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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

      萧彧说:“你去找他过来。赖峰与向阳随我去,叫上护卫队。”

    吉海一听,撒丫子跑去找师父了。

    萧繇问:“叫仓曹吗?”

    萧彧寒着脸:“当然要叫。”

    一行人直奔长史衙门而去,萧彧点名找仓曹,却被告知仓曹不在衙门,说是应该在粮仓。

    萧繇小声地凑到萧彧耳边:“我特意没有惊动他的,该不会是听到风声去做安排了吧?”

    萧彧垂下眼帘:“未必不可能。”这城内到处都是他们的人,一有点风吹草动,消息立马就跟长了腿似的。

    萧繇皱眉:“若是这样的话,那我们这点人过去恐怕不太合适,等一等裴将军吧。”

    萧彧点头,又叫了一个人,去让裴凛之多带点人马。

    裴凛之正在城南门外练兵,听到吉海的话,不禁皱起眉头,立即点上一千人马朝赶往城北粮仓。

    第二个去通知裴凛之的人才去了没多久,萧彧便看见裴凛之带着人马赶来了,不由得笑了,凛之办事总是最合他心意。

    突然有人惊呼:“快看,好浓的烟!哪儿起火了?”

    萧繇回头一看,一股黑烟从城北方向冲天而起:“这帮畜生,该不会把粮仓给烧了吧!”

    萧彧心一沉,说:“走,赶紧去救火。”

    裴凛之说:“陛下,你还是回去吧,别去了,我们去就行。”

    “不行,我必须去看。”萧彧催促赶马的向阳。“向阳,走。”

    一行人快马加鞭,朝城北粮仓跑去。

    萧彧越走心越慌,不出所料,浓烟正是从粮仓发出来的。

    粮仓修在番禺城北十里外的一处地势较高的坡地上,是用石头修建的密封仓,这一切都是为了防水防潮。为了防火,周围的树也都砍干净了。

    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粮仓着了火,火势正熊熊燃烧着,火舌四处舔舐,呈现出蔓延的趋势。

    仓库守卫和附近的村民全都在竭力救火,裴凛之带着所有将士加入了救火队伍,有用树枝去扑的,有挑水抬水去灭火的,还有端水去灭火的,在这样的大火面前,这样的扑救无异于杯水车薪。

    冬季天干物燥,大火一旦蔓延起来,根本就控制不住,甚至连人的生命都遭到了严重的威胁。

    要不是裴凛之让人拦着萧彧,他也要冲去救火了。

    萧彧只能命人修出隔离带,阻止大火蔓延。除此之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势继续燃烧,烧尽那些已经着火的仓库,人类在这等自然伟力面前,太过渺小而苍白。

    等到火势完全被控制住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有十几座粮仓被烧没了。

    空气中弥漫着粮食烧焦的糊香味。萧彧的脸比粮食烧成的灰烬都要黑,这一刻,他是真的想杀人了。

    裴凛之满脸都是黑灰,他目露凶光,大喝一声:“仓曹何在?!”

    有人扶着仓曹陈利出来了。陈利浑身脏污,衣服头发都被大火燎了,看起来极其狼狈,他跌跌撞撞跪在萧彧和裴凛之面前:“参见陛下,请恕臣未能及时接驾。”

    裴凛之拔出腰间的长剑,架在陈利脖子上,大声说:“说,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陈利哭丧着脸:“回将军话:下官也不知情,我今日来仓库例行检查,赶到的时候,仓库不知怎么已经着了火。”

    粮食发霉的事刚一暴露,就发生了粮仓失火的事,要说不是人祸,萧彧怎么也不会信,他看着陈利那张老脸,强烈控制住内心的愤怒,说:“汇报一下火灾情况。”

    一旁的差役拿着账本过来,翻开凑近火把预备要念,被陈利拿了过去:“回禀陛下:城北粮仓共五十二座,储存粮食四百八十七万斤。今日、今日大火烧掉粮仓十二座,大、大约损失粮食一百二十万斤。”

    萧繇夺过账本:“一座仓库的储存量是多少?”

