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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嘉木最烦迂腐无趣之言,满面嫌弃,反手将迷毂插于豆芽菜的凌乱发髻之上。

    柳芽拔下迷毂,举起拳头欲捶向恶少胸口,而山麾嘶吼一声,铜铃般的双眸怒瞪,仿佛是在警告,她不得不认怂,悻悻收手。

    嘉木的笑意愈加张狂,轻抚山麾如扇子一般的大耳朵:“这是我的仙兽,自是不容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豆芽菜造次。”

    第22章 中了爱情的毒

    次日清晨,柳芽与凌青云食猩兽肉而后疾行,正午时分已临近浩浩溧水河,两人稍作休息。

    嘉木躺于仙兽山麾之背,趾高气昂而过,半眯着眼悠然吹着口哨。

    柳芽觉口哨之曲有几分熟悉,回想片刻忆起此为巫山叹,是勾栏瓦舍中的风尘淫调,心中不禁对猥琐恶少愈加厌恶。

    凌青云艳羡而叹:“神族之后果然非凡,尚未真正成仙便可收服仙兽为己用。”

    柳芽疑惑相问:“你是如何看出他尚未成神仙?”

    “我略微懂一些识仙咒,虽不是很精通,但大致能揣测出仙力与仙龄。”

    识仙咒为上乘咒术,柳芽没有想到一个道生便会有如此修为,妥妥是学霸,满心佩服:“这恶少之前也说要去华胥山做道生,不知是真还是假,神族之后难道也要经过仙门这一道历练吗?”

    凌青云为她解惑:“无论出身为何,成仙必经华胥仙门,不过神族修仙飞升的速度要比凡人快许多。”

    柳芽又问:“神族之后一定可以成为神仙吗?”

    “书中并未如此说过,不过想来近水楼台先得月,凡人得道尚可成仙,更何况是神族。”

    柳芽还是不信嘉木那等纨绔恶少能做真正的神仙,仙界若是颠倒黑白善恶之地,那得到华胥帖的就不会是她,而是歹毒表姐陈萱灵。

    只听树林东面隐约有哭泣之音,两人循声前去,见一位女孩坐于白色的大石头上垂泪,姿容倾国,梨花带雨,颇惹人怜。

    柳芽远远便看出那白石有异,急忙高声而呼:“姑娘快起来,那謣蛊石有剧毒!”

    女孩花容失色,慌忙起身,凝仙气贯通周身。

    柳芽立刻放下包裹,从中翻找出肉干递上:“这是耳鼠肉,可抵御百毒侵体。”

    女孩虽谢过却并未接:“我仙气未损、身体无碍,应该是先前吃过丹山玉树丸的缘故。”

    丹山玉树丸乃是有神效的仙药,百金方可得一颗,自是比耳鼠肉要强百倍,眼前这位姑娘身着古烟纹碧霞罗衣,配散花如意云烟裙,俨然是豪门闺秀。

    凌青云行礼道:“姑娘也是要去华胥山的道生吗,方才哭泣是因为受了伤吗?”

    女孩用丝帕擦干眼泪,略带哽咽道:“我乃仙山道生,名为碧瑶华,路途遥遥十分辛苦,方才又受到猴子的戏弄,一时忍不住便落了泪。”

    柳芽正想开口,忽然脑后受了石块重重一击,回头看到树上有几只咧嘴嘶叫的顽猴。

    碧瑶华满心恼恨:“就是那些可恶的猴子,时不时便用石头砸我!”

    此兽状如猕猴,身形更大且臂膀更长,凌青云道:“这应是嚣猴,最喜欢投掷杂物并戏弄过往行人。”

    柳芽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后脑:“你知晓制服嚣猴的办法吗?”

    凌青云摇头:“书上没有讲制服之法…”

    越来越多的嚣猴聚集,首领领嘶吼发号施令,霎时间石块与各种果子如冰雹一般他们袭来。

    三人抱头而逃,冲出林子后方才逃过这场闹剧。

    溧水河畔烟波袅袅、凉风习习,嘉木将仙兽再次换为雪鹤,潇洒斜倚,风姿傲然。

    碧瑶华慧眼看出此人属龙族,即刻以洁衣咒整妆容,而后低声询问柳芽:“你们相互认识吗?”

    柳芽不愿多看恶少一眼:“他不是好人,我们快快去渡河!”

