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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节

      “娘娘……”梨心初时劝她,到最后也忍不住眼泪,扯着她的手臂与她哭在一处。

    皇帝望着她们,重重吐出一口气来,只起身走到了门口,背对了那一片惨相,淡声道: “你嫉恨李嫔,拈酸吃醋,至于小打小闹,朕都能容你;可你为此逼死吴七巧,灭口宋春云与孙怀恩,杀人害命,纵非你亲手所为,但出尔令,朕所不能容。看在四阿哥的份儿上,朕不夺你的位分,从明日起你就在这翊坤宫里静心思过,几时想清楚了,几时就回禀了皇后,搬到永寿宫同老祖宗念佛。”

    “皇上——主子……”皇帝提步欲走,却叫她含泪带噎的一声叫住,望着他的背影哽声道:“你记不记得,宣政元年初迁翊坤宫,你送了我十二条稀世名贵的金鱼。我每日亲手照料,整整养了十二年,可就在今天,最后一条也死了……”

    她阖了眼,眼泪却犹扑簌簌的滚落下来,“我从没奢求你待我如她,甚至不求你像从前,但凡你能多看我一眼,我又岂会到如今地步……”

    皇帝面目微微动容,可仅片刻就冷了下来,但道:“倘非因此,你此刻应在景祺阁,或是宗人府,总归不是翊坤宫。朕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罢掀帘走了出去。

    细雨如丝,犹在不知疲倦的下着,吴宗保一路小跑高举了油纸伞撑在天子头上,却犹挡不住那蒙蒙的雨丝顺着东风纷纷扬扬的洒进来。

    好容易送他上了肩與,头顶黄盖遮了,方才松下一口气,小心着往前躬了腰请命往何处起驾。

    不出意料的,万岁爷指了寿安宫,他捏着嗓子叫了一声起驾,二三十号人的队伍方才浩浩荡荡的往寿安宫逶迤而去。

    自个儿娘家出来的小辈,便平日不管,真出了事儿也不会不放在心上。可皇帝处置了人就先过来了寿安宫,婉转相告,条陈利弊,桩桩件件入情入理,太皇太后便对瑜贵妃有些不忍,也尽都化作了一声叹息:“都是命数。”她摇一摇头,有些忆起了往事,“你可还记得她将将入宫的时候,我同你说过,她虽生的好,性子却好胜而娇纵,搁在宫里头,难说会生出什么事端……”

    太皇太后话里没有什么怨责的意思,却说的皇帝心头沉沉,只低了眉道:“祖母教过朕不可贪其颜色,不可纵其所如……”他长长吸了口气,叹道:“孙儿省得,瑜妃有错,朕也难辞其咎,故此只望她能诚心悔过。我不瞒祖母,有李嫔在,我心里容不下旁个儿,也容不得谁出于任何原因算计她一丝一毫。可但凡贵妃知错,我就只当此事没有发生过,日后她该有的,四阿哥该有的,我必然不会厚此薄彼。”

    雨似乎又下大了些,顺着窗子飘进来,太皇太后转头望望外头如织的雨幕,只漫漫然叹了一口气,“这是她自己的造化……”

    第102章 番外三(一)

    宣政十六年的春来得早, 方过元旦西窗下的梅花就开了,爆竹鞭炮的烟火缭绕当中疏影横斜,暗香浮动,甚有些不容于世俗的绝艳。

    六阿哥身边伺候的丫头婆子们却并不为这新春初开的一树红梅欢喜, 反隐隐有些担忧。

    说却话长——

    这梅树挪过来尚且不久,乃是宣政十二年,六阿哥年满三岁循例迁居阿哥所的时候万岁爷一道赐过来的,且有旨意, 就种在他日常起居读书的西窗之下。小阿哥们初进阿哥所, 鲜少有不哭不闹的,当今的六个阿哥里, 只有这最小的一个抱过来时, 既不哭也不闹。每日卯初起床,大两岁的四阿哥五阿哥都还在乳母怀里哈欠连连, 他却已能将丫头婆子们甩在后面,自己去到上书房。

