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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阮明姝手指抽动了一下,面上还是平静得很,像不知道周沅芷正用尖锐的目光盯着她一般。

    “我妹妹是家中老幺,就连父母也舍不得多说一句,现在却叫你弄得以泪洗面。明姝姑娘,哦,不,阮姨娘好本事啊!”周氏讥讽道。

    “小女惶恐。”阮明姝垂下头,表情虽看不出惶恐来,倒也称得上歉然。

    “哼!”周氏本想是吓她一吓,结果仿佛拳头打到棉花上,便有些恼怒。

    “你小门小户出身,眼皮子浅,还不知在权门大族中怎么生存。”周氏高高在上的语调,同锦秋对着柳芽时十分相似,真是奴婢随主。

    “以为仗着主子几夜宠幸,就真的飞上枝头,万事大吉了?

    这又何出此言,阮明姝无语极了。除了进府那日让她睡了一夜冷地砖,陆君潜再没去过她屋里,哪里来的“几夜宠幸”。

    周氏等着阮明姝求饶认错,结果对方像个木头似的,低头杵着就是不做声。周氏又恼又怒,没有半点方才喝茶时的矜傲自得了。

    “你来我们家前,做的就是抛头露面的活儿。成日出入别家宅院,不知避嫌。我妹夫贵为世子,年少不识人心,一时被你迷住,用了些手段想纳你,你不从便罢了。如今更是捡着高枝了,还有什么值得委屈的?”

    不从便罢了?阮明姝的和颜悦色有些维持不住了,身子气得发抖。

    “现在急着吹枕边风,以后可有你好受的。”周氏说到这儿,已经是明晃晃的胁迫了。

    阮明姝先受了污蔑,又被安了“吹枕边风”的罪名,真想直接甩脸走人。

    “阮姨娘,我夫君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一旁的小周氏擦着泪,泣声道,

    “他作出这样的事儿,该罚。可是,革去官职已是重责了,现在竟要连世子的爵位也收回。呜呜呜,怎么能如此欺负我们呢。”

    阮明姝因惊愕微微张开嘴,说不出话来。

    赵为铭被革职了,还要被除去世子之位?

    而且还是陆君潜的意思,否则周家这两个女人也不会找她兴师问罪。

    可是......明明昨日老太太提起此事时,陆君潜还是一脸不耐烦,话未说完便有急事走了。是他昨日忙完后,想起此事,顺便就......

    不对呀,明明昨日晚间老太太还和她说,陆君潜去了西郊,没个两天是回不来的。

    难道......

    阮明姝心头一颤,被自己的猜测弄得紧张起来。

    “不知这是何时的事,奴婢冤枉,也许有些误会。”阮明姝假意道。

    周氏见妹妹哭得伤心,更对阮明姝不满:“什么误会!撤职的文书前天就下了!世子之位要不是宫里阻着,也被拿了!”

    竟是前日就下了令......

    “砰--砰--”,阮明姝心脏跳得厉害,两颊也有些泛红。

    是因为纳妾那日,她说“荣王世子要逼我做他小老婆”么?那时,她还埋怨陆君潜连句话也不说,冷漠得很。

    原来,他已经记下了。

    屋里大周氏横眉冷目,小周氏哭哭啼啼,而阮明姝却是又惊又喜,死死忍着不让脸上露出笑来。

    对面两姐妹的喋喋不休全化作虚无之风,阮明姝搜索着有关陆君潜的、并不多的记忆。一一细数,才发现这个“阴沉凉薄”的男人,好像每次都帮了她,

    初见时,他尚年少,救了被马贼掳走的她;

    再见时,她快摔倒,他也伸手扶了,只是被她躲开;

    后来,她给他量身,存着戏弄的心思,他却一一配合。等她折腾半天才说自己不给男人做衣裳时,他也没怎样生气;

    再后来,鸢菲要挟杀她,他虽冷冰冰地说会给她烧纸,气得她耿耿于怀至今,但最后其实还是救了她。

    还有那日她犹疑不决,于是掷骰子般问骑马经过的他,会不会帮她。他嘴上说没空,但在她失望时,又说如果老太太帮不上忙,可以等他回来。

    啊,还有纳妾后的那天早晨,他留下那么刻薄的话,说她青眼圈长到嘴巴,但又悄悄拿走帕子,免去她的麻烦。

    如今,又是一言不发替她出了气,而且还下得这么重的手。其实只要警告赵为铭,叫他不敢再寻阮家麻烦就好了......

    “原来是嘴硬心软,吃软不吃硬。”阮明姝想着想着,嘴角都要翘起来。

    除此之外,心底还有一个小小的声音,是鸢菲那日同她说的:“我想,您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

    阮明姝知道自己斤两,她只是一个求陆府庇护的小妾,不能和什么公主殿下比,但是,也许陆君潜真的对她有那么一点点不同,虽然只是一点点.......

    这份一点点,能变成一点,变成一些,再变成很多很多么?阮明姝觉得自己真的越来越敢想了。不过,和做生意一样,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你还敢走神!?”大周氏夹枪带棍说了半天,结果发现阮明松一直神游天外,气得她一时失态,猛地将巴掌拍在桌上,茶具震得砰砰响。

    第28章 看正版,来晋江!谢绝中……

    阮明姝也被惊得身子震了一下。

    她回过神后, 忙认错道:“大少奶奶息怒,奴婢只是不明白为何会如此责难世子殿下。”

    周氏冷哼一声,顿了顿才道:“世子他, 没碰你吧?”

