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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节

      阮明姝一看,这可不行。她又不傻,陆君潜和陆吾到底是亲父子,再气又能气多久,最终还是父子情深、冰释前嫌。她就不一样了,现在陆君潜同家里闹得僵,帐最终是要算到她头上。

    思前想后,阮明姝觉得自个儿得想想办法。于是夜阑人静时,她偎在陆君潜怀里,柔声劝了许久,陆君潜终于闷闷答应,不再同亲爹置气。

    “光你服软还不行,也得让咱们的老父亲退两步。”阮明姝坐起身道。

    “别想了,他脾气比我还硬,谁的话都听不进。”陆君潜嗤道,“你别管,我不会让他找你麻烦的。”

    “不不,你不能这样想。你没娶我的时候,世子妃定谁,这事呢是公事;现在你已经娶了我,那这就是家事了。”阮明姝笑着将他拉起来,不让他睡,“家事就要靠家人解,你说王爷谁都不听,我看未必。”

    “嗯?”陆君潜看她,还是没搞懂。

    “哎呀,你这个实心大笨蛋,咱娘啊!王妃啊!”阮明姝揪他的耳朵。嗯,挺软的。

    “说什么呢,”陆君潜不以为意,“他俩不吵起来就万幸了,你还想让我娘劝他?”

    阮明姝直摇头,就差没说:“孺子不可教也”了。

    “你信我嘛!别的事儿不说,这件事,王爷绝对绝对会听王妃的。你呢,明天就去找王妃,撒个娇,说王爷如何如何逼你,让王妃先写封信送到秦州......”阮明姝凑过去,继续吹枕边风。

    结果便是,陆君潜被阮明姝央着,硬着头皮去赵婉那儿“撒了个娇”。赵婉听后,当即修书一封,让人送给陆吾,还对特地从秦州跑来的几位老族叔说:“王爷若还有不满,让他来京城,我亲自同他说。”

    此后,陆吾便消停了,半月后才送来一封信,让阮明姝修身立德,好好侍奉婆婆。

    ^

    京城的春天总是很短暂。

    柳色新绿没多久,转眼便树木成荫,日头也毒辣起来。

    这日,阮文举要启程去外地赴任。

    阮明姝站在院子里,丫鬟在后面撑着伞。她拉着阮明蕙的手,仔仔细细叮嘱着,只是说得再多,仍放不下心,是以眉间轻蹙,凝着许多愁思。

    心里更是万般不舍。

    阮文举此行,是要去陈州做个县官,两三年之内是不会回京的,因而要带上阮明蕙,其余家仆也都随行。

    不留在翰林院,反而去偏僻山城做小官,旁人都觉得惊讶:阮老爷这大女儿是白嫁了陆将军么?

    实则是阮文举自个儿不想留在京城,陆君潜和阮明姝的意思,也是让他带上阮明蕙去外地暂避。陈州地远,算是陆家的地盘,这样若是京城出了什么事,阮家也不至于受牵连。

    阮平阮顺年纪太小,阮明姝又挑了几个靠得住的仆人,随行照顾父亲妹妹。此刻家仆们正一箱一箱将行李搬到马车上。

    没多时,阮文举也挎着软布包袱从里间出来了。

    “爹。”阮明姝想再多说两句,叫他注意身体,只是一开口又哽咽了。

    “爹明白,爹都知道。”阮文举也红了眼圈,拍拍女儿的肩,“姝儿也好好照顾自己。”

    阮明姝擦着泪,点点头。

    新聘的管家人极干练,和阮文举找的师爷都是绍州人士。检查好车辆后,便请示阮文举是否可以启程了。

    因为要赶路,阮文举不敢耽搁。

    一直心事重重的阮明蕙却急了:“再等一下!”

    阮文举和阮明姝都看向她。

    “为恩还没回来,等他一会儿,就一会儿。”阮明蕙支支吾吾道。

    她说完没多久,张为恩小小的身影就冲了进来,他跑得极快,和小狼崽子似的。

    “我回来了,回来了。”兴冲冲的语气,一改去找裴星洲之前的垂头丧气。

    “你,你师父有说什么嘛?”阮文慧问,嗓子发颤,手中帕子绞得紧紧的。

    “师父说让我不要担心,等我再大点,他就接我回京城,去稽巡司给他当差!”张为恩兴奋道。

    “哦,他还有说别的么?”阮明蕙明显低落。

    “啊?没有什么了啊,还说让我快点回来,别耽误启程。”张为恩小手在脸上抓了抓。

    阮明蕙实在笑不出来,抿着嘴点点头,对父亲说:“爹,咱们快启程吧。”

