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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小乔掩嘴笑,“好了,大都督不是为难咱们,是心疼公主了。”

    像是听见什么笑话,大乔撇嘴,“大都督也会心疼人?”

    在她印象中,顾钰从来都是铁血钢驱,如一个行走在黑夜中的狂徒,没有软肋,没有柔情。若说他毫无情感,也并非如此,她曾目睹过他为一个人大动干戈。

    次日一早,帐篷外响起孙启昇的声音:“我说老赵,你瘦了,是不是顾钰那厮折磨你了?”

    随之,传来赵修浑厚的嗓音:“何止折磨,那厮简直不是人。”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也不避嫌,一同数落着顾钰的不是。

    听见赵修的声音,沈络欢趿拉上鞋,“老赵。”

    公主召唤,赵修先在帘外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才掀开帘子,单膝跪地,“卑职在。”

    几日不见,这人一身铠甲,肤色更为黝黑,也精壮了不少。沈络欢颠颠走过去,绕着他转了一圈,“顾钰让你回来了?快平身。”

    顾大魔头会那么好心?

    赵修站起身,任凭公主打量,挠了挠头,“顾钰说公主想我了,让我回来点个卯。”

    只是点个卯……沈络欢小脸一沉,“你走吧。”

    赵修赶紧摆手,“不是公主想的那样,卑职誓死效忠公主。”

    沈络欢抱臂,并不领情。

    为了让公主开心,赵修左右看看,小声道:“顾钰有意栽培卑职,卑职就顺水推舟,假意服从,在获取他的信任后,可以为公主搜集他与天子的书信往来,说不定能找到天子篡改传位诏书的罪证。”

    这话倒是取悦了沈络欢,沈络欢拉着他走到帐外,大声道:“以汝之才干,将来必能功成名就,留在本宫身边委实屈才,君子有成人之美,本宫愿意把汝送到大都督身边历练,希望汝能发挥所长,大展拳脚。”

    赵修嘴角一抽,抱拳道:“谢公主,卑职定不辱厚望!”

    骄阳冉冉,璀璨无边。迎着日光眺望天边,沈络欢眯起眼眸,如今的她可谓能屈能伸,昨夜哭得肝肠寸断,今早又重拾信心,筑起坚硬甲胄,对抗寒风冷刀,这或许就是一种成长吧。

    第10章 怎么总是不乖?

    晌午时分,茸茸飞雪,岁暮天寒,积雪被车轮碾过,凝结成冰。

    虽万般不情愿,但人在屋檐下,终是要认怂,何况,沈络欢自认能屈能伸。她随顾钰坐上马车,朝一处城门而去。

    马车停下后,沈络欢挑起帘子,仰望城墙东南角的魁星楼,魁星楼内供奉的是主文运的文曲星。

    沈络欢不解,看向坐在对面的顾钰,“带我来这里作何?”

    “二月科举会试,会有很多考生虔诚来拜,希望金榜题名,公主可以与他们探讨一下学问。”

    “能够参加会试的,除了监生,就是举人,都是飞鸾翔凤的才子,我能与他们探讨?”

    说请教还差不多。

    顾钰靠在车壁上,一条长腿抵在她的座椅上,将她圈在角落,“公主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沈络欢白他一眼,“说来,你当初就是国子监监生,若非家道中落,也能参加会试,你觉得自己能进殿试吗?”

    “稳拿一甲。”顾钰懒懒一笑,深邃的眼中雾气缭绕,叫人窥探不出情绪,“发挥好了,蟾宫折桂。”

    “大言不惭。”

    殿试分三甲,进士及第、进士出身、同进士出身。一甲三人,不必再经“点翰林”的测考,由吏部直接授予翰林院修撰、编修之职,风光无限,光耀门楣。

    在沈络欢的印象里,少年顾钰学识很高,深得先帝赏识,但不至于蟾宫折桂吧。

    吹牛皮。

    面对小公主的鄙夷,顾钰并不在意,“再不济,也比公主学识高。”

    沈络欢哼道:“五十步笑百步。”

    两人刚下马车,就见络绎不绝的学子跪拜在魁星楼内外。沈络欢避开顾钰,双手合十,跪在角落,祈愿自己能比顾钰聪明。

    离开时,耳畔响起一道女声:“公主?”

    沈络欢刚迈上车廊,扭头时差点后仰,幸被顾钰以手掌撑住后腰。沈络欢刚要道谢,发觉男人的手没有立即抽回,羞怒道:“放开。”

    顾钰垂下手臂,摩挲了一下手指。

    沈络欢看向盈盈走来的宁若冰,有点惊讶,跳下马车,“宁姐姐怎么在这儿?”

    宁若冰裣衽一礼,“我带丫鬟外出采集寒露,刚刚回城。”

    随即看向顾钰,柔声道:“大都督。”

    顾钰淡淡颔首,率先坐进车厢。

    沈络欢没在意,却发现宁若冰身后的丫鬟撇了撇嘴。这就稀奇了,主子没在意顾钰的没礼貌,丫鬟倒是介意上了?

    宁若冰握住沈络欢的手,“公主下次想去哪里,就差人知会我,我陪公主去。”

    沈络欢点点头,“有劳宁姐姐。”

    坐回马车,沈络欢开始寻思那个丫鬟耐人寻味的表情,而后意味深长地看了顾钰一眼。

    顾钰没理会,“一会儿随我回趟总兵府。”

    “又作甚?”

