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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此后每天都是如此,下午骑马过来,敲门等上一个多时辰,天色约么黑了就骑马回去。

    蒋勉偶尔回来时碰见了在门口等着的萧旭。他大致猜到了其中缘由,于是自告奋勇的说替他到孟姐姐面前说情。

    蒋勉喊了半天门,叫阿六的小厮开了门缝说道:“蒋少爷,夫人说了,有事就让蒋夫人的侍女带话来,蒋少爷以后还是少来吧。”说完便又把大门紧关上了。

    蒋勉这才反应过来:“哎,哎?为什么连我也不许进了。”

    小黑趁此机会跳出来扒拉萧旭,也被阿六关在外面。它扒拉着门见门也不开开,也低声呜咽了起来。蒋勉蹲下摸摸它的狗头:“你怎么也被关在外面了?你也是外男吗?”

    小黑呜呜了几声,泄气的趴在地上。蒋勉这才站起身挠了挠头,对萧旭说:“兄弟,你是不是说错了话,把孟姐姐吓到了?

    萧旭眸色暗淡,他没有说错什么话,他只是把有些事情挑明了而已,只是他若不明说,孟珧永远会以为他对她的情意是孝顺,他的感情也永远只能封在亲情的面具下面。

    第34章

    蒋勉本还想说些话开导开导萧旭,奈何自己也是光棍一个没什么经验,说话又老爱得罪萧旭。他伸手拍了拍萧旭的肩,然后用精神支持他。

    天色渐晚,两人要走时,蒋勉没忘了嚷嚷一声,“我们走了,别忘了把狗放进去。”

    入冬,年关将至,护城河上已经结了层厚厚的冰,街道上来往的人一日比一日稀少。几天来的雪花已经把洛城染成一片白色。

    傍晚时又一场大雪飘落,刘婆婆抖了抖袄子上的雪后进屋。屋里烧着炭火,她来到炭炉边烤了烤手,冲着一边热着汤药的小荷说道:“今日人也来了,这都连着两个多月了,到底是何苦呢。”

    小荷端着药到里间床前,说道:”夫人,这大雪天的,少爷要是冻坏了可怎么办。”

    孟珧此时正躺在床上,昨日她也受了风寒,这会儿正发烧,听见小荷这么说又轻咳了两声,觉得头更疼了。她默默叹气,这人怎么跟石头一样倔,真是非得要了老命。

    府门外,蒋勉也冒着雪骑马过来。他下马后嚷道:“兄弟,你怎么还站门口,待会儿雪下的更大,今个就先回去吧。”说着他便要把萧旭强行拉走。

    两人正拉扯时,小荷抱着一件藏青色的斗篷开门出来,目光微愣了愣。

    她看着萧旭说道:“少爷,您请回去吧。”

    萧旭拨开蒋勉的手:“不回去,她不想见我,我就在这儿等她。”

    小荷说道:“夫人昨晚上受了风寒,现在还在发烧呢。”

    萧旭脸上闪过担忧,蒋勉听了连忙拽过萧旭的胳膊,蹭到前方,“那可怎么好,走,让我俩进去看看去。”说罢就想挤进门去。

    小荷忙张开双臂挡住,“你们且等一下。”

    说着,小荷把手上的新斗篷塞到萧旭手上,“夫人说了,您若是不回去,她就不喝药,就这么病着,能扛过去就扛过去。”

    萧旭看看小荷,又看看门后,像是不相信。

    小荷急道:“真没骗您,刚刚我热了两遍药夫人都没喝。”

    蒋勉在一旁劝道:“兄弟你可都听见了,还是走吧,你们两个再这么犟下去,恐怕是要做一对亡命鸳鸯啊……”

    话没说完,萧旭和小荷不约而同的瞪了蒋勉一眼。

    蒋勉连忙拍着自己的嘴,“我呸呸呸……”

    萧旭终于放弃等门,打掉马鞍上的积雪后,骑马回去了。

    小荷回到屋内跟孟珧回报,孟珧也才放心,坐起身准备喝药。

    小荷看着她喝药,突然哭了起来。

    孟珧也知道小荷这丫头感性,这会儿见她无缘无故的哭起来,连忙问道“好好的哭什么。”

    小荷擦擦脸:“奴婢,奴婢只是觉得太可惜。”

    孟珧怪道:“什么就可惜了?”