    陈利说:“回王爷,一座粮仓储备十万斤粮食。后面还有一些空粮仓。”

    萧繇说:“你的意思是,烧掉前面这些粮仓全都是满的,一粒粮食都没出过?”

    “是,我们都是从后面的仓库搬粮食,因为那些米是上半年的陈米,前边的都是今秋才入库的新米。”陈利说。

    这时检查火灾现场的将士回来了:“禀告陛下和将军,在三号仓里发现了两具尸体,人已经被烧得看不出原样了。”

    陈利一听,顿时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起来:“作孽啊,作孽啊,都是下官治下不严,才导致这样的人祸和惨剧。不仅烧了官粮,还烧死了两位弟兄。你们快看看,到底是哪两位兄弟遭了难?”

    裴凛之大喝一声:“来人,将陈利给我抓起来,关进大牢里。”

    陈利膝盖一软,趴在地上:“陛下饶命!将军饶命!”

    萧彧说:“将两位死者遗体收敛起来,不要随意乱动,命仵作前来查验,到底是因何原因致死。陈大人暂且收押,拒绝一切探视。皇弟,此案便交由你来审理如何?”

    繇泡着胸脯:“没问题,看我的吧。”

    裴凛之满腔怒火无处宣泄,大声说:“王校尉,你领着你的二百兄弟在此善后,以防死灰复燃。”

    “是,将军!”王校尉连忙答应下来。

    裴凛之说:“列队,起驾回府!”

    萧彧上了马车,看着车外骑马的裴凛之,尽管他的腰挺得非常直,但还是能感受到他浑身的疲惫:“凛之,你上马车来吧。”

    裴凛之没说话,从马上下来,上了马车,在车厢门口坐下,与萧彧保持了一点距离。

    萧彧说:“你坐过来一点。”

    “我身上脏。”

    “我也没好到哪里去,都要洗的,过来一点吧,我们说说话。”萧彧说。

    裴凛之听他这么说,便坐了进去,与他膝盖相触:“陛下要说什么?”

    萧繇从窗外探进头来:“皇兄,我也要上去。”

    萧彧说:“上来吧。”

    待萧繇也上了马上,萧彧疲惫地长叹一口气:“这是人祸。”

    萧繇说:“皇兄说得对,就是陈利那老小子干的。”

    “除了人祸,想不起来还会是什么。我认为这把火是故意烧的,放火的人已经成了死人。”裴凛之冷漠地说。

    这跟萧彧的想法一致:“等仵作来验尸才能得出结论来。仵作会不会也是他们的人?”

    外面赶车的赖峰说:“陛下,臣能验尸。”

    萧彧说:“那行,明日你同仵作一起去验尸。”

    萧彧恨恨地说:“究竟是为了什么,要烧掉一百多万斤粮食,还搭上了两条人命,这姓陈的不怕死吗?”

    萧繇做了大致的推测:“我认为这姓陈的多半是以霉米替换了好米,怕事情暴露,便一把火烧了粮仓,并且杀了两个知情人。”

    萧彧说:“这都是推测,得拿出证据来才行。调查清楚两个死者的身份,然后调查他们的家人以及熟络的亲朋,他们有无跟人透露过这方面的口风。务必万无一失。”

    萧繇说:“何必那么麻烦,将那姓陈的打一顿就招了。”

    萧彧摆手:“暂时不动刑,陈家是番禺城内势力最大的家族,与其他家族也是互为姻亲,牵连太多。官府与军中还有大量他们的人,影响力太大。若是没处理好,他们会利用这次机会煽动闹事。”

    裴凛之憋了一肚子火:“我真想将这帮人全都抓起来,免费将他们送到萧祎的地盘上去,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

    萧彧说:“他们就是一帮蛀虫,不管是谁当皇帝,他们都是这个样子。不过是以前的刺史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换取和平共存罢了。我记得上次去看王启,他就嘲笑我自身难保,看来他指的就是这些。”

    萧繇也很憋屈:“就这么个又破又穷的小地方,竟然还五毒俱全,处处都受掣肘,简直气煞我也!”