    碧瑶华并不相信:“龙族乃仙界之首,品行自是无可挑剔。”

    柳芽不愿让她如自己一般招惹麻烦,诚心诚意道:“神仙也分好与坏,反正离他越远越好。”

    嘉木猜到豆芽菜定然是在讲他的坏话,故意以翩翩君子之态走于碧瑶华面前:“嚣猴丝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着实可恨,不知在下是否有幸邀姑娘同乘雪鹤渡河。”

    未入仙山便有机会与神族共乘仙兽,简直如梦似幻,碧瑶华欣然同意:“龙族公子诚心相邀,小女子却之不恭。”

    柳芽没有料到纨绔恶少竟有两副面孔,时而狠如魔头,时而佯装君子。

    凌青云劝道:“那姑娘虽然来自人间,不过穿着打扮颇为华贵,必是出自高门望族,见识应比我们更为广博,她之所为自有其道理,我们还是安心渡河吧。”

    柳芽取出避水的沙棠果,担心初食猩兽肉的惨剧再次重演,便请教道:“可以教我如何以仙气渡河吗?”

    凌青云讲解道:“避水术重在提气,服食沙棠果后以仙气运转小周天,而后将精气尽聚于上周天,便可立于水中而不沉,凝仙力前行即可。”

    柳芽依言而行,顺利行于湖上,只是尚不熟练,难免会随水波摇来晃去,难以立稳。

    凌青云拉住她的手,耐心细致如兄长一般:“不要害怕,心稳气凝便无惧水波荡漾。”

    嘉木驾鹤翔于空中,无意听碧瑶华所言,垂眼看着与他人携手渡河、笑眼弯弯如月的柳芽,心中无名之火升腾。

    楚灵犀的魂灵坐于鹤尾羽翼之上,犀利评价道:“呆子,你已中了爱情的毒,无药可解。”

    第23章 琴棋书画样样不通

    脱离梦境,正是晨光明媚时。

    楚灵犀发觉自己又躺在魔尊怀中,脸庞紧贴着他坚实火热的胸膛,本能地向后缩退闪躲,却挣脱不开铁臂的束缚。

    魔尊君棠朦胧初醒,下意识将她搂的更紧,似要将心上人揉入胸口,片刻后方才松了力道,生恐脆弱的她无法承受,执爱人素手,盼与之偕老,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一连串的吻,眼神与音调如缱绻春风。

    “羞颜低眉人栩栩,鸳鸯鱼水两同心。”

    楚灵犀向来不喜酸诗腐词,若不是为了看懂兵书,她连识字的动力都没有,未能听懂魔尊言中之意,但从鸳鸯二字推测,不是情诗就是菜谱。

    当然在此情此景之下,情诗的可能性更大。

    想不到魔尊竟是文艺范奇才,大清早便吟诗作赋,如今寄人篱下,总得讨其欢心,楚灵犀觉自己有义务接一句,奈何书到用时方恨少。

    她琴棋书画样样不通,生平背过的诗文屈指可数,不得不绞尽脑汁回想。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万万不可,如此无厘头的幽默,魔尊恐怕无法理解。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同样不妥,如此接地气的情怀,魔尊恐怕不能欣赏。

    四海皆兄弟,谁为行路人?——更是离谱,如此基情满满,显然不能投魔尊所好。

    楚灵犀灵光忽现,记起曾在多个凡间情爱话本中读到过同一句情话,从互诉衷肠到生离死别,无处不适用,怎料越急越想不起来,心中暗暗犯嘀咕——

    “沧海…什么成水…还有巫山…那个什么…云雨?我的脑袋长着是为了显身高的吗,怎么死活想不起来!我太难了,好不容易重生,怎么就拿错了剧本,非得演最不擅长的才子佳人腻歪桥段呢!?”

    魔尊君棠刮了刮她的鼻尖:“曾经我们同去凡间看戏,我方才所念的那句诗,是其中的唱词,你在梦中慢慢都会记起来的。”

    “可是梦特别特别慢,还停留在柳芽上仙十二岁的时候,尚未入华胥山仙门…”

    楚灵犀生平首次动了使美人计的心思,她虽没吃过猪肉,可总见过猪跑,魅惑男人的撒娇手段大同小异,声调放柔缓且鼻音稍加重,再加上这副皮囊,定能将痴心魔尊迷得七荤八素。

    魔尊君棠用手指挡住她的唇,剑眉骤然紧蹙,双眸中的温柔减了几分,生硬的语气似命令:“如今你就是柳芽,把刚刚那句话重说一次!”

