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凌余阵兮躐余行 （四）

    “狗日的，打小鬼子时，可没见他们如此积极！” 冯大器对晋军原本就很看不惯，此刻听闻后者居然试图弟兄们全歼，果断将步枪抄了起来，转身向后，“特战队，跟我来，先把带头的汉奸做掉，给弟兄们创造机会脱身！”

    “李哥，侧翼的晋军交给我，你只管带着军训团往前冲。把咱们刚刚抢到的掷弹筒集中起来，轰他娘的！我不不信了，区区一个多旅的晋军，能挡得住咱们！”王希声也拔出手枪，大声补充。

    “且慢，别乱来。鬼子的驻地距离这里没多远！” 如果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给晋军一个教训，李若水当然不会吝啬。然而，此时此刻，他的第一反应，却是伸出双手，死死抓住了冯大器和王希声二人的胳膊。

    以兄弟三人当下所积累的实力，从晋军之中杀开一条血路从容离去，未必有多难。然而，这里却是黄河以北。最近一支日寇军，距离大伙不到五十里远。一旦枪声惊动了鬼子，结果肯定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小鬼子肯定会先放手让自己跟晋军杀个你死我活，然后再将胜利方一举全歼。

    “你还犹豫个啥？晋军可都是骑兵，弟兄们两条腿儿，无论如何跑不过四条腿儿。况且他们还在前头设置了阻击阵地！”

    不满意李若水做事过于温吞，冯大器挣了挣，红着眼睛大吼。

    “他们说不定，早就跟鬼子勾结成了一伙！” 事态紧急，王希声也不愿意耽搁时间。梗着脖子高声提醒。“否则，他们怎么可能每次穿过日寇的地盘都悄无声息！”

    “问题是，咱们没有拿到证据！” 李若水双脚发力，双手像铁箍一般丝毫不肯放松，“此外，一旦两支中国军火并的画面，被小鬼子拍下来放在报纸上，你让全国百姓怎么看咱们？让孙总指挥怎么面对阎锡山的责难？！”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 冯大器急得两眼发红，却找不到足够的理由来反驳李若水的决断。

    “你不就是要证据么，你先带着弟兄们走，我去断后。等我跟晋军交上了手，你立刻就有了证据！” 王希声更是烦躁，用力甩动着胳膊大声补充。

    “我去。我官职最大，我去会会带队的晋军旅长。你们两个，做好战斗准备！” 明知道晋军来意不善，李若水哪里肯让王希声去送死？想了想，快速松开双手。“王云鹏，从现在起，军训团归王营长指挥。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说罢，迈开大步，直奔队伍最后。

    “你疯了！”

    “回来！”

    冯大器和王希声两个双双伸手阻拦，哪里拦得住？只见李若水分开身边弟兄，三步两步，就消失在了山路拐弯之处。

    “王哥，冯哥，我们团长是啥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么？” 王云鹏现在是李若水的铁杆儿死党，凑上前，红着眼睛向二人提醒，“想要让他平安回来，咱们只能做最坏准备。

    “军训团和二营所有人，跟我占住左侧的山坡。” 王希声迅速朝周围看了看，果断开始排兵布阵。

    他不相信那支恶意尽现的晋军，会被李若水用言语说动。所以，干脆准备利用李若水去跟对方主将会面的这段时间，提前摆好兵马，严阵以待。

    那样的话，万一双方会谈失败，无论李若水能不能平安返回，他都会带领二人麾下的弟兄们，跟追过来的晋军决一死战。只要赶在鬼子抵达之前，干净利索地结束战斗，未必没有机会带领大伙逃出生天。

    “特战队，跟我来！等会儿给我一起瞄着对面，谁要敢动李哥一步，直接给我将他打成马蜂窝！” 冯大器红着眼睛大叫了一声，再度迈开腿，去追赶李若水的脚步。

    他和他麾下的特战队员们，都是百里挑一的神枪手。个个目光锐利，很快，大伙就于追兵和自己人之间的山路上，再度找到了李若水身影。为了给弟兄们争取更多的准备时间，后者故意走得很慢。肥大的棉衣被山风吹动，在身体两侧上下起伏，宛若头雁飞行时张开的翅膀。

    而对面那支骑兵的主将，很显然不想跟李若水多啰嗦。见到后者一个人赤手空拳地走了过去，居然拒绝主动现身。直接派了二十名下属举着明晃晃的马刀一拥而上，恨不得立刻将李若水这个冒名顶替者碎尸万段。

    “每人给我瞄上一个，坚决不准他们靠近李团长五米之内！” 冯大器岂肯眼睁睁看着李若水遇险？立刻将三八大盖儿架在了枯树上，同时大声吩咐。

    “卡拉，卡拉，卡拉——” 枪栓拉动声响声了一片，四十多杆崭新的三八大盖儿，在山路两侧起来，隔着一百五十多米距离，准星死死锁住前冲的战马。

    “小子，你居然还打算负隅顽抗？！” 骑兵当中，一个刀疤脸家伙火冒三丈，用马刀指着李若水的鼻子，高声命令。“让他们把抢收起来，然后你跟我去见赵旅长。否则，休怪……”

    “滴答滴答哒哒哒哒哒——” 一串嘹亮的军号声，忽然从侧后方吹响，将他座下的战马吓得前蹄高高地扬起，差点儿将他直接掀翻在地。

    “滴答滴答哒哒哒哒哒——”

    “滴答滴答哒哒哒哒哒——”

    ……

    军号声响彻原野，四十几名身穿灰布军装的忽然横插而至。雪亮的马刀举成一到白线，将正在努力安抚坐骑的晋军骑兵，全都挡在了距离李若水五十步外。

    “滴答滴答哒哒哒哒哒——” “滴答滴答哒哒哒哒哒——” “滴答滴答哒哒哒哒哒——”

    更远处，有军号声与这支骑兵遥相呼应。一道暗黄色的烟尘冲天而起，烟尘下，一面猩红色的战旗迎风招展。

    不知道多少人，光看烟尘的规模，至少是一个旅，甚至一个师。非但正在准备向李若水发起冲锋的那二十几名晋军骑兵被吓呆了，正在企图施展侧翼包抄战术的那支晋军骑兵，也仓皇停住脚步，人拉马，马撞人，乱做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