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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崔晚晚嗤笑:“你意思是你偷人能偷到天子,十分了不得?竟敢到本宫面前耀武扬威,你嫌自己命太长?”

    余光瞥见那碗没吃完冰已经化成了水,崔晚晚顺手端过,一把泼到韦清眉脸上,然后砸了瓷碗,举着锋利残片贴到她颈上。

    “你以为搬出拓跋泰我就不敢动你?”崔晚晚语气冰寒凛冽,把利刃往前一抵,刺破皮肤,“你若识相,就滚回去好好养胎生子,本宫念在幼子无辜,放你一条生路。你要是不知好歹,非要来招惹我,本宫便让你见识见识何为心狠手辣!”

    “你该不会以为,这双手没沾过血吧?”崔晚晚在韦清眉颈部割出一道小口,瞧着血珠冒出来,她勾唇肖似阎罗殿艳鬼,冷冷威胁,“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韦清眉这才惊觉崔晚晚不是色厉内荏。

    艳冠大魏的崔贵妃,并不是个只知以色侍人的草包美人,她是真的敢亲手杀人。

    韦清眉终于撕下伪装,恨恨瞪着崔晚晚,不甘道:“我与他青梅竹马,他待我是不同的,这个孩子也是他允我的!是他允我的——”说到后面竟然有几分癫狂,“我为他守身如玉,我把最好的都给他留着……你不过是个残花败柳!有什么资格在他身边?!”

    崔晚晚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她。

    “脐下三寸之地便是你最宝贵的东西?”崔晚晚摇头叹气,“你不把自己当人,别人也只会当你是个玩意儿,韦氏,你真可悲。”

    不远处走来一群女眷,渐渐靠近观鱼亭。

    崔晚晚扔了碎片,直起身子扔下“好自为之”四个字,潇洒离去。

    与此同时,赐冰之后,拓跋泰私下召来白崇峻。

    虽然把陆湛丢去了宗正寺,但他当初所提的“上察百官,下摄众司,巡查缉捕,审讯诏狱”这些事,倒是提醒了拓跋泰,组建一支直接听令于天子的绣衣使,迫在眉睫。

    绣衣使不同于前朝御史,更不同于禁军十卫,人数在精而不在多,并且要足够隐秘,方便做一些不好拿到台面上的事。拓跋泰雷厉风行,先是命白崇峻挑选合适之人,然后集中密训。

    但又在绣衣使头领人选上犯了难。

    抛开崔晚晚的未婚夫婿这一条,再没有人比陆湛更能胜任,可拓跋泰想杀他还来不及,怎会把绣衣使交给他统领?所以只能暂由白崇峻先把人管着。

    “陛下,臣要告病。”白崇峻这段时日可谓忙得脚不沾地,竟也学邓锐那般扯着嗓子嚷嚷,“每天睡不足三个时辰,长此以往,臣就要英年早逝了。”

    他一张白净面皮变黑不少,眼底下也确有乌青。

    “辛苦你了,再等等,待寻到合适的人再说。”拓跋泰先是安抚,又道,“朕看你龙精虎猛得很,一时半会死不了。”

    白崇峻叫苦连天:“臣哪里龙精虎猛了?精尽人亡还差不多。”

    拓跋泰嗤笑:“你精神不济怎么还能日日去找房英莲?她让你精尽人亡的?”

    “臣是去找她切磋武艺。”白崇峻当然不承认自己的小心思,狐狸眼转了转,“要不陛下让她来给我做个帮手?臣实在是分身乏术,自顾不暇,力不从心……”

    他絮絮叨叨得烦人,拓跋泰睨他一眼:“可。”

    白崇峻喜出望外:“谢陛下!”

