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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6章自己的心声,竟然被此人窃听了

      胡子濯的上堂,出乎所有人意料。

    杨尚书更是惊得险些跳起来。

    杨尚书与兵部胡尚书分属同职,又是多年至交,杨尚书也算看着胡子濯长大的,但现在这情况,意思却像是胡子濯与孟奇被杀一案有关,杨尚书心神不宁,作为世伯,于情于理,他都该照拂胡子濯一二,可这里是刑部审堂,他即便有意偏袒,也不可公私不分,故此思忖片刻,他只得招来麾下亲信,要他立刻前往胡府通风报信,只望事情当真牵连起来,胡尚书亲临,总能护得胡子濯一时平安。

    杨尚书费心费力的为胡子濯着想,人胡少爷却不太领情,不止上来就把孟奇的尸首批判一通,还昂首挺胸的瞪着一众官审,耀武扬威的道:“上月初三,本少是打过这小畜生,那又如何?”

    胡子濯出身富贵,其父为兵部主官,简在帝心,胡少爷生来不知“虚与委蛇”四个字怎么写,在他看来,敢做自然敢当,既然他的确做过,就不怕当堂承认!

    至于后果,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这样的性子,好听点说,叫率性而为,不好听的,就叫莽撞冲动,不知死活。

    柳蔚现在恰就需要这么一个有问必答的好证人,故此,她还算满意。

    “你为何打孟奇?”

    胡子濯冷笑一声:“那你认为,他做出如此猪狗不如之事,不该挨打?”

    “你说胡巧儿?”

    胡子濯脸色铁青:“没人为她报仇雪恨,本少这个做哥哥的,不能袖手旁观!”

    “孟奇奸污胡巧儿,你大可禀明你父兄,将孟奇告上一状,为何却要私下殴打责辱他?”

    “你这话说得,我还打错了?”胡子濯气得瞪眼:“你这酸书生到底懂不懂?别一口一个‘奸污’侮辱人,那是我胡子濯的妹妹,是我胡家的女儿,你不是女人,当然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今日不是你们将此事揭发,本少还打算隐瞒一辈子,巧儿冰清玉洁,天真烂漫,她就算真的死了,我也不要她背上这个清白受损的污名!”

    柳蔚摇了摇头:“她以死明志,自是不堪受辱,但你作为亲人,却也同样蒙蔽无知,我问你,胡巧儿声誉受损,你介意吗?你会因此看不起她吗?”

    “当然不会,她是我表妹!”胡子濯吼道。

    “那就对了,你既然不会看不起她,为什么她清白受辱,你却不愿意为她平冤昭雪?”

    “我有啊,我打了孟奇,不止一次两次,不止三次四次,我还……”

    “你还想杀了他,对不对?”

    “对!”胡子濯不怕事的震吼:“他不该死吗?他死有余辜,我听说他前日当街调戏民女被打死了,简直大快人心!他这就是活该,就是老天有眼,就是……”

    “那你为什么不亲手杀他?”柳蔚冷冷的质问:“你打过他,骂过他,折辱过他,但你没有杀他,为什么?”

    “我……”

    柳蔚替他回答:“你不敢杀他,因为杀人要偿命,他不是个籍籍无名的小老百姓,他是吏部少顷的幺子,你怕你真杀了他,会让你爹遭受牵连,所以哪怕你很想为胡巧儿报仇,你也不敢对他下死手。”

    胡子濯沉默下来,深喘几口气后,闭着眼睛道:“对,我是没种,怎么了,你想笑就笑吧。”

    “我为什么要笑你。”柳蔚面无表情的道:“你虽然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总归还有一片孝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是在自相矛盾。”

    胡子濯不解的瞪着柳蔚。

    “你想用自己的能力替胡巧儿报仇,但你又瞻前顾后,不敢行动,这说明什么,说明你思虑不周,行事没有策略,简直朽木不可雕也,我直白的告诉你,如果我是你,我又想报仇,又不想让家人遭受无妄之灾,那我会选择用毒,谁让你亲手打死他了?孟奇是个什么人,贪色重欲,你买通他常去的青楼妓院,在他长饮的水酒中下些悲情散,悲情散知道吗?很多地方都有卖,通常是用来催情的,但一旦药剂过量,便会催发毒性,令服用者一动欲念,便浑身瘙痛,其痒难忍,最后毒至深处,能令其生生将自己皮囊挖空,血流而亡,这不是很好吗,我问你,找个江湖人士,替你带二两悲情散有多贵,花得了你二十两银子吗?”

    胡子濯猛地愣住,呆呆的张大了嘴,望着她。

    杜岷英在旁边听着,越听越不对劲儿,重咳一声,想让柳仵作不要胡言乱语!

    但柳蔚还在继续说:“你说我不是女人,不懂什么声誉攸关,就算我真的不懂,那我问你,胡巧儿是不是受害者,为什么受害者反而鬼鬼祟祟,不敢声张,施暴者却能昂首挺胸,游走闹市?这是谁惯的臭毛病,就是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受害者家属!胡巧儿已经死了,她是委屈死的,我不怪她宁愿身死,也不敢指控孟奇,但你是她的兄长,你又怎么忍心让她走得这么冤枉?孟奇的爹是吏部少顷又怎么样,你爹还是兵部尚书呢,要比拼爹比拼身份,你赛他一大截,你怕他什么?你却为了所谓的人言可畏,就畏手畏脚,缩头缩尾,现在怎么样,孟奇死了,这就是为胡巧儿报仇了吗?他从头到尾,说过一句对不起吗?他受到过道德的谴责,接受过律法的制裁吗?”

    “我,我押着他,让他给巧儿磕了头,磕了三十个响头,我……”

    “那他知道错了吗?”柳蔚反驳:“他不知道,如果知道,他临死之前就不会调戏良女!他不觉得自己有错,他只觉得自己倒霉,奸污了兵部尚书的族亲,还让兵部尚书的儿子发现了,使得自己饱受皮肉之苦!他畏惧的是你的拳头,他怕的是你,不是怕犯法!不是怕作恶!”

    胡子濯失神的双眼,彷徨的乱望,他不知这个酸书生的话对不对,听起来像是有道理,可对方明明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些道理说起来简单,但等真正发生在自己身边时,才知道有多么严重,多么不堪……

    “你心里是不是在想,我的话不过是事后诸葛,好听不好信,如果我身边的人发生同样的情况,我一定会如你一般,不知所措,面目无光?”

    胡子濯震惊的看着这人,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只觉得自己的心声,竟然被此人窃听了。

    柳蔚冷笑一声:“能想到‘面目无光’四个字,足以见得,你没有自己口中所说的那么不介意,你,就是第一个看不起胡巧儿的人,如此一来,你胆小怕事的所作所为,也就不意外了。”

    “你……”胡子濯还想说什么。

    柳蔚已抬首,对堂外道:“召,下一人证上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