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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

      历来阳盛阴衰鲜有女生,77级老生46人,没有一个女生。到阮文这一届新生好了些,起码三个班将近七十多个学生里面有十个女生,尽管高分子专业就阮文一个独苗苗。

    女生本来就少,薛亚男还是舍友,阮文再不想多事,也得出这个头。

    正等着上课,教室里原本是各种交头接耳的讨论,阮文这冷嘲热讽想平地惊雷一般,把不少人都给惊着了。

    这是一节大课,在阶梯教室上的政治课。

    老师还没来,不同专业的同学们从其他教室赶来,早早占好了位置。

    化学系的更是凑到了一起,虽说班里有同学已经三十出头是两三个孩子的爸爸,但耳朵也很好使,一下子就听到了阮文的话。

    看向曹丹青的眼神,都透着几分看热闹。

    曹丹青的装逼是面向整个77级化学系的,不止是三月份开学的这一群,还有去年十月份入校的工农兵大学生。

    忍得了曹丹青的没几个,偏生几十号人中,他成绩又是最好的。

    能怎么办?继续忍着呗。

    这下好了,班里成绩最好的女生单挑成绩最好的男生。

    一群男同志都看起了热闹。

    眼看着曹丹青那白净的面皮都染了红,班长张爱国连忙岔开,“主席说了咱们的同志五湖四海相聚就是缘。”

    生活委员石磊拆台,“主席什么时候说这话了,我怎么没印象?”

    俩人斗嘴,大家看着这哥俩吵得热闹,一时间也都忘了阮文和曹丹青之间的战争。

    薛亚男侧过头看阮文,“谢谢。”

    曹丹青在班里很受欢迎,长得好看而且还出手阔绰。

    化学系喜欢他的女生有好几个,薛亚男有危机感,所以大着胆子去问曹丹青,却不想被嫌弃。

    为什么不问阮文呢?她们是舍友,关系处的也不错。

    就连男生都爱问阮文问题,知道她脾气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的特别深入浅出,都能当老师的那种。

    怎么她像是魔怔了一样?薛亚男余光看着坐在身旁看书的人,要是自己长得跟阮文似的,曹丹青就不会这么冷言冷语了吧。

    可长什么样,她也做不了主啊。

    上课铃声响起,薛亚男浑身哆嗦了一下,她刚才在想什么……

    阮文吸引人,也不单纯是因为长得好看啊。

    更重要的是她聪明。

    聪明如阮文,也遇到了麻烦。

    她那块手表到现在还没修理好。

    机械手表,出问题的不外乎是齿轮。

    阮文找到了问题所在,但是去机械系那边问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齿轮。

    机械系的师兄倒是提醒了她,“你可以去研究所那边问问,他们之前好像就做了一批手表,我估摸着有你要用的东西。”

    阮文需要更换新的齿轮,但是市面上没找到。

    另外还需要再弄一个玻璃面表盘。

    这又是个麻烦事。

    这边正犯愁呢,陈芳园带回来了一封信,“首都那边来的,我不是故意偷看的哈,应该是你哥寄来的信吧。”

    她看到了信封上清华大学的字样。

    阮文读省大,她哥读清大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

    信是周建明写的,只不过信的内容并不是那么属实——他过得不算太好。

    文文和那个黑炭头的话像是魔咒似的真的应验了。

    开学第一天,周建明就发现了自己的同学们很聪明,尤其是一个宿舍的。

    一个个的都拿出了自己的发明制造。

    有的焊接钢铁弄出了一个手.枪跟真的似的,有的则是搞来了个废旧电视,三两下就修理好了。

    还有的更是用木头搞了辆自行车,只不过骑起来特别的轴,没两天就散架了。

    但确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相较而言,周建明就是平平无奇的普通学生,他的动手能力仅限于把收音机拆了再安装好,他的成绩也不算是多出类拔萃,能够来首都读书,大概是招生办的老师瞎了眼。

    班里还有比他考得差的学生,但人家的爸爸厉害,听说是一个部委的干部。

    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概就是他成绩并不明显偏科。

    但成绩在清华,是最不值钱的本钱。

    当然,这些周建明都随口提了句,只是夸赞同学们天才,顺带着给阮文介绍美丽的清华校园,“……我想等下半年或者明年有空,你可以来首都一趟,到时候我已经熟悉了此地风情,带着你在校园里游玩。还要去故宫和长城,主席说不到长城非好汉……”

    阮文看着信里的内容,字迹略显得潦草了些,说明写这封信的时候周建明心情并不稳定。

    不过是家书,还犯不着这么情绪激动。

    那让他心态失衡的就只有一个原因……

    阮文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33章 033修理人

    周建明并不是全然的适合清华。

    可他总不能退学吧。

    虽然小表哥嘴上说不想去,但又有几个人能拒绝清华呢?