    “不过,”拓跋泰岂会让这只老狐狸得逞,“你二人一同暂代绣衣使,她为主你为副,你一切听她安排。”

    白崇峻:“……”

    今日帝驾本应回宫,但拓跋泰念着崔晚晚难得出来一回,眼见天色渐暗,索性让其余人都回去,而自己和崔晚晚悄悄在山庄住下。

    堂堂天子,在凌烟楼前吃了个大大的闭门羹。

    凌烟楼门窗紧闭,福全推了推只听锁链哐当作响,里面一把铁将军看守,他又喊了半晌的门,迟迟才有人来,从内把两扇门拉开一条缝,露出半张讨喜圆脸。

    金雪不敢看圣上,鼓起胆子对福全道:“大监,娘娘睡下了。”

    “陛下来了,快把门打开!”福全使劲儿给小丫头使眼色,埋怨她不懂事。

    “奴婢打不开。”金雪奉贵妃之命违逆天子,怕得不行,瑟瑟道:“钥匙在娘娘那儿。”

    福全嫌她笨,跺脚催道:“还不快去拿来开锁!”

    “哦……哦。”

    金雪飞快跑开,徒留帝王一行等在楼外。拓跋泰负手而立,遥望天边一轮弯月如钩,冷脸看似沉肃如常,实则内心又开始自我怀疑:朕又哪里惹着她了?

    若是被人得知九五之尊被拒门外,首先不是拿出天子之威开刀问罪,反而“三省吾身”,简直要笑掉大牙。

    不一会儿金雪两手空空地跑回来。

    福全见状一阵气闷:“钥匙呢?”

    “钥、钥匙,”金雪跑得气喘吁吁,“娘娘说不小心掉进鱼池了,想要的话、就、就自个儿去找……”

    福全被气个仰倒。

    这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听了这番话,拓跋泰一言不发,转身便走。看样子气得不轻。

    凌烟楼内。

    金雪回来禀告情形,得知拓跋泰负气而去,崔晚晚不以为然:“走他的,眼不见心不烦。”

    佛兰闻言问道:“这是又怎么了?娘子与陛下闹了什么不快?”

    崔晚晚一时沉默。

    佛兰挥退了金雪银霜,解开她的发髻,一头如缎黑发垂落下来,乌压压的。

    “娘子到底是何打算?”佛兰一边为她梳发,一边轻声细语,“我从前劝您长痛不如短痛,可后来我又想,我凭什么帮您做决定呢?该由您自己来选,长痛也好短痛也罢,只要您乐意,怎么选都使得。”

    崔晚晚轻轻往后靠住她:“姐姐,今年上元节,我许下一个承诺。”

    回忆起那日的火树银花,她眸中似有璀璨星河。

    “阿泰,朝朝暮暮,岁岁年年。”

    “今年我们好好在一起。”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容颜与从前在家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幼年青稚渐渐褪去,整个人变得更加成熟妩媚,不负双十年华的风采。虽然模样依旧,但皮囊底下已经换了芯子,那个娇憨天真的“崔晚晚”早就死了,留下的只有“崔贵妃”。

    “我也不贪心,只是想要过好今年而已。”她委屈极了,像是讨不到糖吃的稚儿,带着哭腔说,“就今年……郎君是我一个人的,我们开开心心过一年。”

    “可总是有人来提醒我,他是天子,注定了不能只属于我,哪怕一天都不行。”

    “仿佛所有人都在嘲笑我是痴心妄想。”

    佛兰为她擦泪,眉目冷厉:“谁敢来招惹您,杀了她便是,就像王昭仪那样。”

    “可人是杀不完的。”崔晚晚泪眼朦胧,“没有了昭仪,还有婕妤、美人、才人……天子后宫不会永远只有贵妃,更何况他还要开枝散叶,传宗接代。”

    不仅仅是宫内,还有宫外,世家年年都有女儿及笄,秀女三年一选,鲜嫩的少女一茬又一茬。

    不管韦清眉肚子里那块肉是不是拓跋泰的,崔晚晚迟早要直面更多相同的场景。那一个个康健的妙龄女子,小心翼翼捧腹而行,脸上洋溢着骄傲和幸福。诞下龙嗣,与有荣焉。

    而崔晚晚连憧憬的权利都没有。

    佛兰太了解她,所以才会劝她赶在陛下与其他女人生儿育女之前离开。若是不亲眼目睹,也许痛会少一点吧。

    “说好开心过一年的,再不许哭了。”佛兰见她哭成泪人,自己也心如刀绞,忍着泪道,“娘子这般好,一定能得偿所愿,您今年会过得极好。”

