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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屋里静谧,无人应答。

    顾钰忽觉眼前一晃,被水汽一蒸,更为头晕,高大的身躯向后退了一步,拧了拧剑眉。

    沈络欢看着他,只恨那药效来得太迟。她的初吻被一个阉宦夺了去,简直是奇耻大辱。心中的愤恨达到顶端,再顾不得其他,拔下发簪刺向他的心口,这一次无衣物遮挡,足以取他性命。

    混沌间,感到杀气袭来,身经百战的男人一把捏住她的手腕,逼她松开了握簪的手。

    沈络欢手腕剧疼,疼得缩起身子蹲在地上。

    若是换成其他人偷袭,这会儿很可能一命呜呼了。他忍着头晕蹲在地上,看着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忽然感到无措,不知该如何哄她。冷硬的心第一次变得柔软,他抬手,顺着她散落的长发轻抚,“是我着急了,欢欢别哭。”

    沈络欢哭得不能自已,一把推开他,起身跑了出去。

    因中了药,顾钰身体乏力,顺势坐在地上,捏捏眉心,“来人。”

    门外无人应答。

    顾钰有些烦躁,“来人!”

    执勤的卫兵听见传唤,立马跑进堂屋,左右瞧了瞧,见左侧稍间有灯光,小跑过去,“大都督有何吩咐?”

    可刚进隔扇,就见大都督坐在地上,顿时有些懵。

    顾钰蹙眉道:“别让公主乱跑,送她去客房。”

    “...诺。”

    屋里再次陷入宁谧,顾钰起身去往面盆架前,掬一把凉水打在脸上,水珠顺着优美的下颚滴落在衣襟上。

    经历过被人一次次推进淤泥,早已练就了冷硬心肠。对待对手,从未手软过,对待猎物,从未心慈过,可对她怎么也狠不起来。

    唇上的美好触感犹在,他用指腹刮了刮,刚刚湮灭的悸动再次袭来。

    沐浴后,顾钰坐在窗下的棋桌前,看着棋局凝思。倏然,窗前传来“嗒嗒嗒”的声音。推开支摘窗,见一只信鸽落在窗台上,跗跖上系着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一行秀气的正楷——

    “明早抵达西郊,阿钰,好久不见,你会来接我吗?”

    素笺上还附了一朵腊梅。

    顾钰沉吟片刻,有些恍然,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此人的来信。

    犹记得当年告别的场景,一晃过了五年,他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

    客院卧房内,沈络欢窝在拔步床上生着闷气,又委屈又烦闷,心里把顾钰骂了一百八十遍,心想着如何带着太子皇兄逃走,去投奔其他总兵,可转念一想,哪个总兵值得信任呢?也许还不如顾钰。

    这么想着,直到天蒙蒙亮才有了睡意。梦境断断续续,睡得极为不踏实。

    辰时一刻,屋外传来小白马的嘶鸣声,沈络欢惊醒,本不想去管,可小白马吵得厉害。她趿拉上鞋子推开窗,见小白马正围着庭院的老树转圈,若不是有缰绳拴着,怕是早就撒蹄子跑了。

    沈络欢回屋穿戴好,披着兔毛斗篷走出来,抚抚马面,“你怎么了?”

    小白马用力拽着缰绳,意图十分明显,它想出去。

    看它焦躁的不行,沈络欢解开缰绳,想起顾钰的警告,不准置马匹不顾,于是她跨坐到马背上,“你要去哪儿?”

    不由分说,小白马驮着她来到后院门前,却被守卫拦下。

    虽然不知道小白马意欲何为,但被顾钰的兵拦下,沈络欢心里很不爽利,扬起下巴道:“这里太闷了,本宫要出去散散心,你敢拦截?”

    顾钰之前有令,不准限制嘉宁公主的自由,守卫一边开门,一边赔笑道:“最近不太平,小的让侍卫陪公主出去转转?”

    沈络欢没搭理他,驱马离开。朝阳冉冉,一人一马飞奔在冒了新绿的草地上。

    一刻钟后,小白马停在西城门前。透过敞开的城门,沈络欢瞧见了顾钰的身影,刚要拧眉,又瞧见迎面驶来一辆马车,马车的四角悬挂风铃,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沈络欢躲在城门边,眼瞧着马车上步下一名年轻女子,女子婉约貌美,嘴角带笑,看着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正当她思索着女子的身份时,那女子忽然提裙小跑,一头扑进顾钰的怀里。

    第21章 吃醋了?

    被晨曦包裹的城楼外,一对男女相对而立,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沈络欢歪头盯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刚要牵着小白马离开,谁知小白马挣脱开缰绳,哒哒地奔向城外。

    “诶......”

    沈络欢追出两步,停了下来,掐腰娇哼一声,烈马认主,说不定顾钰曾将这匹马送给过那个女子,被那女子拒收后,才转送给她。

    她才不要别人剩下的。想到此,小公主转身就走。

    城楼外,顾钰听见马鸣声,垂着的双手慢慢抬起,推开了女子。转身之际,被一抹绒白遮挡了视线。

    小白马停在他面前,扬了扬长长的脖子,随即又靠向那名女子。

    女子认出这匹马是自己捡到的小马驹,展颜一笑,“一转眼,它都长这么大了,你把它养的很好。”

    顾钰没有接话,目光锁着门洞之内,那抹一闪而逝的倩影。

    “阿钰,”女子指了指自己的马车,“细软有些多,麻烦了。”

    说完,牵着马走向门洞,飘逸的身影和绝美的脸蛋不知吸引了多少男子侧目。

    进出城门需要朝廷下发的路引,守城卫兵拦下她,女子柔柔一笑,拿出写着自己名字的路引。

    唐荟。

    卫兵看看路引,又看看女子,再看向端坐在马车上的大都督,终于反应过来,躬身抱拳道:“卑职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唐姑娘恕罪!”