    只每日下学以后,或在院里或在房中, 总小大人似的背手看着那株梅树发上许久的呆,因敏妃提过一回,渐渐的就也撂下了。不过其后一连几年里花开的这个时候, 每每总心事重重。因他身份特殊, 乃是出自李妃又养于敏妃叶赫那拉氏膝下, 阿哥所里的丫头太监乃至有些身份的老嬷嬷们都受过严诫, 不许在他面前乱嚼舌根, 故没人敢说些什么,直等敏妃问及,才提了几句。

    可六阿哥向来是个年纪小却有主意的主儿,虽自小养于敏妃膝下,与之情分非比寻常,敏妃问时,却也未吐露一言半字。这两年随着年岁渐长,更是愈发沉毅寡言,不露声色。

    敏妃又为他忧心,又怕惹了他恼,索性今年压着性子没问,待得听说这大过年的,别的孩子都吃得香玩得乐,他却一连几日闷头不出,连睡都睡不安稳,才耐不住把人叫了过来,旁敲侧击的开口:“额涅记得,你才学会走路那会儿……”她含笑比着手边摆了染牙水仙湖石盆景的小几,“还没这桌子高的一个小人儿,就推开我和你嬷嬷的手,要自个儿在屋里走。那时你才会走路呀,我怕你摔着,扶着你你又不愿意,我就只好悄悄的跟在你后头,这么张着两只手,偷偷的护着你,这一会儿下来,腰就疼得受不得了……”

    她瞧着他,见得合惠眼眶微微湿润,蠕动着嘴唇唤额涅,只抚了抚他的肩膀,笑道:“好孩子,额涅不是跟你诉苦,这做父母的,只要看到他们的孩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自己再累都是高兴儿的。额涅省得你打小就比别个儿聪颖有主意,也省得你不喜额涅多管束你,可……”她叹了口气,“这一年年的,你才小小年纪,正长个儿的时候,就为些不知什么的事儿闹得睡不好,我瞧在眼里,当真不是滋味儿……”

    “儿子……叫额涅挂怀了。”合惠语带哽咽,只撩袍下跪深深叩了个头,方道:“请额涅放心,儿子只是暂且有一事想不明白。夕年阿玛说过,此事别人帮不得我,唯靠我自个儿想通。儿以后必当留心,不为此事所困,保重自身,不叫额涅为我忧心……”

    他是自来不肯吐露什么的,而今虽未深谈,如是提了一言半字,敏妃已然知足,但道:“好孩子,你但凡知晓额涅挂心,多多保重一二,我就安心了……”

    一时又问了他些吃穿与课业上事,本还要再说什么,因太皇太后那里来传,方才放他去了。

    合惠辞出来时已是华灯初上,因尚没过十五,宫里处处都还张灯结彩,出得永寿宫,就见南北甬道上一溜的大红宫灯,来来往往不乏些主子奴才。这两日过年,宗室的亲王、贝勒、贝子福晋们、返京的命妇还有外嫁的皇姑们进来磕头的络绎不绝,太皇太后同着太后那里日日宫宴不断,从隆宗门往慈宁宫与寿安宫的路上往往是不断人。

    他心里没甚滋味儿,只转道往东,欲绕回南三所,因年节图个热闹不甚拘着,一路的烟花炮仗声与宫女太监们嬉闹的声音只是不绝于耳,合惠不甚经意,直到路过永寿宫时才习惯的停步瞧了瞧。

    喜儿是六岁过后挪出养心殿的,最小的一个闺女,又是打小亲手带大的,万岁爷不舍得叫走远,便就近安置在了这后头的永寿宫。

    俗言说穷样儿,富养女,皇帝待阿哥们严苛,寒冬腊月里上书房连轿子都不许乘,对女儿却千娇百宠,小公主打小出门,从来都是御前最得脸的陆公公伺候着,吃穿用度上一向走皇帝的私库,而这两年搬出养心殿,皇上怕她孤寂,年龄相当的伴读就选了十来个,加之大两岁小两岁的宫女太监,每日里轮着翻儿的陪她玩。因自这位小公主搬来,永寿宫便日日一派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景象,再是消停不了。

