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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原本以为谢公安会一脚踹开这大门,可实际上……

    谢公安手里拿着一根细钢丝条,整个人都贴在了门上。

    “谢公安你在干啥?”

    跟着一块出警的小刘解释,“老伯您这就不懂了吧,我们不能打草惊蛇,我们谢队无声无息的开门,这样就不会打草惊蛇了。”

    他刚说完,门栓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深夜中,如此的响亮。

    老孙头小声的问,“屋里的长虫,惊着了吗?”

    小刘摸了摸鼻子,这动静总比踹门声小吧。

    谢蓟生面不改色,一脚踹开了朱红色大门。

    老孙头先一步冲了进去,“别动,公安办案!”一猫腰,拿起了落在地上的门栓。

    小刘:“……”老伯,没想到您一把年纪,腿脚倒是灵便的很呢。

    跑得比他还要快!

    堂屋的门忽的被推开,一阵风从外面冷嗖嗖的灌了进来。

    伴随着的,还有“公安办案”的厉呵声。

    正看着阮文在黑板上解题的备考生齐刷刷地扭头看向门口。

    咋,他们上辅导班,也犯法了?

    刹那间,举人老宅的厅堂安静的很,只有人群中的年轻姑娘捏着一块石灰,在一个两尺长半米宽的黑板上继续写着,浑然不受打扰的模样。

    小刘觉得不对啊,这聚众淫.乱的青年男女为啥都拿着纸笔?

    这难道是哪里传来的新花招?

    老孙头也傻眼,他刚才明明听到有个女的说“排队”,怎么这会儿都坐在地上,并没有人光着身子呢?

    “谢公安,他们是不是听到风声了?”

    “什么风声?”

    “公安局里来抓你们乱搞男女关系的风声!”老孙头下意识的回答,说完他这才意识到不对。

    问话的,可不就是之前主动跟他打招呼的那个女娃嘛。

    他回答这问题干什么!

    “乱搞男女关系。”阮文放下手里的石灰,粉笔是学校的教学物资很难搞到手,所以她去弄了点石灰代替使用。

    写完这道典型例题,阮文在地上抹了两下擦掉手上的白灰,这才看向站在门口一身制服的男人。

    国内公安制服一直在改,单是七十年代就改了三次,现在谢蓟生穿的是74制式警服,上白下蓝。

    白色本就扎眼,再加上冬天穿得多,一般人里面套着棉袄就显得特臃肿。

    可谢蓟生不一样,这人抗冻。

    穿在他身上的警服十分熨帖,显得没有一个褶皱,干净利落的像他本人。

    制服诱惑这个词不管什么时候都适用,但前提是穿着这制服的人足够的英俊帅气。

    谢蓟生完美符合这一条。

    阮文倒是不知道,小谢同志咋又兜兜转转成为了光荣的人民警察,也没听春红大姐说这事啊。

    不过……

    把小黑板放在一边,阮文站起身来,一步步的走到了门口,拉近了自己和小谢同志的距离。

    踮起脚尖,努力的和谢蓟生平视,“乱搞男女关系?谢公安,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看错了吧,我这是在带领有志青年搞学习呢。”

    两人挨得近,谢蓟生怀疑阮文是故意的。

    他闻到了香味,有点像是熟透了的杏子的味道,从阮文头发上传来。

    应该是桂花的味道,她用的洗发水可能是桂花味的。

    那味道,忽的就钻到了他的鼻孔里,惹得他鼻孔痒痒的。

    而近在咫尺的人,眼睛闪亮的像是泛着泠泠冷光的枪管。

    谢蓟生拧了下眉头,拉着阮文的胳膊往外去。

    阮文匆忙说了句,“你们先做题,等我回来再讲。”

    周建明后知后觉这个公安竟然是谢蓟生,刚招手就看到谢蓟生拉着他妹出去。

    他招了个寂寞。

    院子里,谢蓟生放下阮文的胳膊,“怎么回事?”

    阮文活动了下手腕和肩膀,在地上坐久了有点僵硬,她可不想得颈椎病,“就你看到的那样啊,乱搞男女关系呢。”

    她什么帽子没戴过?也不怕多这么一顶。

    “阮文。”谢蓟生低声喊道。

    年轻姑娘在赌气,整个人在灯光下,却又带着几分活色生香,让他想起了那次和阮文一起去省城,在国营饭店吃的桃花面。

    人面桃花。

    谢蓟生忽的想到了这个词,下一秒就是想到了崔护的诗。

    “我就是……”阮文的倔强在目光触碰到谢蓟生那灼热浓烈的眼神时,忽的泄了气。

    她跟这人置什么气,摆明了是误会一场,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这些都是备考生,我喊他们过来一起学习。”

    谢蓟生愣了下,想起刚才推开堂屋的门时,的确看到阮文手边有一本书,那封皮的颜色……

    “用我之前送你的书?”

