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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你说什么……”季凝眼珠子瞪得圆溜溜的, 难以置信地盯着简铭。

    是她听错了吧?

    简铭方才说什么?

    “我说,往里面些,我也要躺下。”简铭好脾气地又说了一遍。

    敢情她并没有听错,简铭方才说的真是这话。

    他不仅说了, 还再次推了推季凝的肩膀, 让季凝往榻里去, 给他让出位置来。

    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一个大男人, 硬要和一个女子挤在一张榻上, 这叫什么事儿啊!

    “不、不行!”季凝再沉迷于简铭那张俊脸,还有简铭身上好闻的气息, 也没忘了简铭是个大男人,而自己是个女子。

    “怎么不行?”简铭挑眉,手上的动作却也没有继续强横。

    他好整以暇地瞧着季凝,似是觑准了季凝的心思, 迟早会让他躺上这张榻一般。

    季凝更觉得不敢相信了:他竟然还问她怎么不行?这种话, 还用回答吗?

    “男女授受不亲!”季凝蓦地拔高了声音。

    她觉得她说的没错啊!

    简铭不是男子?她不是女子吗?

    居然要躺在一张榻上,这不是不合规矩是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简铭重复了一遍了季凝的话, 语气中满是哂笑。

    季凝戒备地看着他,心里发虚。

    “你与我, 是寻常的男子与女子吗?嗯?”简铭问到最后,也拔高了声音。

    季凝别扭地撇开小脸儿, 她自然知道自己心虚个什么。

    “你是我的夫人,你我之间怎样, 都不算逾矩的。”简铭如此说着, 笑微微地看季凝。

    季凝已经被他看得熏红了一张脸。

    什么叫“怎样”……你想怎样啊!

    季凝的脑中突地警铃大作, 她悚然地瞪简铭, 在季家她的房间里, 那两个嬷嬷说的那些关于夫妻男女之事的话,一下子就都充塞进了脑子里。

    他、他……简铭不会是想那什么吧?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那种事怎么能强迫呢!”季凝梗着脖子,大声道。

    “那种事?”简铭忍着笑,凝着她。

    季凝的俏脸红得发紫,再次想寻个地缝儿钻了。

    最好有个更大的地缝儿,她现在更想把简铭这个不要脸的塞进去。

    “你知道是哪种事吗?”简铭手指点了点季凝的肩膀,“让开些地儿,本侯就告诉你。”

    谁想知道那种事啊!

    季凝咬唇,不打算离他。

    可架不住简铭的耐性好,她不动,他就也不动。

    僵持了十几息,还是季凝先挨不住了。

    “侯爷也知道你我是夫妻吗?”季凝道。

    满是质问的口气,简铭心中微咦。

    他歪头,打量着季凝紧绷绷的一张小脸儿,与平素相比,又是另一种美。

    简铭越发觉得,季凝无论怎样的表情,他都觉得她很好,很耐看。

    所以,他的夫人这是想认真与他探讨了?

    简铭微微一笑,并不忌讳与季凝探讨:“我是你夫君,你是我妻子,如此便是夫妻。”

    “就这么简单?”季凝反问。

    “还有什么?”

    “请问侯爷,所谓‘夫君’与‘妻子’的关系,又是从何而来的?”季凝面上的红晕渐退,神色整肃起来。

    简铭隐约觉察到她想说什么,目光微凝。

    只听季凝道:“唯有经过正经嫁娶,才有所谓‘夫妻’。侯爷以为呢?”

    简铭焉能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

    “你想说什么?”简铭音声微冷。

    季凝感知到那股子冷意,好似那个“正常”的简铭又回来了,说不紧张是假的。

    可是有些话,迟早要说,不能不说。

    季凝脊背不由得绷直,说出口的话亦无所悔改:“侯爷以为,你我的嫁娶,算得上合礼吗?”

    盲婚哑嫁也就罢了,父母之命也就罢了,可若是这婚礼之上,连夫君的影子都没见到,连正经的拜堂都不知道和哪一个拜的;婚礼前后,俱都没见到这位自称夫君的,却在婚礼当夜的后花园里、祠堂边上,遇到了他……这又都算什么?

    如此的他们,还能被称为正八经儿的夫妻吗?

    季凝的下唇,被贝齿咬出了一道红印。

    眼瞧着,再用些力,就要咬破出血了,而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凡事就怕深想——

    她想到自己被当初被一架马车接入皇宫,稀里糊涂地被塞进了后宫里不知道哪个角落,险些被皇帝侮.辱。

    若非她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思与皇帝周旋,若非太后身边的人及时赶到,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也许她已经殒命,也许她到如今生不如死……

    当初的事,已是糊涂至极,她已经被欺负得狠了。

    结果,嫁入常胜侯府的时候,她仍是被一乘轿子从季府接走,随着她的,只有玉篆,还有两个太后安插在她身边的嬷嬷。

    一乘小轿,糊里糊涂地进了简家的门,糊里糊涂地拜了堂,糊里糊涂地被送进了洞房,连盖头都是她自己扯下来的……

    这么一番经历,任谁听去,是正妻该有的待遇?