    只是此刻却没有什么动静。

    他心中顿了顿,但踅身一转,朝着宫门走去。

    “请六爷安!”晚上天儿有点冷,门上的小太监缩脖儿对抄着袖筒在台阶上跺脚,一打眼认出他来,慌不迭的上前一步打千儿请安。

    日常一水儿的姑娘,便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合惠轻易也是不进永寿宫的,只在门口停下脚步漫然看了看他,问道:“你们主子不在?”

    “回爷的话,小主子现在宫里。”虽不过七岁的一个孩子,小太监却摸得清这位小爷同那位李主儿一般自矜又清傲的脾性,十分不敢怠慢,只哈着腰,恭恭敬敬的回话儿,“不过下晌小主子从勒敏大人府上回来以后似乎心情不甚好,同瑾格格春姑娘几个玩了会子就叫她们回去了。”眼见他有意进门,便忙让开身去,一壁在前头引路,一壁使眼色叫别个儿去后头回话:“阿哥爷来瞧公主了——”

    哥哥和老子面前,小公主的规矩是散漫惯了的,话递过去她也没出来,寥寥使唤了个小丫头出来相迎,一福身道:“公主请爷进来说话。”

    合惠一路随她进了后殿,但见她乳母并三两个大丫头在外间伺候着,西梢间门上的海棠红缎绣梅花纹的门帘卷着,喜儿正抱个软枕盘腿坐在炕上托腮摆弄炕桌上的双陆棋子,一并还有个穿葱绿小袄柳黄裙子的小姑娘陪着,只微微蹙眉看着她,瞧见他来,才却步纳了个万福。

    喜儿不过恹恹看来一眼,敷衍的叫了句哥哥。

    “今儿个玩的不开心?”合惠走过去,扫了眼桌上摆着的走了没几步双陆棋盘,瞧她道:“可是勒敏家那个老六惹到你了,与我说,我去帮你教训他。”

    已故的皇贵妃娘家胞弟,礼部尚书勒敏家的一对小兄妹,小一点的妹子与喜儿年岁相当在宫中伴读,大一岁的哥哥四岁那年头一回随母亲进宫,在慈宁宫里方见喜儿就看直了眼,喜儿小时不懂又贪玩,逗猫儿似的引着他跑了好几圈,回头还当作趣事儿讲给了太皇太后,为此连带皇太后万岁爷在内,都没少编派出笑话儿来。小公主这两年年纪渐长,才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儿,听他一打趣,立刻就气鼓了嘴巴,把棋子一撂恼道:“我不喜欢启霑,你不许胡说!”

    合惠适才一笑,没事儿人似的在她对面坐下来,只叫小公主愈发气得咬牙,恰宫人来问他吃什么茶,便把棋盘一推,发脾气道:“什么吃什么茶!我宫里没有茶给他吃。”

    合惠也不理她,但吩咐丫头:“泡一点小龙团过来,我上回吃着甚好,可巧玛法得的一点,尽给她送来了。

    那宫人名唤玉致,为人最是周到细致不过,打喜儿还在养心殿时就在她身边近身伺候,待挪到永寿宫以后更是总理了大大小小的事务,比她奶嬷嬷与喜儿还亲厚两分,因也不怕她的公主架子,笑应个是就去了,临走还瞧了眼小公主道:“也不知今儿是怎么了,一回来就百无聊赖的,我们问什么也不说,可要劳烦六爷好好开导开导了。”

    合惠转头看喜儿,待玉致去了才收拾着棋盘温声问她:“可是怎么了?同我说说?”