    叹了口气,阮文斟酌再三这才回信,“……我们宿舍楼里一个女同学喜欢上了同专业的男生,那个男生家境好长得好成绩也好,女同学自觉配不上这样的男生,但又按捺不住的喜欢,所以试着偷偷表白。却不想那男生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当面说她愚钝。女生当时很是伤心,原本我想规劝一二,却不想第二天一大早女生就起床背书学习,她知道自己天资平平长得并不十分出众,但她在尝试缩小两人之间差距,不求能够被那男生喜欢,但努力提升自己终究也不亏。”

    “哥哥,这世间天才固然有,但更多的还是寻常人,或许在那些真正的天才大师眼中你我也不过是蠢货罢了。爱迪生说过,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我想没有那百分之九十九,即便再聪明也不过尔尔,所谓仲永之殇不外乎如是。好在你我所选专业更看重动手能力,哥哥可还记得自己的梦想?或许有一天你的同学会去造飞机,又或者去建造火车,而你则是回到车间,想方设法提升纺织机的效率,让曾经的工友们不再那么辛苦。我们的蘑菇蛋爆炸了,那些科学家们可敬又可爱,那些隐姓埋名在兵工厂流水线上组装蘑菇蛋的工人、那些建设厂房、维护厂房的工人们同样值得敬重。人的天赋不同,所从事的岗位也不尽相同,这总归是社会分工不同,不该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只要无愧于良心、家国,那便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前些时日给姑姑写了一封信,还没有收到回信,我想我应该打电话给她才是,不应吝惜这电话费用。对了,小谢同志来了省城,我前些日子遇到了他,他又破获了大案子,当真厉害得很。等有时间我去首都玩,到时候哥哥你可得好好接待我才是。”

    打电话或许会更快,可阮文知道周建明这时候并不是很想要直面这心理的脆弱,他们兄妹俩隔着上百里的距离。

    又没办法视频,只能隐隐劝说。

    她想,周建明应该能够看懂她信里头的意思。

    清华北大不是那么好读的,可天才不努力依旧会陨落。所以没必要自怨自艾,自己努力才是最好的。

    贴好了邮票,阮文把信寄了出去,刚出门正好看到了陶永安。

    “我正要找你。”陶永安拉着阮文到一边去,“你那个翻译稿我看了,真的是你自己翻译的?”

    “不然你帮我?”

    “别闹。”陶永安瞪了一眼,“阮文,我这里还有几个活要不要接?价钱的话应该能够给到千字二十左右。”

    这价钱可真是相当不错,阮文觉得可以试试看。

    她原本以为自己有新华书店这条线就很不错了,没想到陶永安竟然又搞出来了一些门路。

    “我父亲就是搞翻译的,不过他翻译作品以德语和法语为主,英语相对少一些,听我家妹妹说,最近有几个出版社联系他,希望他翻译几本书,我估摸着是上面政策放宽了,所以要来了那几个出版社的联系方式。”

    阮文听懂了,“你这是截胡你爹?”

    “别说话这么难听,我们爷俩谁接不一样?何况他英语的确不算特别好,我这边已经想好了怎么弄,到时候找我妹帮忙,我先把东西寄过去给她,她再用我父亲的名义寄到出版社,这样虽然麻烦了点,但是钱多啊。”

    他和阮文都是无名小卒,能给个千字八块就算不错了,阮文翻译的文章信达雅很好,但业内认权威。

    不然就是压你价钱没商量。

    不过是多转了个圈就能够把收入翻一倍不止,陶永安觉得十分的值得,唯一的问题是他和阮文都没有署名权。

    “行啊,你这生意头脑挺好的嘛。”

    陶永安嘿嘿一笑,“这都是被逼的,穷,没办法。”

    他也知道,自己英语虽然不错,但灵气有余努力不足,不像是阮文又有灵气还努力。

    所以阮文七,他三,就算是这样也有千字六块的收入。

    陶永安对此十分的满足。

    阮文提出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那咱们岂不是要用你父亲的署名?他发现了的话,能饶得过你?”

    “你这就不懂了吧,我爸一心想要我子承父业,不过谁稀罕啊。”

    读书救不了中国人,陶永安打算搞点实际的,“他翻译的文字固然厉害,可是老百姓想要的是好用的机器,不是他那些阳春白雪的外国名著,还不如踏踏实实搞工业。”

    陶永安跟着阮文去寄信,一路上絮絮叨叨的说着,“我下乡插队这些年想了很多,就像是你开学典礼上说的,时代赋予了我们使命,现在正是国家需要我们的时候……”

    “所以先挣钱。”

    小陶同志一点都不觉得阮文是在嘲笑自己,“当然,咱们是要做大事的人,肯定得积累资本嘛。你敢说你弄那个辅导班不是为了积攒人脉?”

    那点钱才多少啊,阮文真要是想挣钱,倒是不如找个油墨印刷厂,把那本《简要》多印刷,租书也好卖书也罢,哪个挣钱不比辅导班快?

    阮文笑了笑,“陶永安,我想开工厂。”

    “工厂?我倒是听说了,有些村子一直在偷偷搞工厂,弄冶炼什么的,可是这玩意儿得集.资吧,你的钱够吗?”

    “不够,多翻译几本书就有了嘛。”阮文把信投递了出去,没着急离开,她就站在那里,“如果我说,我需要你的帮助,你会帮我吗?”

    三月下旬的省城见了几分暖意,周末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人身上,陶永安看着年轻漂亮的女孩子,“那我问句,能分红吗?”

    这可真是陶永安会说的话。

    阮文笑了起来,“能。”

    “那就成。”

    他答应的风轻云淡,仿佛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小事。

    两人都笑了起来。

    阮文的笑意更浓,“你打算接哪几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