    阮文举和大女儿沉默地对视一眼,点点头。

    马车缓缓驶动,车下,阮明姝越走越快,车上,妹妹的手还是慢慢抽离。

    “明蕙!”阮明姝突然生出一种冲动,只要是妹妹高兴的,喜欢的是谁又有何妨呢?只要她活着,就可以护住妹妹。

    可她来不及对妹妹说什么,马车已经飞驰而去。

    *

    秋风渐起,朝野局势却如盛夏,压抑焦灼,令人窒息的紧张。

    京城外,南方刚经了洪水,又来了旱灾,流民匪寇不可禁止。北面辽军草肥马壮,蠢蠢欲动,想在入冬前攻破周朝边城。

    朝堂上更是腥风血雨。去年此时,尚有中立的实力,如今形势却已容不得观望。卫家裹挟的赵氏皇族,还是想取赵家而代之的陆氏,总要选一个押注的。

    论拳头大小,自然是陆家占上风,是以卫家内部也渐渐有了分歧,传言年关之前,卫家便要领兵回江南。联系到近来卫党在朝政上缩手缩脚,似乎并非空虚来风。

    不过,无论外面的世界怎样,京城的百姓既没受到灾荒,也没有流寇蛮族侵扰,日子还是一天天,稀松平常地过。

    就连陆府也不例外,至少外人看来是如此。

    七月收尾,八月未到,陆府上下已经开始为中秋忙碌了。

    这日阮明姝备好一波节礼,吩咐管家算好时日,早早往秦州、巴蜀等地送。

    午间睡醒,陈州来的家书到了。阮明蕙简直像记账一般,事无巨细,都要提上一嘴,每次来信,都是厚厚一沓。

    这倒是正合阮明姝的意,每次她读完妹妹的信,也就放下心了。这一回又是仔仔细细看了两遍,被妹妹日渐诙谐的笔法逗笑了。

    傍晚的时候,她开始提笔写回信。没写几行,便又觉得困乏了,心情毛毛躁躁的,不痛快。可她搁下笔,仔细想了好久,也没想出到底有什么事让她不痛快。

    传膳后,她也提不起胃口。

    “天气热,没胃口,天气冷了,还是没胃口。”阮明姝直摇头,“明儿找王姑姑看看吧。”

    墨兰听了,若有所思。

    “夫人您这个月,好像又没来月事?”她每日贴身伺候阮明姝,自然知晓这些。

    “是啊。”阮明姝越发心烦了。

    “那......”墨兰眨了眨眼睛,开了口,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阮明姝正要问她想说什么,忽然领悟过来。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又兴奋又忐忑:“难道,我这是......”

    话说一半,她就把嘴捂住,生怕说出来就不灵了。

    也难怪她这么兴奋,从她到陆君潜身边一年多了,肚子半点动静也没有。陆君潜是不急,可她急呀。避子药的事儿就像跟钉子一样扎在心里,叫她忍不住胡思乱想:是不是自己身子太弱,吃那药上了根基,所以不好受孕了?

    若是一时的还好,慢慢调理;可若是十年八年都没子嗣,那可就难办了。让陆君潜纳妾,她定是不依的,难道要去抱养一个,那这对陆君潜来说也太委屈了吧.....

    她越想越离谱,以至于那段时间郁郁寡欢,在房事上忽而热情似火,忽而冷淡如冰。后来叫陆君潜发现了,好一番安慰承诺,才将此事暂揭过去。

    阮明姝越想越期待。

    “这会子找大夫把脉,会不会太晚了呀,又不是看病,显得我很急躁.......”她手指敲着桌子,像是在和墨兰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

    “将军回来了!”外间柳芽儿禀告。

    阮明姝起身去迎,脸上止不住笑。

    “今儿这么早?”她挽着陆君潜的胳膊问。

    陆君潜抱了抱她,神色凝重。

    阮明姝收住笑,握着他的手问:“怎么了?”

    “有趟车队回秦州,你要不要跟着回去看看。”陆君潜抚着她的脸颊,温声问。

    阮明姝怔了一下,但很快,她明白陆君潜为何这样问。

    “我不想,我要留在这儿。”她紧紧抱住他,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你说过的,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会在一起。”

    陆君潜喉结动了动,半响,大手抚上她的发顶。

    “好。”他低声道。

    阮明姝松了口气,紧紧闭上眼,平复慌乱的心跳。

    “最近都不要离府,乖乖呆在家里,一切有我。”陆君潜叮嘱道。

    阮明姝点头。

    两人十指紧扣。

    *

    借团圆节之由,阮明姝陪赵婉回到陆家老宅。

    令她稍稍意外的是,不愿回秦州的不只她一人,老太太、陆有容,甚至周氏,都坚持留下。

    八月十四,中秋前一日。

    阮明姝起得很早,她亲手为陆君潜穿上护心软甲,又替他套上朝服。

    他贴着她的额头,认真道:“好好守在家里,等我来接你。”

    阮明姝踮起脚,在他薄唇上亲了一下。

    “不管怎么样,你都有我。”她同样认真地回他。

    这一天,陆府从午时起就大门紧闭。

    层层守卫,固若金汤。

    阮明姝坐在房内,她等待着,心情平静。走到今天这一步,成也罢,败也好,没有回头路,也不必后悔。

    然而直至天完全黑下,外面依然一点消息没有,阮明姝多少有些心慌。

    她袖中藏着一把匕首,又是从陆君潜处“抢”的。她答应过他,不会拿这把匕首对着自己。

    可如果有何不测......她只能惹他生气了。

    月上中天。

    此时心慌的可不只是阮明姝,府中女眷很有默契地来到老太太跟前。

    连赵婉都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