    “哥哥……我有点不开心。”小公主托着小脸,抿抿唇叹了口气,打眼一望外间,只叫宫人们都退到殿门外头才低头摆弄着衣角道:“今儿去如意家里玩儿,她们家太太招呼我们,如意一直粘着她太太撒娇,我瞧着心里就好不是滋味儿。”

    合惠伸手越过小几抚了抚她的发顶,“你是想娘亲了么?”

    喜儿托腮点了点头,“我上回写信问,娘亲说她要到三月里才能回来,还有整整两个月……”她又小小叹了口气,十分郁卒,“阿玛从前跟我说,娘亲在女院授课十分辛苦,我不能叫她担心,我要是想娘亲了他就陪我。可是他天天在忙,上回娘亲回来,还跟我说阿玛日理万机,我长大了,不能老像小时候一样总叫他操心,我要是有事就写信给她。哥哥……”她拧了拧眉,很是为难,“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把我忘了么?”合惠含笑揉了揉她的头发,“日后有事就同我说。我告诉你,你每天找点乐子,两个月晃眼就过去了。”

    小公主幽幽叹息:“可是我现在不开心,不想找乐子。”

    合惠笑了笑,只低头把棋子摆了,招呼她道:“来,我瞧瞧你长本事没有。”

    小公主哼了一声,一脸的不屑,“你是忘了除夕晚上才被我杀的片甲不留么?”

    “那是让你。”合惠十分不留面子,“你来,我让你三次骰子。你要是赢了我,等到了中元节我求了二哥带你去逛庙会。”

    小公主向是好胜心切,听他这么一说哪还了得,立刻就精神一震与他打起了双陆,先还堵着一口气要给他几分颜色,后头就耍赖带了灵犀一起,再后头索性要推了棋盘重来,合惠陪着她,直玩到了宫门将要下钥才起来,瞧她坐在那里看着棋盘嘴巴鼓得气球一样,便掸了掸衣裳道:“你好好学……”他瞧了眼她身边眉清目秀的小姑娘,“算你们两个,十五前要赢了我,这话就还算数,若不然等到二月二也行。”

    把个小公主气得一脚踹死他的心都有,只把手里的引枕照着他脑门儿扔过去,闹道:“容锳你是骗子,我要告诉阿玛,告诉玛法和达玛法……”

    六阿哥浑不在意的伸手一挡,将那枕头接住搁在了炕上,方要出门,就见一个玉致迎进来,一福身道:“才灵犀姑娘家的老太太打发人过来问公主这里可是还有什么吩咐,老太太还在西华门等着她出宫。”

    合惠侧身一让,不觉往后一看,却见那一晚上无声默默波澜不惊的小姑娘面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讷讷道:“我忘了老太太一早递话儿叫我一同出宫了……”随后惶惶站起来与喜儿告辞。

    合惠心里好笑,又觉得自己不磊落,但把眼皮一敛,先一步出了门。不过他脚程慢,还没过照壁灵犀就带着丫头赶了上来,因见他在前头,又急着走又碍于招呼,遂拧着眉顿住了步子,又丫头扯着她衣裳催,适才几步跟上合惠,告了句失礼匆匆去了。

    不料方出永寿宫,就听后头人唤了一句你等等,灵犀提着裙子顿步回头,只见琉璃宫灯昏昏暗影之下,身形修长而眉眼清冷的少年双手虚拢,长揖到地,“方才,多谢你配合。”

    她眼中忽的飞起一丝神采,嘴角几不可查的染上一丝笑意,而后纳福还礼,带着丫头辞去了。

    合惠眼睫一压,方要提步,就见几步开外五阿哥容铖正看戏似的打量这边儿,见他看来,便脑袋一歪,吊儿郎当的与身边几个少年嬉笑道:“你们瞧,也不知哪个生得贱胚子,就叫他跟着敏娘娘也脱不了劣根性,毛还没长齐就会勾搭小姑娘了,哟,那是谁家的姑娘?”

