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洛衣一时无言。可他心底，终究是难过这个坎。

    “如今温姑娘请旨，太子赐婚，已经是天下皆知。老萧你若坚决抗旨，太子殿下视你为半个师父，自然不会要了你的命，还得找个理由替你兜着收回成命。你还是你萧丞相。但她这么一个等了你这么多年的‘老姑娘’，再背上‘私相授受’还被‘拒婚’的名声，这辈子也不可能再说人家了。事已至此，除了你，她也嫁不了别人。”花景璃望着他，劝道：

    “老萧，大局已定，你就遂了自己的心意吧。”

    萧洛衣恼道，“我公告世人，是我的问题，并非温姑娘……”

    其实萧洛衣心底也清楚，这也没用。只是被气的，一时嘴硬。

    “但她的名声，还是毁了。温姑娘破釜沉舟，没有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就是要告诉你，她这辈子，非你不嫁。你怎么就是个榆木疙瘩不懂呢？”花景璃都恨不得揍他两下了。

    “萧公子若是觉得小女配不上，便拒了婚事，我自去姑子庙出家，不让你为难。”门外，一袭蓝裙的女子，泪光涟涟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

    萧洛衣低垂下眸光，“是我不配。”

    “对。温姑娘，你可千万别瞎想，你这么好。他就是觉得你太好了，所以……”花景璃赶紧劝道。

    也真是苦了他了，两边劝劝。

    “那我不好，是不是就能和你成亲了？我若是脸坏了，生病了，你是不是就不会嫌弃我了？”温淑仪看着他，一字一句，“到时候你觉得我们配了吗？”

    萧洛衣心底一震。

    “淑仪，你不要做傻事！”

    温淑仪眼底泛起泪光，转身便走。

    萧洛衣急了，赶紧叫住她，“不是！我现在就娶你！”

    温淑仪脚步一顿，泪汪汪回头看他，“真的？”

    “真的！”萧洛衣肯定点头。

    温淑仪抹了一把眼泪，脸上终于多出了一丝笑容。三两步扑到萧洛衣怀里，呜呜哭了起来，委屈的不得了。

    萧洛衣只得软言哄着。

    花景璃看见这一幕，默默地退了出去。

    院外，阳光正好。

    老萧心疼温淑仪被拒婚了只能出家，名声扫地，不舍得她孤苦伶仃。

    燕宜雅心疼兄长不被人爱。

    他们都是深爱着对方的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但是他自己……

    灵儿就是因为深爱，所以绝对不会容许她自己，和他在一起。

    哪怕他一世孤独。

    哪怕他一生要和不爱的女人在一起。

    但她也觉得，好过她这个害他国破家亡师门被灭的仇人。

    ……

    秦武十年，初春。江南，望江书院。

    成婚四载的程氏夫妇，终于添了一位千金。燕宜雅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但在多番调养之下，生了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千金。

    燕宜雅觉得老天爷对自己，真是厚待了。曾经吃过的苦，受过的罪，早是过眼云烟，比起如今的安逸，不值一提。

    “嫂嫂，你坐月子，不能受了风寒，别坐在窗户边上。”赵纤灵端着热气腾腾的鸡汤走了过来，将汤盅递给她，“你如今可要多补补呢～”

    燕宜雅接过鸡汤，心底一阵感慨。

    半年前，花景璃便把赵纤灵送过来，陪她。说是怀孕，需要个自家人照顾。

    实则是因为那一场从天而降的“天灾”。

    传闻不知是从哪里来了一群白头发的异族，他们有凶神恶煞的异兽，伤人无数，搅起一阵血雨腥风。

    本已经隐退江湖的魔教，紧急全员调动，花景璃作为四大护法之一，首当其冲，去了前线。

    他临走之前，亲自把赵纤灵送到这里，交付给兄嫂。

    颇有几分托孤的意味。

    为了以免百姓恐慌，异族的消息一直是封锁的，但魔教死伤无数，往前线运的草药就没断过。

    北地好几个郡城遭殃，尸横遍野。他们江南倒是离的远，尚未被波及。

    这一场异族之战，已经足足持续了半年。最初花景璃还有书信传来，而如今，已经断绝书信两月有余。

    “灵儿，辛苦你了。”燕宜雅轻声说道，“你也快来歇歇吧。你白天还要给书院的孩子们上课，就别这么操劳，交给下人办就好了。”

    赵纤灵抿唇一笑，“没事，我闲着也是闲着。嫂嫂，他……最近有消息传来吗？”

    “等夫君回来我问问。灵儿你就放心吧，小叔可是天下第一剑，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燕宜雅安慰道。

    赵纤灵便也跟着点头。花景璃那么厉害，他绝对不会出事的……

    她不能让自己闲下来，否则便会胡思乱想。

    赵纤灵和燕宜雅闲话了一会，便回去忙着学生们的课业了。

    燕宜雅抱着小娃娃，天刚擦黑，程轻舟便从书院回来了。

    “夫君，小叔两个月没有消息传回来，灵儿都要把自己忙成陀螺了……真是令人心疼。你说说，小叔这样的高手，再乱的战局，也总能自保吧？”燕宜雅问道。

    程轻舟的眉眼里多了一丝忧色，摇头说道，“他们的对手，不是凡人。是异族，还有异兽。难说。”

    “到底有多吓人？”

    “像小山那么高的异兽，听闻秦帝夫妇二人带着一支秦北军围困，数万人打了一个月，才把它活活熬死。白教主还说，若不是这畜生饿太久，再打几个月，也难打死。”程轻舟无奈苦笑。

    燕宜雅轻嘶了一口气，“这么吓人啊？那小叔他……”

    “不急，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白教主说了，那些异兽，没有食物，迟早得死。最终我们肯定能胜，只是时间早晚问题。”程轻舟宽慰道，“我算算这大半年，那些异族，也该油尽灯枯了。”

    “景璃，一定会没事的！”

    没过几天，京城果然传来捷报，平定异族之乱，大胜！

    但与此同时，还有一封丧报传来。

    “伯爵花景璃诛杀异族，不幸为国捐躯，追封定璃候。”

    ……

    赵纤灵听闻这个消息就晕了过去。一直不敢相信。

    直到白凤凰亲自送着他的牌位和骨灰，回到江南。魔教人人一袭孝衣缟素，扶柩归乡。

    赵纤灵只看了一眼牌位，便又晕了过去，大病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