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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看来这背后还有些我不知道的事?”萧故挑眉,立时猜到。

    谢微之对上他的目光:“你不是也有很多秘密,比如,你叫萧故,怎么会琅琊晏家的分形化影?”

    听她这样说,萧故也没有紧张,反而爽朗一笑:“行走江湖,总会有些不想别人知道的秘密。”

    这一点谢微之还是很认同的,毕竟她自己身上也有许多不可说的秘密。

    “南宫月所做的一切,终究还是她自己的选择。”萧故感叹道,“你我不过是局外人,不必过多伤怀。”

    他拍拍谢微之的肩:“难得见你这样正经,倒叫人怪不习惯的。”

    “你这话的意思,怎么像是我平常很不正经?”谢微之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萧故战术性后仰:“我可没这么说。”

    谢微之重重在水中一踏,溅了他一身水珠,笑容纯粹。

    *

    南宫月便是害人邪修之事,由刑律院亲自发布通告,算是给受害修士一个交代。

    虽然她的作为性质恶劣,但她毕竟已经身死,付出代价,上阳书院也不再做更多惩戒,只将她葬在书院孤山之上。

    听闻这个消息的上阳弟子都忍不住唏嘘,他们与南宫月都不相熟,只记得她好像是大师兄救回来的一只半妖,生得不好看,天赋也不怎么好,性子软弱,在书院活得像个透明人。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怯弱的小姑娘,竟然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恶事。

    大多数人在嘴上感叹几句,便将此事忘在脑后,既然凶手已经抓到,他们更不用再担心了。

    书院孤山很是荒凉,满身书卷气的男人却在夜里提着一盏灯笼到了这里。

    “什么人?!”

    山脚下,巡逻的执法弟子听见脚步声,迅速靠近。

    “原来是夏隐先生啊。”看清男人的脸,执法弟子齐齐松了口气。“先生这么晚来孤山做什么?”

    夏隐闻言轻叹一口气:“我今夜才回到书院,没想到就听闻噩耗,没想到阿月竟然做出这等事...只是她毕竟是我的学生,无论她犯了什么错,她现在已经不在了,我想去拜祭一二,好叫她走得不要那样孤单。”

    有人忽然低声道:“我记得当日南宫月还用雪芙蓉向先生表过心意吧?”

    “没错,半个书院都传遍了,都说南宫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好在先生没有接受...”

    “不过今日先生才回书院就来祭拜她,说不准心里对她...”

    “你胡说什么呢,先生不过是心善而已...”

    “逝者已矣,往事还是不要再提。”夏隐听着他们窃窃私语,摇头道,“我想她也是一念之差才铸下大错。”

    众执法弟子也不由叹息,同门做出这等恶事,他们的心情也很复杂。

    “那我们不耽误先生了。”领头的执法弟子让开身。

    夏隐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我记得孤山这处夜里少有人来,怎么今晚你们还在这里值守?”

    “是...”

    有人正要回答,却被同伴抢先:“是湛师兄,这回我们没有及时将人抓住,湛师兄很生气,命我们加强巡守,好好历练一二。”

    “原是如此。”夏隐对他们笑着点点头,提着灯笼上了山。

    上阳之中,仍有暗潮涌动,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周天域摘星阁中,虽已是深夜,各处还是热闹非凡。

    各处都挂起红绸,楼阁之间有无数摘星阁弟子来来往往,灯火通明,仿佛不夜之地。

    云中宫阙之上,九韶躺坐在露台,手中拿着一个酒壶,眸中三分醉意朦胧,眼角一抹飞红,似妖似仙。

    “你怎么又在喝酒。”一道暗含不悦的女声在他背后响起。

    九韶连头也不必回,便知道她是谁,懒懒道:“师姐,你不去准备自己的婚礼,来寻我的麻烦作甚。”

    “什么叫寻你的麻烦!”女子眉眼艳丽,身上有股久居上位的傲气,听了九韶的话,脸上流露出明显的不满。“你身为堂堂摘星阁少主,每日无所事事像个什么样子!”

    九韶垂下眼,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师姐若是喜欢管着别人,成亲之后,自去管着闻清觞好了,我可不是你的夫君,别将心里浪费在师弟身上。”

    “你——”女子柳眉倒竖,“这些年你可真是越来越无赖了!你不要以为师父是你母亲,你未来就一定能继承摘星阁。你再这般胡闹,叫诸位长老都恼了,看你还做不做得了这摘星阁少主!”

    九韶轻笑一声:“师姐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我应该好好捧着你这个嫁到聆音楼的贵人?”

    比嘴皮子,女子显然不是九韶的对手,被他噎了个正着。

    九韶似乎觉得有些无趣,散漫道:“师姐有那么多闲工夫,不如好好关心关心自己,闻清觞,对你可没有什么感情。”

    女子冷哼一声:“我也不须他对我有什么感情。我们的姻缘,乃是师父和他父母定下,我的命格,最是与他契合,还能助他修炼更进一步,这是天命!”

    天命?

    听到这两个字,九韶不由嗤笑一声,狗屁的天命!

    “你笑什么?!”女子听见这一声,立时生出些恼怒,毕竟九韶语气里的讽刺与不屑没有丝毫掩饰。

    九韶却没有同她多说的意思,他这个师姐,自小就是个霸道专横的性子,如果不是顾念一起长大的情谊,九韶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多余。

    “师姐既然这么自信,何必在乎我如何?”九韶意兴阑珊道,无趣,这一切真是太无趣了。

    女子被他的态度气得满肚子火气,偏偏还无处发泄,她既说不过九韶,也打不过他,便只得忍下。

    拂袖转身,女子心中暗恨,迟早有一日,会轮到你来求我!