    几个少年一哄而笑,有说不认识的,有说定也不是好人家的,合惠一瞬脸色铁青。

    “爷——”冯进两个看着自家主子,不禁小心着往前挡了挡。合惠看了一眼,狠狠甩开他们就大步朝着容铖走去。

    “想打架?”容铖轻蔑看了他一眼,抬臂便招呼后头一窝高矮不一的孩子,“来,这可是去岁布库比赛的巴图鲁,咱们就陪他练练,看他容锳配不配得上这个称号。”

    仗着人多势众,一群孩子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合惠全然不理,但走过去一把抓了他的衣领,仗着高了大半头的身量,拎小鸡似的把他拎了起来,在他尚没反应过来之际即狠狠掼在地上骑了上去。

    “容锳你大爷!”容铖被他制住,丝毫没有反击之力,只气急败坏的在躺在地上嚷嚷,“揍他!你们都给我上……”

    话没说完脸上挨了两个巴掌,合惠拧着他的胳膊将他压在地上,一扭头道:“你们老实呆着,今儿的事儿就算与你们无关,有不怕的,尽管给我上来。”

    第103章 番外三(二)

    “合惠打我……”容铖是大晚上抹着眼泪跑去的储秀宫, 一进门就咧着嘴哭开了,“我就说了他几句,他就要把我往死里打……”

    “怎么回事儿?”祥嫔已卸了钗环,披着衣裳从屋里头出来, 把孩子拉到灯下一看他双颊都肿的馒头似的,心头一阵拱火。她不是省事儿的人,问过几句,就把容铖一拽, 去了慈宁宫皇太后面前讨说法。

    “……奴才知道皇上不待见我, 我没本事,也不奢望得他青眼。好赖还有个儿子给我依靠, 却还给人打成这副模样儿……”祥嫔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抽噎不止,“可都是主子万岁爷的血脉, 除了大阿哥和三阿哥两个,谁还比谁高贵?就凭他六阿哥书读得好些个头大些,就由得他这么作贱自个儿哥哥么?我们是不妨, 只恐怕哪天他容锳长大了,连大阿哥和三阿哥都不放过……”

    “行了!”皇太后才陪了太皇太后回来,将将歇下就叫她吵了一通, 心里头不胜其烦, 又听她提大阿哥三阿哥, 只拍桌怒道:“越说越不像!小孩子打个架, 你就挖空心思的来我跟前儿挑唆, 你是真当我老了糊涂了由得你们算计?”

    “太后!”祥嫔心头一震,立刻收了心思,惶惶往前膝行了两步,连连叩头,“太后明鉴,奴才绝没有挑唆的意思!我不过是……不过是……您瞧瞧……”她说就哭了,伸手拉了容铖上前,一面抹眼泪一面道:“打人还不打脸呢,就不说还是他兄长,就是个奴才,也没得说上两句顽话就叫他下这样的毒手。您瞧瞧铖哥儿这脸,都肿成什么样儿了?我做娘的心里怎么能不疼!太后主子,您平日也疼着五阿哥,奴才求您给我们母子做主啊!”

    皇太后稍平了平心绪,看眼容铖的脸,眉心就蹙了蹙,只叫传太医,又转而问他:“合惠是怎么要打你?”

    容铖一路过来眼泪就没断,脸颊通红,鼻子也哭得通红,听她问,只囊着鼻子委屈:“我瞧六弟调戏四妹妹身边伴读的姑娘……”

    “什么调戏?这也是你说的话?”皇太后脸一拉,容铖立刻就改了口,“……瞧他们有说有笑,就打趣了他几句,合惠就上手打我……”

    “这倒怨合惠打你?”太后冷眼一扫他,又看祥嫔,“他小孩子不分青红皂白,你做娘的也不明事理?”