    悍威军中谁人不知,蓟州的唐姑娘是大都督恩人的义女。

    当年年仅十七、锋芒初现的顾钰,被内廷的掌印太监排挤出司礼监,又在蓟州一带遭遇刺杀,幸得蓟州总兵出手相救,带回了军中。

    在顾钰消失的两年里,宫中无人知晓他的下落。除了沈槿,也没人在意他是否安好。

    而在顾钰消失的第二年年末,掌印太监奉旨前往蓟州办事,途中被一路人马拦了去路,为首的人正是顾钰。

    两伙人大打出手时,掌印太监调转马头准备逃走,被顾钰以□□挑开发髻,他的脊梁骨也被顾钰一脚踩碎。

    此举激怒了掌印太监在朝中的两位好友,一位是骠骑大将军郑风,另一位是禁军统领张铭。

    可涅槃归来的顾钰早已不是当年的青涩少年,他的背后有了蓟州总兵的扶持,无人再敢小视。而那位神秘的蓟州总兵,是叫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可顾钰后来的种种表现,比蓟州总兵有过之而无不及。

    蓟州总兵已过了不惑之年,仍未娶妻生子,身边只有一个从小带大的义女,正是这位唐荟姑娘。

    卫兵哪敢怠慢,赶忙放行,“唐姑娘请。”

    唐荟翘起红唇,“小哥长得挺俊俏。”

    “......”

    被姑娘家当街调戏,卫兵吓得一抖,“唐姑娘说笑了。”

    唐荟掩唇笑了笑,扭头对顾钰道:“阿钰,你带的兵真腼腆。”

    女子笑靥如花,温婉动人,可眼角眉梢含着戏谑,看上去多了几分世故和老辣,也是,蓟州总兵的义女怎会像一朵不堪风雪的娇花。

    许是嫌顾钰驾车慢,唐荟跨上小白马,拉转缰绳,“阿钰,我先进城溜达一圈,领略一下千古名城的风采。”

    说罢,一夹马腹,一骑绝尘,沿途不知扬翻了多少摊位。

    沿途,顾钰顺道收了一回烂摊子,给了商贩们一些补偿,从始至终,那双冷冽的眸中未掀起丝毫波澜。

    回到总兵府,顾钰去往客院,见沈络欢正与大乔切磋拳脚,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小公主拳法生疏,一直被大乔压制,皱着眉不服输的样子叫人好笑。

    顾钰抱臂靠在月亮门上,面对院中的两人,目光只落在其中一人身上。

    大乔扼住小公主袭来的拳,向下一掰,只听小公主闷哼一声。

    大乔刚要奚落,却见小公主身后闪现一人,抬起小公主的左手,扫向她的脸。

    大乔向后躲闪,那人揽住小公主的腰,将人抡起,公主的双腿“幻化”为银鞭,劈了过来,带起劲风,翻起衣裾。

    “砰!”

    大乔挨了一脚,连连后退,差点坐在地上,稳住身形后,气得直跺脚,“大都督,你耍赖!”

    适才,分明是顾钰抱着沈络欢使出了那一脚。

    面对大乔的控诉,顾钰放下沈络欢,刚要开口,脚背一痛。

    小公主狠狠踩了他一脚,面带疏离地拉开距离,一点儿也不领情。

    这一脚可让大乔解了气。

    沈络欢越过两人,迈着秀气的莲步走向卧房。

    对于小公主的反应,大乔挠挠头,“大都督惹公主不高兴了?”

    顾钰冷冷瞥她一眼,大乔噤声,笑嘻嘻跑开。

    顾钰盯着紧闭的门扉,唇角的弧度渐渐绷直,走过去叩了叩门,“开门。”

    卧房内,沈络欢将门上了栓,又背靠门板做支撑,生怕门外的人破门而入,打破她的宁静。

    叩了半晌,门扉毫无动静,顾钰收回手,“今早出去了?”

    不出所料,无人应答。

    顾钰又道:“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我可以解释。”

    屋里依然安静。

    顾钰有些自嘲地道:“不听解释也行,出来用膳吧,厨役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小排。”

    屋里还是没有动静,顾钰知道她在门后,淡淡摇头,“我先走了,记得用膳。”

    沈络欢侧耳贴在门板上,等脚步声渐远,才拉开门,径自去往膳堂。

    总兵府内没有丫鬟,又不能使唤男丁,是以,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等进了膳堂,沈络欢发现里面坐着一个年轻女子,正是晨早见到的那个人。

    唐荟坐在桌前,单手托腮,与厨役探讨着糖醋小排的做法,听见门口传来动静,转头看去,微微挑起眉梢,“你是......”

    总兵府竟然有女人,还是年轻貌美的女人!

    唐荟脸上露出一抹深意,等着沈络欢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