    “再好也只是南柯一梦……我只愿这场梦做得久一点。”流尽最后一滴泪,崔晚晚轻轻阖眸。

    窗外明月皎皎,夜深人静正是入梦时分。

    浮生若梦。

    但总会醒的。

    第65章 偷人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崔晚晚哭累了昏昏睡去, 佛兰见她睡沉了,便轻轻放下帐子,蹑手蹑脚出去了, 还专门叮嘱金雪银霜不要去打扰。

    子夜时分。

    崔晚晚隐约觉得床铺有些不对劲, 想翻身换个姿势,可四肢又灌铅似的重, 抬不起胳膊来。她头昏脑涨浑浑噩噩,好一会儿才费力睁开眼皮。

    顿时吓了一大跳。

    头顶不是金纱幔帐,而是墨色苍穹,一条星河横贯其中。

    不知何时她竟睡到了屋外。

    挣扎起身未果, 崔晚晚这才后知后觉身上裹了厚厚的被褥,里外三层,捆得她动弹不得。

    “放我出来!”

    她怒冲冲转头命令身旁男人。能在大半夜把她“绑”出寝殿,还有闲情逸致观星赏月的疯子, 用脚趾也猜得到是谁。

    “你说放, 朕就放?”拓跋泰躺在她身侧,双手枕头, 一条长腿屈起,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那你要怎样?!”崔晚晚简直要气炸, 脸都憋红了。

    “不如你求求朕?”一张俊脸骤然凑到眼前,拓跋泰露出一口白牙,“小碗今日把朕拒之门外的时候, 可是硬气得很。”

    崔晚晚险些啐他:“你做梦!”

    她索性裹着被褥往外翻, 圆滚滚跟个球似的,颇有几分滑稽。

    “别动!”

    拓跋泰赶紧翻身而起,一把抓住。他把人拎到怀中,崔晚晚直起身子, 这才发现自己是在房顶上。

    拓跋泰隔着被褥打了她几下,口吻严厉:“胡闹什么!万一摔下去怎么得了?”

    “摔就摔了,免得碍您的眼。”崔晚晚一贯顶嘴,瞧他沉下脸愈发得寸进尺,讥讽道:“陛下如今偷人本事见长,令臣妾刮目相看。”

    “你以为把门锁上朕就没法了?”拓跋泰揪了揪她气鼓鼓的脸颊,“别说只是扇木门,就算是铜墙铁壁,也奈何不了朕。”

    一把随手就能劈开的破锁而已,还真能挡住他不成?

    脸上吃痛,崔晚晚张口去咬他的手,被轻而易举躲开,两排贝齿磕出声响。她更加气闷,睨眼哼道:“陛下做起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来可谓驾轻就熟,平素没少偷香窃玉吧?”

    比如偷了那颗烂青梅。

    越想越气,崔晚晚冷嘲热讽:“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多谢陛下身体力行,让我见识到此等真知灼见。”

    “你——”

    两人吵架他就没赢过,拓跋泰懒得与这牙尖嘴利的小女子作口舌之争,干脆如她所说那般“身体力行”,倾身过去堵住她的嘴唇,顺带一只手也钻进被褥里狠狠搓捏。

    “朕只偷过小碗的香。”他终于离开她的唇,但掌心紧握娇软,如采花贼那般孟浪调戏道,“也只窃过小碗的玉。”

    崔晚晚被他揉得浑身发软,但又无力反抗,硬生生被这“登徒子”占够了便宜,气得娇颜绯红胜过芙蓉。

    “怎是肿的?”

    拓跋泰近距离看她,这才发现她眼皮微肿,像是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