    阮明姝身子一僵,咬着牙说:“没有。”

    “那怎么动这么大气......”周氏嘀咕着, 显然是说陆君潜。

    阮明姝平复下心情,再开口,语气已是谦卑诚恳:“大少奶奶, 将军只在纳妾那日在奴婢房里宿过一晚,而白日里, 除却在老太太那,奴婢再没见过将军。”

    “哦?”周氏虽用着疑问的语气,却也知道这种事,阮明姝撒不了谎。

    “奴婢更没在将军那说过世子之事。因先前老夫人告诉奴婢,王府和咱们府上是亲戚, 这种小事她打发个人去世子那儿说说便好了。奴婢初入高门,又不得将军宠爱,哪有胆子既忤逆老太太,又在将军面前多嘴?”

    阮明姝说得自己都要信了。

    周氏听了, 神色缓和一些。小周氏也放下绢子, 面有困惑之色。

    阮明姝眸子微转, 像是很迟疑般, 小心道:“奴婢听老夫人说,将军最近心情不佳, 似乎是因为朝政上的事。奴婢一个贱妾,微不足道,也许......也许只是个由头?”

    周氏姐妹互相望了一眼。

    半响, 周氏开口,命道:“我瞧你有几分机灵,这几日见了将军,你小心探探口风。不要叫将军察觉异样,更不要说我找过你。”

    阮明姝心底翻了个白眼,点头恭敬道:“奴婢知道了。”

    周氏这才挥挥手:“下去吧,过几日再叫你来。”

    *

    阮明姝在周氏屋里耽搁许久,回自己屋里又整理一番才出发。

    等轿夫抬着轿子走到清河坊的门楼时,日头已经老高了。

    轿子是防风的,门窗皆用重物坠着,阖得严实,轿内还放了一个小暖炉。阮明姝体寒,饶是如此,还觉得冷。

    古人云“近乡情怯”,她则是近家情怯。既心忧这几日父亲妹妹过得如何,有没有遇上麻烦,又害怕回家见到父亲失望的眼神……

    墨兰另坐的一顶轿子,跟在阮明姝后面。下了轿便立刻跑过去前面扶阮明姝。

    这几日暗暗观察,阮明姝对墨兰印象很好。深宅大院中,若身边没有得力的丫鬟,便像没有臂膀一般,万事难办。

    因而阮明姝有意收服墨兰和柳芽二人。

    此刻,她便面有歉然,对墨兰说道:“寒门小户,不比府上。你随意便好,不必太拘束。”

    墨兰心头一暖,笑盈盈跟在主子后面。

    院门没关,半掩着。

    阮明姝推开走进去,见灶房冒着烟,葱油的香气扑来,便知红绫在准备午饭。

    “汪汪汪~”家中的小白狗狂吠了几声,等发现来者是好久不见的主人时,立刻摇起尾巴撒娇,叫声也变得欢快。

    “谁啊……”绿绮捶着肩膀从屋里走了出来。

    “小姐!?”蓦然见到大小姐正亭亭站在院子中,绿绮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揉了揉眼睛才激动地叫喊起来:“小姐!二小姐,大小姐回来啦!”

    屋里一阵响动,阮明蕙撞开挡风帘子,直冲冲跑出来。“姐姐!”呜呜着一头扎进阮明姝张开的怀抱中。

    “姐姐!姐姐!你还好吧?他们有没有欺负你……”阮明蕙又哭又笑,拉着阮明姝左看右看。

    阮明姝也是鼻子发酸,抓着妹妹的手,细细看了看她的脸色气血,又逐一拍了拍几个丫鬟。

    “我很好,陆府上下都待我很好。家里可还好?”阮明姝问完,又拉过墨兰,对妹妹和家中丫鬟道,“这是墨兰姑娘,近来一直照料我。”

    “姨娘折煞奴婢了,”墨兰急得直推脱,“服侍您是婢子分内的事儿。”

    “姨娘”二字像跟针一样,扎得阮明蕙钻心一痛,心疼又愧疚地看向姐姐。

    心有灵犀般,阮明姝也看向妹妹,目光温柔又淡然。

    阮明蕙这才好过一些。

    “我们家和别家不同,小姐待我们就和亲人一样。”绿绮亲热地拉着墨兰的手,笑道:“墨兰姑娘今年多大,若不嫌弃低门小户没规矩,咱们便以姐妹相称。”

    “哪有嫌弃一说?”墨兰诚恳道,“我今年十八,在府上算大的了。”

    *

    阮明姝任她们几个亲亲热热地说话,自己拉着妹妹的手朝屋里走。

    丫鬟们知道主子们多日不见,有许多要紧事谈,也自觉地不跟着进去打扰。

    “爹爹出去了?后来赵为铭有没有来找麻烦?”一进屋阮明姝便问。

    阮明蕙拉着她坐下:“爹爹出去打酒,一会儿就该回来了。没有,家里一切都好,生意也还好。这几日把之前欠的单子补得差不多了。后面再想办法,虽一时没了铺面,也不至于什么事都做不成。”

    阮明姝听了稍稍放下心来。

    “对了,这是二十两银子。”她将彩绣锦袋的抽绳解开,倒出里面的银子,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用素帕包住的银票。

    “这是张六十两的银票,汇通钱庄便可兑换。”

    “这么多?”阮明蕙讶然道,“是将军给姐姐的么?”

    阮明姝本想说是老夫人给的。二十两是月钱,六十两是她头一回回娘家,老夫人让周氏从帐房支的。

    但话已到口,却又变了主意:“是老太太和将军给的。”

    阮明蕙听了,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点点头。

    “这些钱先交租,再买些急用的料子,余下的全给三元哥。钱铺的款子咱们一定得想办法先还上,不能再拖累他。”

    阮□□点点头:“我晓得的。爹爹回来第二天,三元哥哥就来探望过。他说钱铺那边虽知道咱们铺子关门的事儿,但有他担保,不必太担忧。啊,咱们这院子的租金前天已经交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