    魔尊的脸如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楚灵犀毕竟是靠脑子闯四界的女汉子,瞬间明白其意,痴情郎的一腔深情唯许柳芽,自己要想活命,只能乖乖做替身,识时务地顺从改口,同时还掺杂着小小心机,力求巴结好眼前这尊大神。

    “梦境中尽是些儿时的琐事杂事,毫无重点,您可不可以帮人家想想办法,让梦的进度变快一些,否则不知何时才能忆起与魔尊相遇相知的点点滴滴。”

    魔尊君棠的眼神缓缓化为一江春水:“你从未与我这样说过话。”

    “那…那我改…”楚灵犀以为是自身妩媚的道行不够,尚无法用好美人计。

    “我喜欢,不要改”,言罢,魔尊君棠在她额头留下深深一吻。

    楚灵犀的性格比汉子都爷们儿,并未受情情爱爱撩拨,胸中另有盘算——

    “魔尊活脱脱就是话本中的反面男主,若是绿茶婊可以近他的身,一骗一个准,不过这性情于她而言倒是好事,多多撒娇发嗲卖乖,说不定可以借助魔族之力早日救出哥哥。”

    这时一只墨翅凤尾传音蝶翩翩飞入,落于君棠耳畔,他转指施法,随即柏诚的声音响起:“魔尊,仙界与妖界的暗探传回重要消息,诸位将领已齐聚一念堂。”

    魔尊君棠再次吻上她的额头,沿着鼻梁一路向下,最终缠绵于朱唇,奈何须得克制压抑,无法肆意纵情。

    “梦境的事我会吩咐安皓白去想办法,近来四界多动荡,我不能多陪你,尽快养好身体,待风波平息,年年岁岁、朝朝暮暮常相伴。”

    “魔族兵力乃四界之首,纵有战事起,魔尊亦为赢家,您不必忧心,更不要过于劳累。”

    楚灵犀外表情爱绵绵,内心却翻涌着无数吐槽。

    幸亏灵躯合体时身体脆弱不堪,不然时时刻刻皆是少儿不宜的场景,楚灵犀脑中飘过一首凡间的曲子,简直是为魔尊量身打造——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好一位不爱江山爱美人的痴情魔尊,假如当年柳芽选择与他双宿双飞,魔界可能早八百年就衰败了。

    祸水啊,祸水,你的名字叫女人!

    第24章 能力越强,饭量越大

    虽说站着不如坐着,坐着不如躺着,可是卧床太久也会浑身不适,楚灵犀起身稍稍活动酸痛无力的筋骨,见两位女仆送来早饭,询问道:“二位怎么称呼?”

    仆人恭敬垂首,却默然不语,她这才忆起柏诚提起过此二人为哑奴,抱歉道:“我睡了这些天脑子糊涂了,实在不好意思。”

    柏诚走入,介绍道:“她们分别叫大哑和小哑。”

    楚灵犀心有疑惑:“魔界练兵备战,你堂堂一个副将,怎么总在我这里闲晃悠?”

    柏诚没好气道:“魔尊吩咐我守卫在此,主要是担心你作妖危害魔界。”

    楚灵犀只觉多此一举:“我如今灵力散尽、修为全无,作妖无异于作死。”

    柏诚提醒道:“算你有自知之明,绝对不要离开棠柳苑,柳芽上仙重生的事暂时还需保密。”

    苑名颇有意思,楚灵犀道:“棠柳苑?魔尊之棠,上仙之柳,合而取名,真可谓恋恋深情,痴心不改。”

    安皓白的厌世臭脸冷如冰霜,以法术制药并调香,十余种药材依序入药炉:“梦的进度没有办法调整,你求魔尊也无用,不要白费力气,我更不想白费口舌再多做解释。”

    楚灵犀无奈诉苦:“我实在心急如焚,梦中的柳芽还在通往华胥仙门的路上受着九九八十一难,这日子何时能熬到头。”

    柏诚抱臂道:“灵躯合体的一年之内,肉身十分脆弱,需得静养调理,能够在梦中亲眼见证四界逆袭女王柳芽上仙的一生,是你的福气。”

    “我把这福气送给你全家,要不要?”楚灵犀大大地翻着白眼,面对清淡的早饭毫无胃口:“有烤觭駼鸟吗?”

    柏诚吐槽道:“清早吃烤肉,你们妖界真是油腻重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