    萧彧只能安慰大家:“这还只是广州,若是回了中原,类似的问题将会更多更大,现在就当是练手吧。”

    第97章 案子

    数人商议半宿, 得出一个结论:粮仓失火一案并不好查。

    最大的线索便在死去的两位守卫身上,可即便能证明为他杀,也没法证明就是陈利所为, 顶多又会被推出来一两个替死鬼。

    而跟两位死者相关的人,多半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消失不见, 他们甚至都会找不到这些人的下落。

    果然不出所料。翌日萧繇与赖峰去查案, 验完尸之后,得出的结论为头部为钝器所伤, 先受了外伤, 再被弃置于火场烧死。

    最先救火的人只有粮仓的其他守卫和陈利的随从,但人数众多且杂乱, 一个个去盘问需要时间, 而且应该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词, 一时半会儿问不出什么。

    接着再调查死者的身份,竟然都是陈氏的旁支, 不过细想也想得通,毕竟守卫好歹也是个公差, 用自家人很正常。

    这也意味着, 陈利为了灭口, 连自己的族人都杀了, 心狠手辣可见一斑。

    待寻访到死者家中的时候,家人果然全都不见了, 一问左邻右舍, 都说是一大早就出门走亲戚了。

    不用说,这不是拿了封口费按要求离开, 就是直接被带走杀了封口了。

    萧繇转了一整天, 都没得出一点有用的消息。

    萧彧这边, 则有两位官员来打探陈利的情况,一位是参军,还有一位是军中录事,其中参军是陈利儿媳的兄长,录事则是陈利婶子的侄儿。

    瞧瞧,全都是沾亲带故的裙带关系。

    本来粮仓发霉只是渎职,大不了就是降职丢官,根本无需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陈利为何要这样做?肯定是粮仓的米不只是发霉这么简单,多半是他换掉了粮仓的好米,而且数量惊人,根本掩饰不住。

    假公济私是重罪,不仅要丢官蹲大狱,还要被抄家。所以他才会铤而走险,走上这一步。

    萧彧可没打算放过陈利,他为了隐瞒自己的罪行,放火烧了粮仓,并且还杀人灭口,知法犯法,已经是罪加一等了。

    只是苦于目前证据还不齐全,那就先关着,任何人都不得探视。

    萧彧又去看了王启。王启一家被羁押在城中的一处私宅中。

    这宅子是闵翀买的,当初是为了来番禺行商时存货与落脚的。如今私宅公用了,跟陈利假公济私的行为比起来,这觉悟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王启倒没吃什么苦头,一家人也齐齐整整,就是失去了人身自由,还有人日夜守着,不让跟外界联系。

    王启每日在家读书下棋,陪伴儿女,倒也其乐融融。

    见到萧彧,王启幸灾乐祸地说:“今日殿下气色不佳,可是有烦心事了?”

    萧彧揶揄他:“王大人倒是挺会察言观色,所以能在安国混得风生水起。”

    王启也不生气:“殿下上次带的茶叶今日可带了来?”

    萧彧冷漠地说:“没有。王大人,我上次送了一斤茶叶来,就算是牛嚼牡丹,也喝不了这么多吧。”

    王启也不生气:“殿下教会了我新的泡茶之法,又教会了我家夫人煮茶叶蛋,家里孩子爱吃,这茶叶的消耗速度那是从前的数倍。”

    萧彧翻了个白眼:“我送你上好的明前茶,你居然拿来煮茶叶蛋,简直是暴殄天物!煮茶叶蛋,市面上随便什么茶叶都成。”

    王启毫不介意:“明前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