    小荷:“夫人才十二岁时就嫁给个商人,进门三天就守寡,如今都十年了,眼看这一生就要这么过去了。奴婢看少爷也是真心喜欢夫人的,刮着雪还那么巴巴的等着,可惜他又偏偏又是萧家少爷。奴婢这是可惜,为何夫人这么好的一个人会被命运如此捉弄。”

    孟珧递给她一张帕子,笑着说道:“可别为这个事哭,我如今不是还过得好好的,不愁吃穿,你可惜那些个事干什么。”

    孟珧虽是世家出生,自幼生活也艰辛,各中心酸也尝了不少。她可以说是早早就看破红尘,只求能平安过一辈子就行。至于感情,她倒觉得这种引火焚身的东西没有最好。

    立春,万物复苏。院子里的花都打苞,春日和暖的太阳刚落下,小黑就躺在院墙下晒太阳去了。窝了一冬的小白也走出了卧房门,雪白的身体摊开,侧躺在小黑身前。只可惜年纪已大了,毛发失了幼年的光泽。

    这一猫一狗越老感情越好,小白也不像年轻时那么爱欺负小黑,这会儿还允许小黑厚着狗脸舔它的猫头。

    小荷做完手上的活计,又看了会儿猫狗互动。大门外似是传来一阵马蹄声,小黑也半坐起,竖着耳朵听着,那声音停了约半盏茶的时间,然后又响起,接着销声匿迹。

    自打冬天那次萧旭被劝回去后,他就不再在门前苦等,等冬天的雪化的差不多了,他就每天骑马来府前巡视一趟,也不敲门,只等一小会儿就走。

    孟珧依旧是闭门不见外人,铁了心要把少爷的情意放凉,小荷等下人也不方便再说什么,每日各自依旧过着闲淡的日子。

    本来开春时还风平浪静,四月初时,齐州南边州界传来急报,邓远突然派了一支军队偷袭驻扎在齐州南界的边军。萧仲山在齐州安稳了这些么年,料想着邓通会先收拾完其他大小诸侯再北上,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想咬掉北方这块肉,不过据后来的探兵回报。邓远似乎只是派了先锋军试探,并没有派主力大军前来。

    不过叶威等亲信还是谏言,派几队洛城军营的兵去南界助战,以防万一。萧仲山便令叶威带一队亲兵去南部监督战况。

    蒋勉小伙听说有仗打,连忙撺掇着萧旭去请军令,美其名曰去战场散散心。萧仲山见萧旭主动提议去战场试炼,欣然同意。萧家老太太担心孙子,特意传话说南界的战事若是没什么要紧的,就别亲自上战场,快去快回。

    前天,孟珧先写信给东城的涂彦,涂彦平日的书信间便对几州的战事颇有见解,此次她便是要问他齐州今后的局面怎样。涂彦当即就回信,说邓远此人心高气傲,用兵前习惯先行试探,只在旁人看来,这试探倒不如说是先给个下马威。据涂彦的消息,这次邓远也不是动真格,他手下的主力大军仍驻扎在河州以东,还有西南两州那里。此人什么时候对齐州正式开战也还无法推测。

    孟珧读信后就叹气,想着此时的安宁也不过几年的光景了,默默发愁。

    阿六在外采买东西时听到了城里的风声,回去后就告诉小杏。小杏又转告孟珧,说是少爷他们这次要带兵去齐州南界,明日就要启程。

    孟珧听后直愣了半晌,脑中只想着当初参军还是个半大的少年,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要上沙场。

    小荷在旁边犹豫半天,还是问道:“夫人,咱们明天要不要去街上送送少爷。少爷可还是头次出征呢……”