    简铭现下,却还说她是他的妻子!

    或许是因着月事里身体比往常脆弱,心绪也极容易脆弱,季凝一时之间陷入了过往,心里委屈得什么似的。

    她不肯面对简铭,干脆脸扭到一旁。

    季凝想象得到,简铭此刻被这般对待,一定不会心情好了去。

    这位常胜侯,从小金尊玉贵地长大,少年成名,意气风发,怕是没人敢让他受这种对待吧?

    端看他之前在侯府门前,教训小厮的架势,便足见其如何的关于霸道。

    季凝知道自己这般质问简铭,又这般面对简铭,一定让简铭不喜了。

    却不料,那只温暖的手,再次按在了自己的肩头,掌心里还带着融融的热意。

    季凝的肩膀缩了缩,不敢贪.恋那种让她想要贪.恋的温暖。

    她的眼眶泛上了湿意:她以为简铭将要安慰她了。

    毕竟,过往将近一个月,简铭待她着实不错。

    季凝心头的愧意,尚未成形,就听到简铭的声音飘她的耳中:“往里些!”

    又来!

    季凝诧异地盯向简铭。

    她都这样了,简铭竟然还这么没心没肺地想对她这样那样!

    季凝刚刚压下去的委屈之感,一下子都又翻涌了上来,双眸中的湿润瞬间化作两串断线的珠子,夺眶而出。

    她倔强地撇开头,不想让简铭看到自己这样,同时像跟自己故意较劲似的,身体朝里挪,一直挪到紧贴着榻另一侧紧抵着的墙壁。

    “你让我也坐下,我便……”简铭的话说一半,噤声。

    他没想到季凝这么痛快地就把位置让出来了。

    其实,为了让季凝乖乖地给他让出些位置,他已经退让一步。

    “让我躺下”都变成“让我也坐下”了,还不算退让吗?

    简铭并不想吓着季凝。

    低头看看榻边让出了位置,简铭撇了撇唇。

    他不迟钝,季凝异常的反应,还有倔强地扭过脸去,不肯面对他的样子,已经让他觉得不对劲儿了。

    简铭犹豫了两息,仍是在榻上坐下了,继而连靴子都脱了,只穿着一双丝罗白袜盘膝坐着。

    他感觉得到,季凝在听到他除靴的时候,身体明显地抖了抖。

    这丫头不会真的以为,他要对她做什么可怕的事吧?

    简铭心念一动,不禁自顾笑了:他又不是禽.兽,怎么会对还在月事之中的妻子,做那种事。

    而且,这是旁人的屋子,又是四面透风的田庄,他可不至于那般急.色。

    虽然,简铭一点儿都不想否认,季凝倔强又可爱的样子,着实让他觉得……很可口。

    简铭的脸上,亦飘上了两朵可疑的红晕。

    他暗自吐气,将心里的那些旖旎念头,皆压制了下去。

    于是,他放松身体,在榻上平躺下来,长腿伸开,几乎要伸到榻之外了。

    简铭不在乎这些细节,他也没指望再这么一张简陋的田家榻上能躺得舒服。

    他现在在意的,就是身边,随着自己伸展开双腿、平躺下来,明显格外地紧张起来的季凝的感觉。

    可被真把她吓着。

    简铭心想。

    他在榻上转了个身,便侧身面对着季凝了。

    季凝将躺不躺,本是正身半是侧的,脸还向墙内扭着……总之是模样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简铭瞧着于心不忍,左手禁不住朝前伸了伸,想触到季凝的肩膀。

    却于半路停住。

    他唤了一副温柔的嗓音,道:“你别害怕。”

    季凝紧绷的身体微颤。

    简铭无声叹息,声音努力地再添了几分温柔:“你好生转过来,咱们自在说几句话。”

    季凝闻言,身体的紧绷并没有松缓。

    相反,她觉得鼻腔里更酸涩得厉害了,原本被简铭的平躺下来的举动吓得干涸的泪水,这会儿突然像是复活了一般,又一对一双地夺眶而出。

    季凝觉得自己太丢人、太没出息了!

    此刻与简铭离得这样近,她着实不愿让简铭看到自己这副窘迫的样子。

    她抬手用力刮擦眼角,把那些代表着不争气的咸涩的水液涂抹干净。

    可是,她越是想要让它们消失不见,它们就越是不受她控制一般地滚滚落下。

    结果便是,泪水越积越多,简铭已经查知了她的异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