    问这话时,谢蓟生神色轻松了许多,声音有细不可察的急促,一双漆黑的眼眸都荡漾开波浪。

    “是啊。”阮文也分不清,到底是汪常阳送的,还是谢蓟生送的,反正对她来说都一样。

    书的目的是给她挣钱,帮这些备考生们复习功课。

    谢蓟生看着懒洋洋的人,知道这是阮文的常态,“隔壁的邻居,误会了。”他言简意赅的解释了句。

    阮文撇了撇嘴,“别避重就轻,小谢同志你之前可是当兵的,现在又是人民警察,怎么这点侦查能力都没有,贸贸然就闯进来,还公安办案,指控我们乱搞男女关系,吓死个人哦。”

    她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好在是碰到了我这个熟人,你要是个陌生人,可不得笑话死。”

    这公安水平不咋滴嘛。

    阮文其实也想笑,不过看在谢蓟生送过她一套简要的份上,她勉强维持面上的和谐,心底里偷偷嘲笑。

    谢蓟生听到这话就知道阮文没生气,他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误会。

    突击搜查前,谢蓟生还特意去做了调查,不过赶巧房管所的赵干事不在岗,他没有再去细究,以至于闹出了现在的笑话。

    是他失察了。

    小谢同志生硬的转移话题,“你姑姑现在还好吗?我刚才看到了建明,你姑姑一个人在家?”

    “村里头又没有人乱搞男女关系,放心的啦,没事。”

    阮文还拿这件事来笑话他,谢蓟生有些无奈,哭笑不得。

    “哎哟喂,你竟然还会无奈的苦笑,我以为你就一面瘫呢。”

    谢蓟生觉得自己习以为常。

    “别忙活太晚。”他听老孙头说,这边到后半夜都还没睡觉。

    阮文白天还要工作,这样太辛苦了。

    “我心里有数。”阮文低声嘟囔了句。

    谢蓟生跟着她回厅堂解释,“不好意思,闹了个误会,希望没有打扰到大家学习。”

    有备考生刚才被这俩公安给吓着了,这会儿发现原来误会一场,这才松了口气。

    “不是抓我的就好,不过公安同志,您下次也弄清楚,我们这么多适龄青年没有婚嫁,可不能被你一句话给坏了名声啊。”

    “就是就是,搞什么男女关系,搞学习不快乐吗?”徐爱民这两天跟着阮文,张口闭口都是搞学习。

    阮文又回到了人群中央,她就在中间,周围的备考生按照个子高矮,从里向外围成了两个圈圈。

    大家错落着坐开,却又是有着相同的目的,那就是听阮文讲课。

    拿起小黑板,阮文指着上面的题目,“这道题有做出来的吗?谁来说说自己的答案。”

    笑吟吟的讲解题目,似乎全然忘了刚才的误会,更是忘记了这厅堂里还站着一个邻居,和两个公安。

    专注而自信。

    那一瞬间,谢蓟生觉得仿佛回到了国防线上,他在那一片荒芜中看到了从一朵小花,在碎石岩缝间倔强的成长,在他心底慢慢绽开。

    “走吧。”他没再打扰这些专注于学习的备考生们,很是贴心的关上了门。

    老孙头很是不好意思,“你说这些年轻人真是的,我原本还问他们在干什么他们不说,要不然我哪能误会啊。”

    谢蓟生安慰他,“您也是好心,别往心里去,老伯早点回家去休息。”

    老孙头点了点头,看着举人老宅,他还挺不好意思的。

    误会人家这些年轻人了,人家可不是饱暖思淫.欲,是有志青年在努力学习上进呢。

    ……

    老孙头又是过来了,这次不一样。

    他拎着一捆厚厚的草席子,“你们过去几个人,我家院子里还有好多呢,搬过来垫在地上,这天气冷,坐地上过了寒气怎么办,年纪轻轻的不知道注意保护自己的身体,等上了年纪就等着一身毛病吧。”

    徐爱民没想到,邻居老头竟然送温暖来了。

    他连忙组织人去隔壁抱草席。

    要是有了这后草席垫子,他们就地在堂屋里睡觉就行了,这些天都是背靠背睡觉实在是太累了,有时候身体一歪这人一倒下,能砸倒一片。

    现在有了这草席,就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