    孟珧纠结了半天,想想还是算了。萧仲山在南界驻的兵据说坚如城墙,反正这次萧旭不会有什么凶险,只当是去见见世面。二人现在这情形,她明日去送人也不知该说什么。

    次日上午,阿六先是偷偷开门看了看,然后急忙跑回后院,说少爷他骑马过来了。

    小荷听了对孟珧说道:“少爷过来恐怕是来道别的,夫人还是出去见一面吧。”

    孟珧放下手上的笔,慢慢挪步来到了大门后,在门后站了小半天。

    马蹄声再次响起,外面的人似乎已经离去,孟珧终于上前拉开大门。

    街道的尽头是一抹身着赤色兵甲的背影,萧旭怕延误军机已经策马离去。孟珧远远的看着他,见他似是转回头,又似没有转头,身影渐渐在街头模糊不见。

    孟珧转身回去,在书桌前呆呆的坐着,可惜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祈求上苍保佑一行人平安。

    萧旭走后一个月,侯府里却有人开始活络心思。

    这萧旭一直不跟萧家人亲近,方氏觉得自己以后指望不住这个挂名的长子,所以就盼望萧旭早些成亲生个儿子,让她从小教养。只是萧旭完全不听家里长辈的话,拒亲拒的干干脆脆,一点余地不留,而且先前又连着几个月行动怪异,连家门都不进。

    萧仲山这边虽然也派人在后面跟着,但是见儿子每晚都按时回来,也没跟家里人多说什么。

    方氏偷偷派人查探了几次,查到萧旭先前与孟氏往来亲密,还送了孟氏不少礼物。这么一来二去方氏就想明白了,她觉得萧旭定是和他先前的养母孟氏有私情。

    但一开始碍于萧旭那个脾气,她也不敢先将此事宣扬。就算是跟萧仲山讲,他们男人又不大在意这些后宅的事,顶多觉得就是一个女人而已,实在喜欢就带回家去。

    萧府老太太是世家出身,最是重视名声礼教的。方氏几次三番按耐不住,找空就把这事添油加醋的说给老太太听。说那孟氏是个寡妇,名义上都算是萧旭的养娘,居然做出勾引养子的事来。更是凭着一身狐媚手段,撺掇萧旭不认这个家,若是放任这么下去,萧旭哪儿还能同意家里说的亲事。

    老太太听到这事当时就气的头昏,也顾不上孙子会不会生气,就让方氏以她的名义,去找亲兵营的人把孟氏赶出齐州去。

    谁知道军营里,萧仲山为了以后不和儿子闹僵已经提前吩咐下去,不准兵营的人去找孟氏的麻烦。

    方氏知道后却未就此作罢,她想着这事是老太太主动让她去办的,以后错也不是她担,怎么能就此打住。这洛城里的大事虽说是萧家那群亲兵掌管,可是他们也管不了所有的事,实在不行把一个女子的名声搞臭了,看她自己在这儿还待的安稳不安稳。

    第35章

    那日,几个萧府的老婆子先来到孟府大门口一顿敲门,进门后就让主人家出来。

    孟珧穿着素净的布裙,未施粉黛也未戴钗环的就出来了,衬的萧府几个穿金戴银的老婆子跟老妖精一般。

    为首的穿墨绿草纹锦衣的陶姑婆是方氏的乳母,她先是打量了孟珧一番。暗自诧异道孟氏不是她们想的外表狐媚,举止轻佻的妇人,像是比城里一些大家闺秀还要端庄娴雅。不过她们都活了老半辈子,可不会轻易被外貌蒙骗住,机灵的女子总有办法把自己伪装成贤良淑德的样子。

    陶姑婆刚坐下就开门见山的说道,“我们几个过来不为别的,萧家老太太发话了,这洛城里,还有整个齐州都容不下丁夫人了。”

    小荷等人听了都神色大变,孟珧微敛起笑容,神色间倒像是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出。

    陶姑婆:“别怪姑婆几个嘴直,是你自己平日里不检点,现在得罪了老太太,这城里还能再留你么。”

    小荷气的眼圈发红,连礼数都不顾的嚷道:“你说谁不检点了。”