    她心里如何想,九韶不关心,更不在乎。

    向下望去,地上的摘星阁弟子小如蝼蚁,摘星阁和聆音楼的联姻是一件大事,整个摘星阁近些日子都为此事忙得不可开交。

    九韶仰头举起酒壶,却没有喝到一口酒,竟是已经喝光了。

    他随手扔开酒壶,心中又升起一股倦怠。

    真是无趣...

    这一切,真是太无趣了!

    忽然,他半坐起身,想起了什么。

    “这些日子,你有没有再想起什么呢?”九韶乌黑的瞳孔在夜色之中显出一丝诡异,“清觞,你有没有想起,自己忘了什么呢?”

    那个为你在人间奔波十年,天真地想找回你的人,你若是想起了她,会怎么做?

    第34章 湛晨终于体会到几分普通人……

    正被九韶惦记着的闻清觞仍在聆音楼静室中闭关修炼。

    摘星阁为了两派联姻上下都忙成一团, 聆音楼也不逞多让,这场婚礼遍邀修真界各路大能,事关两派颜面, 自然不能轻忽。

    不过这一切似乎都和闻清觞没有太大关系,他盘坐在静室蒲团之上, 清心潜修,对大婚诸事没有过问一句。

    这般冷淡又平静的态度,真叫人丝毫也看不出, 这一场婚礼唯二的主角之一就是他。

    阖眸的闻清觞侧脸线条分明,仿佛是由没有一丝杂质的白玉精细雕琢而成, 透出一股冷然。

    只是和明霜寒身上如剑的锋锐冰寒不同,闻清觞的淡漠,是万物皆不在其眼中,红颜枯骨无异的超然物外。

    四下寂静无声,只有空气在室内默默流动, 就是在这一片静默中,闻清觞不知为何,慢慢皱起了眉。

    他好像被心魔缠上。

    ‘微之,我们成亲, 好不好...’

    ‘细数我这一生, 少时沦落, 为报家仇沦为他人手中利刃, 双手尽染鲜血,让先辈姓氏蒙羞, 受万人唾骂——’

    ‘此生唯一一件可称幸运的事,便是遇见了你。’

    ‘可惜...这一生...真是太短了...’

    ‘如果这世上真有轮回转世...来世,我想早些遇见你...我想...照顾你一辈子...’

    入目所及之处都是红色, 女子身上鲜红的嫁衣烈烈如火,有一滴泪从她腮边滑落。

    闻清觞口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他慢慢睁开眼,眼中深沉。

    这些日子来,他脑中总是不断地浮现起这些碎片一样的回忆,这不该是他的梦,这是属于他的记忆。

    可闻清觞也清楚地记得,他从一出生就留在聆音楼,一心修炼,连外出历练也甚少有过。

    按照这样说来,那又不该是他的回忆。

    他没有去过凡世。

    唯一的可能,是...

    闻清觞忽然想起,当日他于元婴巅峰久久无法突破,便以分魂渡劫之秘术寻求心境突破,所以...这是那缕分魂的记忆?

    闻清觞微微抿着唇角,似有些不悦。

    分离一缕魂魄至凡世尝尽七情百苦,是聆音楼秘术之一,分魂回归后,那份记忆也自然会烟消云散。

    一缕分魂,不该影响到他。

    就如当日九韶所言,凡人短短数十载寿命,于修士不过倏忽而已,闻清觞不觉得,身为凡人的记忆,有什么紧要。

    他缓缓擦去嘴角残留的血迹,神情还是那样冷淡,这不该是值得他费心的事。

    远处廊桥上,几个聆音楼的女弟子成群结伴走过,腰间环佩相撞之声,和娇侬软语混在一处,清脆悦耳。

    “师叔祖又在闭关修炼呢。”有人看着紧闭的静室大门,忍不住感叹一声。

    “马上就是师叔祖的大婚,他怎么这时候还在闭关修炼?便是到摘星阁送聘礼,也是掌门代为奔波,师叔祖…好像并不怎么在意那位新娘子?”

    若是在意,怎么也该亲自准备婚仪才是,他却全数交给宗门做主,没有过问分毫。

    “这桩婚事,本就是师叔祖的父母,咱们聆音楼两位太上长老定下的。当年太上长老算出师叔祖于情缘有失,恐会影响修行,特上摘星阁寻求解决之法。摘星阁主便亲自观星,最后为师叔祖择出一命格相合的女子,能助其修炼,定下婚约。”

    “说来那苏嫣然原不过是摘星阁打扇的侍女,全是因了咱们师叔祖,才被摘星阁主收为亲传弟子,有如今地位。”

    “唉,咱们聆音楼本就是阴盛阳衰,此番可好,师叔祖这样水灵灵的小白菜,竟还归了外人,从此再不好光明正大欣赏师叔祖美貌了。”

    “其实今年有几个新入门的师弟,还是生得很不错的。”

    “你还说呢,就是你们这些做师姐的太不矜持,吓得师弟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一心修炼,不肯寻道侣呢。”

    女子们小声嬉笑着,穿过挂满红幔的回廊,慢慢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