    “给天子挑选皇冠上的东珠。”

    辽阳盛产松子、人参、东珠,属东珠最为贵重。

    沈络欢挖苦道:“顾钰,你可真会投其所好。”

    顾钰懒得解释,自他上任以来,已三令五申,禁止贩卖东珠,这批东珠是在铲除河匪时所得。

    沈络欢问道:“是不是天子喜欢什么,你都会进献?”

    “你想说什么?”

    “天子喜欢你,你把自己...唔唔...”奚落的话还未讲完,下巴就被顾钰狠狠钳制了。

    顾钰抬高她的脸,迫使她张开嘴,另一只手伸进她嘴里,“这张小嘴再叭叭,当心我扯断你的舌头。”

    可滑腻的香舌缠绕指尖,顾钰心头一晃,眸色加深几许。

    “唔唔唔......”沈络欢尝到他指尖的咸味,气得直跺脚。

    车厢内滋生暧昧,顾钰呼吸加重,怕她察觉到,一把将她推开。

    “哐当。”

    头砸在侧壁上,沈络欢眼冒金星,抬手捂住磕疼的地方,“流血了......”

    刚刚根本没有用力推她,怎么可能流血?顾钰靠过去,“我看看。”

    沈络欢眼疾手快,狠狠推他一下,以牙还牙。岂料,顾钰在后仰时,猛地拽住她手臂,两人一同倒向车底。

    顾钰后背着地,接近着,喉结一湿,一抹温热袭了上来。他颤下眼皮,看着小公主从他怀里爬起来,狠狠抹嘴。

    顾钰坐起身,双手撑在身后,咽了一下嗓子,被吻过的喉结炙热滚烫。

    车厢内陷入暧昧,连吹进来的寒风都变得撩人心弦。沈络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原来公主喜欢偷袭。”顾钰嗤笑一声,起身坐在她对面。

    知道他在调侃自己,沈络欢窝在犄角,闭眼不讲话。一路僵持,挨到了总兵府。

    总兵府是一座三进四合院,彩枋飞椽,雕梁画栋,又不失庄严威武。庭院内种植了许多形如草菇的树木,郁郁葱葱,白雪覆绿枝,别有一番意境。

    走过一条由积玉堆砌的小桥,两人来到顾钰的公廨。顾钰取出钥匙串,带着沈络欢去往后院的书房。

    书案上的文房四宝皆为上品,光是一个歙砚就可遇不可求。

    沈络欢不想再与顾钰有任何接触,比划一下,扬起下巴。

    顾钰淡道:“哑巴了?”

    沈络欢指指自己鬟上的珍珠坠子,再次扬扬下巴。

    顾钰拍拍手,副官捧着一个黄花梨木匣进来,放在书案上,躬身退了出去。

    “你挑吧。”顾钰放下钥匙串,走向屏折后面,似乎并不想为这事儿费心。

    中堂安静了,沈络欢拿起钥匙串,试了许久才打开木匣。琳琅满目的珠宝堆里,几颗硕大的东珠被摆在最上面,珠体饱满,色泽上乘。

    沈络欢故意挑了一颗最小的,之后合上木匣,走到屏折后准备交差,却发现顾钰睡着了。

    男人侧躺在矮脚榻上,只在腰上盖了毯子,看起来睡得很沉。沈络欢慢慢靠近,拔下珍珠簪,想要刺穿他的喉咙,可簪尖还未触碰到他,就胆儿怂了。她努努鼻子走出屏折,掐腰站在中堂内。

    俄尔,拿起钥匙串走向一排博古架,捻手捻脚地翻箱倒柜,试图找到顾钰与沈槿的书信。

    书案上的漏刻嘀嗒嘀嗒,比她的心跳慢得多。倏然,她看见最下面的抽屉里放着一本印有祥云瑞鹤图案的折子。

    是圣旨!

    沈络欢心提到嗓子眼,颤着手取出,摊开一看,瞪大美目。

    圣旨上,先帝御笔亲提,传皇位于太子沈镯……可沈镯至今下落不明。

    沈络欢牙齿打颤,泪水夺眶而出,好在理智尚存,她悄悄放回圣旨,锁好抽屉,将钥匙串放在木匣旁。本以为做得滴水不漏,却忽然听到了鸟叫——

    “喔喔喔...女人,小偷,喔喔喔...女人,小偷...”

    沈络欢转眸看去,见落地罩上悬着一个环架,上面立着一只金丝雀和一只巴哥。而发出声音的正是那只灰背巴哥。

    沈络欢掏出东珠砸向它,巴哥扑棱翅膀,却因跗跖上系着锁链避无可避。

    东珠砸在头上,巴哥两眼一翻栽倒下去,头朝下悬在环架上,扑棱翅膀。

    “喔喔喔...女人,小偷...”

    沈络欢走过去,伸手抓住它,屏折后的顾钰徐徐走出来,“别动小灰。”

    背对着男人,沈络欢强作镇定,扶正巴哥,“怕它吵到你,不识好人心,不动就不动。”

    她捡起地上的东珠,走到男人面前,“我选好了,可以回去了吧。”

    顾钰淡淡眨眼,抬手摩挲木匣上的铜锁,“公主刚刚开了几把锁?”

    “......就一把。”

    “是吗?”顾钰笑笑,朝她走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