    “太后……”祥嫔心知太后这里是讨不到什么便宜了,又咽不下心里一口气,遂拿帕子拭着眼角惺惺作态的委屈,“五阿哥纵使有错,上头还有主子爷主子娘娘,还有您和老祖宗,再不济还有大阿哥在,委实轮不到他六阿哥作威作福。他有错,我情愿您罚他,可叫六阿哥这么打他,奴才委实认不下……何况……”她觑了眼太后眼色,方又道,“铖哥儿不过两句顽话,分明罪不至此……”

    “你这是定要逼着我处置了合惠?”听得这话,太后也沉了气,但把眼皮子一压,拿帕子抚了抚小指上的金丝护甲。

    “奴才不敢。”祥嫔嘴里说着不敢,心里却没慌了,只磕头道:“奴才恳请您公断!”

    太后扫她一眼,方打量谷安川道:“把六阿哥叫来。”

    话传到阿哥所,冯进两个才伺候着六阿哥把沾了一身灰土的衣裳换下,闻说太后要传,就急着想去回敏妃讨主意,不料只叫自家主子一句站着叫住,吩咐道:“甭惊动娘娘。”

    他冷着脸,眉目间犹有戾气未散,只叫冯进却步,眼看着他甩袖去了慈宁宫。

    见得他来,皇太后早已心平气和,不紧不慢的把双手一叠,看向他道:“你说说是怎么回事儿吧。”

    合惠撩袍下跪,僵着脸色默然片刻,方抬头道:“容铖出言不逊,诋毁我母亲,中伤灵犀姑娘清誉……”

    “所以你做弟弟的说打就打?”皇太后细长的眉梢一挑,又压下来,“你眼里还有没有尊长?”

    合惠闷着头不说话,太后也不再说他,转而叫拿戒了尺,却对着容铖道:“你出言无状在先,我就罚你打十下手心,你认不认?”

    “孙儿……”五阿哥外强中干,向是半点胆子没有的人,觑一眼他额涅抿着嘴不吭声,就乖乖的跪下磕头,“孙儿知错……”

    直起身来,看到宫人捧着那金丝楠木的戒尺过来却心里一阵发寒,嗫嚅着嘴巴唤玛法。

    “狠狠的打!”皇太后看着他哆嗦眼皮也不眨一下,“叫他给我记清楚祸从口出!”

    实打实的十下板子,不过三下容铖就嚎啕起来,祥嫔只攥着帕子咬牙忍着。好容易十下打完,手心肿得比脸上还厉害,祥嫔也不说话,只把孩子拉过来,抿着嘴唇等太后处置合惠。

    太后押了口茶,适才转望合惠,“长幼有序,虽则你兄长有错,你也不当任意欺侮下此重手,而当宽仁容让。我罚你十下戒尺,你认不认?”

    合惠敛目磕了个头,平静道:“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祖母惩戒,孙儿认罚,不认罪。”

    皇太后登时冷下了脸。

    历经三朝而官至两广总督、右都御史的老臣孙如望病重。万岁爷带着几个近臣亲自去了孙府探望,又顺道拐去了大学士及殷陆离府上商议补缺人选及开春将要施行的诸项兵农工商政令,直等到亥正时分才回宫。他乏累了一天,一回宫就听说两个阿哥打架闹到了太后跟前儿,惹恼了她老人家,便按着眉头有些不悦,本打算先把两个罚去跪一晚上祠堂,等明儿个再说,待听得回事儿的太监说是五阿哥与六阿哥,就把手一放,紧赶着去了慈宁宫。

    等到慈宁宫,见太后冷着脸生气,祥嫔揽着五阿哥心疼,独独合惠一个跪在地上,虽明知他是犯倔撞在了太后枪口上,万岁爷心里头还是窜上了一股火气,草草与太后施了个礼就看向祥嫔母子,冷声道:“你们跪下。”

    “奴才……”祥嫔欲辩,只叫他一个眼神儿慑住,低眸跪了下去,暗暗觑太后的反应。

    皇太后方才叫合惠下了脸,自忍不下这桩,他们那厢方跪下,她便一搁手臂看向皇帝,冷冷开口:“皇帝有什么冲我来,不必冲着他们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