殿下今日刚刚见了温家的几位郎君,分赐了今年新得的西域进贡之物,其中有一颗于阗的金桃,本来是预备留给娘子的,只是鲜果易腐,就叫奴婢送到宫中来了。”

    苏笙一下子变了神色,温舟瑶自知不妙,太子作为表哥,赏赐给表弟表妹一些东西是无可厚非的,但三郎将贡物赐给了她却没有给苏笙另外预备一份,这确实不大妥当:“力士代我谢过殿下的好意,不过我最近牙疼得厉害,吃不了桃子。”

    “这既然已经是娘子的东西了,您想怎么处置都是由您的。”

    木易把盒子递到温娘子身边侍女的手中,瞧见坐在榻上的苏笙微微皱起眉头,心里也是一紧,其实这个姑娘平日里待太子身边的人也亲和,可惜却偏偏生在苏氏这样的人家,叫人容易当成玩物一样看轻,“殿下还为苏娘子备了一份礼物,只是这东西得耗些工夫,预备等大圣皇后忌日后再亲手送到您面前。”

    “殿下有心了。”苏笙强打着精神笑了一下,宫中流言纷纷,她现在正是最不安的时候,太子不知避嫌,反而对温氏示好,要是真的顾着她,难道就不能换些赏赐送到英国公府,留待温舟瑶回去看吗?

    “什么金贵的物件还要等到大圣皇后的忌日后才送?”温舟瑶第一日进宫。莫名其妙就被人送了一颗金桃,小时候两个人没见怎么熟络,自己的兄弟还没有入朝,如果不是宫宴,寻常也见不到太子,“我记得修齐他们这会儿不是在演武场就是该温书,见殿下做什么?”

    “等到了感业寺,娘子自然就知道了。”

    木易当时是亲耳听见太子被册封的这个消息,但直到现在也是忍不住替自家殿下高兴,“圣人刚刚封了东宫为尚书令,太子奉了陛下的旨意,提拔温家的几位公子为兵部员外郎,奴婢从东宫过来的时候几位郎君才刚要回去,殿下已经向圣人奏请,宫中贵族女眷一道往感业寺祈福祝祷三日,两位娘子、先皇的嫔妃并上东宫的良娣孺人都是要去的。”

    英宗皇帝的嫔妃也就是英宗贵妃还没有入佛寺修行,剩下的女子譬如太子生母,都在感业寺修行。

    苏笙虽然不喜欢苏氏因为她才能封官,但木易单提了温氏的人,却不说苏氏,显然今日擂台上苏良瑜他们并不能让皇帝满意,甚至不愿意赐他们一个官身,而太子这时候骤然提拔了英国公府的郎君入兵部任职,可见他也不是全然没那份心思。

    尚书省下设六部,尚书令可对五品以下官员进行任免,员外郎是从六品上,比苏承弼的殿中侍御史要高出好几个品阶。

    温氏几个少年郎的起点,是她阿耶一辈子也达不到的终点。

    “殿下学文皇帝一向学得很好,难怪圣上会封东宫做尚书令。”

    当年于阗归顺天.朝,曾向文皇帝进献十余枚金桃,后来被皇帝悉数转赠给了未过门的温皇后,一时间长安以能得金桃为荣,此后每到金桃成熟的时令,世家贵族常常会派人到于阗求购新鲜金桃,如今太子做了文皇帝曾经做过的尚书令,便这样急不可待地模仿他曾祖父向温氏的姑娘献好了。

    然而画虎不成反类犬,文皇帝做太子的时候并不是因为他被高.祖封为尚书令才能当上天子,只是因为他已经全然掌控住了朝政,满朝上下皆为太子之臣,彻底架空了皇帝,就算他不任职,照样能取代父亲做至高无上的天子。

    苏娘子难得对太子语带讥讽,木易知道她大概是猜出了殿下的用意,但他一个内侍,也只能装聋作哑。

    大圣皇后亲自废黜了圣上的太子之位,所以圣上继位之后虽然每年祭拜母亲,然而并不曾像孝皇帝当年为顺圣皇后那样每年忌日斋戒沐浴七日。圣上只与太子斋戒三日,往感业寺祭拜也就算是祭祀完成了。

    温舟瑶甫一进宫就得再去佛寺,多少有些怨恨三郎拿宫中女子做顺水人情,他一个人去见英宗德妃也就算了,到感业寺去茹素念经,在佛寺住上七日的这种事情她也只有在英宗刚继位的时候为大圣皇后做过一次,佛寺的清苦不是一般贵族女子能受得了的。

    木易送了这一趟东西,两位娘子却谁都不满意,这是圣上的内宫,殿下也嘱咐过他不要逗留太长时间,只得匆匆告辞。

    内侍没过来的时候,两位娘子相处甚好,现在千秋殿的气氛却沉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