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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几个小厮一拥而上,拖着婆子就往外带,她儿子钱兴还要去拦,被宋甜一脚踹了回去:“先顾你媳妇吧,你娘死不了!”

    虐待儿媳,逼出人命,按照《大安律》,也不过是打三十板子罢了。

    钱兴没想到娇花般的大姑娘居然如此彪悍,也不敢拦了,只顾去看自己媳妇,哭哭啼啼:“茜红,你快醒了吧,你走了我和怎么办,绣姐儿怎么办,娘一定会打骂咱们绣姐儿的……”

    也许是牵挂女儿的缘故,那服毒妇人竟然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的丈夫和女儿欢喜极了,扑过去大哭起来。

    宋甜上前又验看了一番,发现毒已经解了,心中欢喜,顾不得满脸满身的汗,吩咐钱兴道:“我先回去,你找个人照顾你媳妇,然后去东偏院找我拿药。”

    钱兴拉着女儿起来,齐齐给宋甜跪了下来,哽咽着说:“多谢大姑娘救命之恩。”

    宋甜累得不想说话,带着紫荆慢慢走了。

    张兰溪和魏霜儿一起也出来了。

    看着宋甜单薄娇弱的背影,魏霜儿这下子相信了——原来宋甜是真的能下毒,也能解毒啊!

    回到东偏院,宋甜挑选了些解毒、养胃和补身子的药物,待钱兴过来,当面交给了他,叮嘱道:“这瓶药是解毒的,一次一粒,一日三次;这瓶药是养胃的,一次八粒,一日三次;这些是补身子用的,用鸡汤炖了给你娘子补补身子。”

    钱兴接了过来,跪下给宋甜磕头:“多谢大姑娘。”

    宋甜看着钱兴,心里难受,道:“你以后好好待你娘子,毕竟是要白头偕老的人,若你娘再欺负你娘子,就搬出我来吓她。”

    钱兴又磕了好几个头:“小的都记住了,小的一家三口感念大姑娘恩德!”

    钱兴刚离开,魏霜儿就来了。

    宋甜把一瓶“解药”给了她,幽幽道:“三娘,只要你不害我爹,我就会让你全须全尾好好活着。”

    魏霜儿双目如电看向宋甜:这妮子到底知道多少?

    她和蔡大郎谋夺宋家家业的计谋,已经布置了好几年了,宋甜到底知道什么?

    宋甜观察着魏霜儿的反应,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魏霜儿和她的丈夫蔡大郎,绝对是在谋夺宋家产业!

    前世吴氏害了宋甜,霸占了全部家产,自以为得计,却原来还有魏霜儿蔡大郎黄雀在后。

    如今她还没有证据,等爹爹回来,再和爹爹商议此事。

    宋甜笑了,道:“我累了,三娘请回吧,我就不送了。”

    她实在是不想和这个吐信的毒蛇呆在一处。

    魏霜儿晃了晃手中的瓷瓶,确定里面只有几粒药,心中暗恨,冷笑一声离开了。

    宋甜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有些纳闷:为何秦英莲魏霜儿这样的人,明明是她们出手害人,却理直气壮一点不觉得心虚?别人阻止她了,她还觉得对方可恨?

    宋甜浑身粘腻难受,便让金姥姥闩上大门,她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在梧桐树下的竹榻上躺下午睡。

    金姥姥人老了睡眠少,坐在一边给宋甜打扇。

    宋甜睡醒之后,起身和紫荆一起收拾了一箱子药物药材药具,又给金姥姥留下了十两银子,这才乘了马车往王府后巷金宅去了。

    第36章 月光之下倾吐心声   他生在……

    金云泽今日休沐在家, 正陪着金太太在院子里葡萄架下喝茶说话,听说宋甜到了,两口子忙起身去迎。

    眼看着日头偏西了, 宋甜急着回去见陈尚宫销假,便开门见山道:“舅舅,舅母, 我有话要与你们说。”

    金云泽笑了:“咱们去葡萄架下坐下说,茶点都是现成的。”

    宋甜留下紫荆守在车里, 自己跟着舅舅舅母进了二门。

    她一边走一边问金太太:“怎么没见表哥表嫂?”

    金太太笑着道:“今日你表哥休沐,陪着你表嫂去岳家了。”

    见葡萄架下的小桌子上除了茶壶茶盏, 还有一盘樱桃,宋甜拈了一粒尝了尝, 觉得又酸又甜甚是可口, 便又吃了两粒,这才道:“王爷预备调表哥去辽东军卫, 让我问问舅舅,要不要也和表哥一起调到辽东军卫去。”

    金云泽一听,当下看向宋甜, 神情严肃:“甜姐儿, 王爷为何让你来问?”

    金太太也担心地看着宋甜——宋甜如今才十四岁,到七月才及笄, 毕竟年龄太小了。

    宋甜知道舅舅舅母担心, 大大方方解释道:“我投靠了王爷, 打算以后好好效忠王爷。”

    金云泽品了品宋甜的话:“投靠……”

    宋甜点了点头:“对, 是投靠。以后我会好好做事,成为王爷手底下像陈尚宫这样的得力女官。”

    金云泽这下子彻底懂了,宋甜这是想效法陈尚宫, 效忠豫王,走女子的仕途之路。

    想到宋甜那个糟心的爹爹宋志远,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有这样一个爹,做女官走女子仕途之路,是宋甜最好的选择了。

    沉默片刻,金云泽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这才看向金太太:“你呢?你是打算留在宛州,还是跟着大郎两口去辽东军卫?”