    孟珧轻抬手示意小荷禁口,面上淡淡的说的:“您说让我们走,可眼下外面兵荒马乱的,我们能走到哪儿去。”

    陶姑婆轻哼道:“外面总有能收留你的地方,反正只要你出了萧家的地盘,老太太总也管不到了。”

    孟珧:“好,既然齐州不待见我们,那我们下个月就走。”

    陶姑婆暗暗掐算时间,到下个月大少爷说不定就回来了,她说道:“那可不行,你请早些走,好让我们老太□□心,就是想要盘缠我们这儿也能出一些,这样吧,七日为限。”

    孟珧面上的笑容散尽,小杏也在一旁低声抗议道,“我们收拾东西都得要半个月呢。”

    陶姑婆神色不虞的瞪了小杏一眼,然后带着几个婆子趾高气昂的走了。

    孟珧想着迟早也是要离开齐州的,命小荷她们抓紧收拾行李。

    不巧的是刘婆婆突然得了急病,上吐下泻,面色枯黄,没过两天人就躺床上不能动了,要是再带到马车上颠簸,肯定命就没了。孟珧只得先暂停离开的计划,让小厮出去请郎中,买药煎药,给刘婆婆调理了近半个月才好些。

    陶姑婆知道孟珧逾期未走,气冲冲的上门,质问她们。孟珧跟她解释说府上有人急病她也不信,还说孟珧就是表面上应承,实际上想扒着她们少爷不放,恬不知耻。身后的几个婆子也开始嘴里不干净,有些还往周围邻居屋里吆喝,说这户主人家守寡寂寞,勾搭养子,真该浸猪笼。

    刘婆婆在屋里听了又是气,又是哭,硬让小杏把她搀扶出来,冲几个婆子吼道:“洛城里那些死了丈夫的寡妇为了生计,各种卖身勾当都有,也没见哪个就浸猪笼了,咱们夫人和少爷清清白白的,你们空口白牙就诬陷,老天有眼,看你们今后下不下地狱.......”

    刘婆婆身子调养的好了些,扯开嗓子和那几个婆子对骂。几个婆子骂不过就回去了,但此事远远没完。两天后,陶姑婆等人带来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直接闯进孟府,说是东西太多不好收拾就都砸了,省的再搬来搬去。

    阿六和阿七两个挡也挡不住,几个壮汉把院里开的正好的花盆都打碎了,小黑在一旁汪汪吼叫不停。宅子里动静闹得极大,连附近蒋府的老管家都出门查看。

    孟府前院乱作一团,瓷器破碎声,女人尖叫声和狗叫声接连不断。刘婆婆虽然豁得开会骂人,对上几个老婆子都不怕,但是那几个壮实家丁却不留情面,早把她推到一边去。小荷小杏护着孟珧推到后面,阿六阿七在前面和外人拉扯。不过一会儿,那些家丁就把院里的花盆,还有些堂间门外的大瓷瓶花木架子都砸的稀烂。

    陶姑婆放话让她们赶紧收拾东西走人,然后就带着一群人走了。

    小杏几个人关门后开始收拾院子。小荷揉着眼圈问道:“夫人,咱们要不要收拾东西离开。”

    孟珧却说道:“咱们先不急着走了。”

    小荷疑惑道:“这是为何?”

    孟珧直接吩咐道:“把屋里一些些贵重东西收好就行,其他的东西随便他们怎么砸,我要等人回来。”

    小荷又问道:“夫人要等少爷?”

    孟珧点头:“咱们这一走还不知道去哪儿,等他回来,我还有话对他说。”

    小荷点头应允,接着就一心盼着少爷赶快回来。

    孟珧看着院里未扫净的花瓣,替这些无辜被糟蹋的鲜花叹了一回气。算算看也有小半年没见萧旭,此时若是不好好道个别就走了,她心里也不舒坦。孟珧总算想清楚,萧旭这孩子从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在背后咄咄逼人的倒是萧家。如今反正脸也撕破了,萧家既然让她一家子不好过,她偏偏就要再见萧旭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