    他和妻子这些年琴瑟和谐相濡以沫,一直很尊重妻子的意见。

    宋甜在一边补充了一句:“舅母,辽东那边冬日甚是寒冷,有时重阳节过后没多久就下雪了。”

    金太太思索良久,道:“我放心不下大郎……”

    她只有金海洋一个独生子,自然是儿子到哪里,她到哪里了。

    宋甜见舅母甚是坚定,忙道:“即使去了辽东,将来立下功勋,获得升迁,还是能奉调回来的。”

    只是前世直到她死去,舅舅和表哥也没有再回宛州。

    金太太看向金云泽,眼神中满是祈求:“老爷,咱们还是跟着大郎吧!”

    金云泽也下了决心,看向宋甜:“甜姐儿,那你帮舅舅向王爷说一声,我愿意跟着你表哥一起调往辽东。”

    马车晃晃悠悠驶出了王府后巷。

    紫荆见宋甜倚在车壁上,半日没说话,神情甚是落寞,便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宋甜轻轻道:“我好羡慕表哥。”

    舅舅舅母多疼表哥啊,表哥去哪里,他们两口就跟到哪里。

    她爹可不会这样。

    她爹口口声声最疼她,将来百年后家产都是她的,可一旦有了儿子,马上就会把她抛到脑后。

    前世不就是这样么?

    吴氏还只是怀孕而已,还没生下儿子呢,她爹就信心满满,认为自己既能令吴氏有孕,也能令别的女人有孕,早晚会子孙满堂,因此马上改了声口。

    她回宛州探亲,她爹绝口不提家产之事,反而应和吴氏,当着她的面,口口声声“女医说太太肚子里怀的是男胎”“家业都是你弟弟的”“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已出嫁,好好敬爱长辈,侍奉女婿,不要老往娘家跑了”……

    她这个爹真让人心寒啊!

    马车从角门驶入豫王府,一直行到垂花门前才停了下来。

    宋甜带着从家里带出来的那个大箱子换乘了轿子,吩咐抬轿的太监:“先去藏书楼。”

    到了藏书楼前,宋甜下了轿子,拿了一个小银锞子给了抬轿的太监,吩咐他们把大箱子抬到了三楼,锁进了三楼书库,这才打发轿夫去了。

    宋甜带着紫荆去了和风苑。

    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和风苑的婆子们正忙着挂灯笼。

    宋甜还没走到大花厅,就听到了隐约的笛声,走近了发现大花厅周围放下了帘栊,四周花木掩映,里面挂着好几盏白纱灯,灯光透出,再加上绿阴深处传来阵阵蛙鸣,晚风送来蔷薇花香,当真是仙境一般。

    丫鬟掀开纱帘,宋甜走了进去。

    大花厅内摆着一个大八仙桌,陈尚宫坐在主位,高女官辛女官和朱清源姚素馨各在两边打横。

    宋甜含笑上前,给陈尚宫行了礼,又和四个女官见了礼,这才在对席坐了下来。

    王府膳厨的菜肴自与金姥姥的风格不同,十分精致,酒也是上好的桂花甜酒。

    自从秦英莲被送走,姚素馨待宋甜亲近了许多。

    她起身执壶给宋甜斟了一盏酒,笑容甜美:“宋女官,今日你来的最迟,得罚酒三杯,来,我先敬你一杯!”

    宋甜知姚素馨这是在提醒陈尚宫自己今晚迟到之事,微微一笑,并不狡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道:“今日我被家事绊住了,因此来迟,是我的错,请尚宫责罚。”

    陈尚宫正含笑看宋甜和姚素馨你来我往,闻言忙道:“那就罚你再饮两杯。”

    宋甜也不推让,爽快地又饮了两盏酒。

    待宋甜饮够了三盏酒,陈尚宫这才笑吟吟道:“宋女官,按照府规,销假的期限是今晚酉时三刻,这会儿才到酉时三刻,所以你并没有迟到!”

    宋甜忙撒娇:“尚宫你骗我——你也得罚酒三杯!”

    她上前执壶给陈尚宫添满酒盏。

    陈尚宫笑得眼睛眯着,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宋甜忙又斟满:“尚宫,还有两盏呢!”

    陈尚宫笑着直摆手:“哎呀,够了够了!不能再饮了!”

    众人见宋甜哄得陈尚宫开心,也都笑了起来。

    姚素馨脸上带着怡人的笑,眼中却殊无笑意。

    宋甜这小蹄子,实在是不简单,堪称是她的劲敌。

    也罢,过几日就要出发进京了,到时候再说。

    宋甜等陪着陈尚宫品笛吃酒,一直过了戌时,这才各自散了。

    回到摘星楼,宋甜卸妆洗漱罢,倚着靠枕,歪在窗前榻上对着白纱罩灯看书。

    窗子上早揭去了雪浪纸,如今糊着轻薄透气的碧色蝉翼纱,晚风透入,十分舒适。

    谁知舒适没多久,隔墙就开始热闹起来,很快沸反盈天。

    宋甜熄了白纱罩灯,打开窗子悄悄往外看去,却发现小演武场上灯火通明,无数军卫正簇拥着赵臻在习练骑射,马蹄声、鸣镝声、箭射中靶子的声音、喝彩声络绎不绝。

    细看了一会儿之后,宋甜发现原来赵臻在跟着一个三十来岁的人在学骑射。

    那人瞧着极不显眼,身材不高,却极彪悍,每每射中箭靶,引来阵阵喝彩,听声口正是赵臻今日去拜访的那位小李广贺承恩。

    宋甜看了一盏茶工夫,觉得甚是枯燥,便关上窗子又去看书了。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她起身要去睡,发现隔壁小演武场已经安静了下来,军卫们都散了,只有赵臻跟着贺承恩,一遍又一遍地在练习骑马射箭。

    宋甜熄了灯,倚在窗口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