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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东吴的至暗时刻

      什么玩意,虞翻这是疯了吗?

    哦他跟当年写《周说》的虞初都姓虞,对这种东西感兴趣也不是很意外的事。

    满宠对刘禅搞出来的这些东西毫无兴趣,毕竟这玩意不仅是小道,而且是孔圣人开始就鄙夷的末道,对君子的休养有损。

    (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至远恐泥)

    武帝时的黄车使者虞初弄了一本《周说》也被主流嗤之以鼻,根本不会有人帮他传抄,也被世族集中批判,之后更被集中付之一炬,没有几本留存。

    这玩意也就是小范围玩闹一下,虞翻不仅不批判,居然还一本正经地作注疏认真传抄,还指望能学成学派,做梦去吧!

    不过……这年头书籍确实难得,满宠虽然对此书不屑一顾,却也不肯轻易放弃。

    他把虞翻注疏润色的篇章拿到眼前仔细阅读,见那故事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所谓斗宗、斗尊配合魂殿追杀主角家族,

    初时心中还当做笑话,可看得久了,心中却莫名起了一股火气。

    好家伙,这狗眼看人低的狗东西!

    他咬牙切齿地捏紧拳头,简直想冲进故事里那那个宗主抓出来抽筋扒皮。

    冷静下来,满宠心道自己也是饱学儒士,怎么能被书中的内容牵着走,

    不过虞翻抄录的内容太少,明显这宏大的世界还没展开,又让满宠颇为期待主角得了奇遇之后又该如何施为。

    “世子后面的内容还没说,若是伯宁有空,也做做注疏便是。”

    我做个屁!

    不过……

    满宠心道这故事居然是刘禅现编,倒是也颇为不易。

    虽然只是玩闹,但小小年纪能编出这样宏大的篇章也真是恐怖如斯。

    啊呸,我怎么也会说这种话了?

    满宠被俘之后一直在关羽身边,对刘禅的种种神迹也是将信将疑。

    他看到这张雪白的a4纸之后开始多了几分。

    他不肯放弃自己对圣人教训的坚持,抄便抄,和虞翻一样注疏他是万万做不出,

    无聊之下,他开始复盘刘禅守卫油江口的作战,

    看完刘禅整场大战的精妙谋划,他心中又多了几分感慨。

    思考良久,他找到于禁,诚恳地承认了自己之前的错误。

    刘禅这用兵,实在是恐怖如斯,

    别说是于禁,就算是魏王亲自领兵,估计也不是对手。

    呸,我怎么老说恐怖如斯这个词,不会是中毒了吧?

    于禁之前的地位远高过满宠,

    他很久没有装逼的机会,这会儿满宠道歉,他总算找到机会,悠悠地道:

    “世子屡屡料敌先机,用兵匪夷所思,

    这突袭夏口、突袭巴丘两战打得精彩绝伦,

    孙权手下这么多名将谋士,还不是被世子轻易击败。

    当时世子就在樊城,那水攻之法更是世子亲自谋划,

    就算我等有天大的本事,也必败无疑。”

    “伯宁啊,我劝你好自为之,用不了多久,这大汉天下就要尽归世子之手了。”

    满宠对于禁的节操非常无语。

    好好一个人,怎么被俘没多久就成了这样?

    我满宠就算被逼投降,也绝对做不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来。

    他气呼呼地回屋继续抄书,心中却陡然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

    刘禅心机似海,处事每每出人意料。

    他让虞翻百忙之中弄这种小道……

    说不定有别的谋划。

    他总不会认为这玩意真能成为主流,挤掉经义学文成为正说吧。

    没道理啊,那些世家豪族是靠着经义傍身,谁肯替他传抄这种东西?

    但瞧不起刘禅的吴军已经遭受了巨大的打击,满宠可不敢大意。

    他一边把刘禅口述的文字润色后誊抄,一边凝神苦思,不禁有些痴了。

    ·

    刘禅在江陵该吃吃该喝喝,不知不觉体重又增长了几分,

    他苦恼地寻找无痛减肥手段时,孙权治下现在却是一片萧索。

    赤壁之战后,孙权军一直处于上升态势,

    那时候孙权军士气高昂,江北江南两派配合默契,

    外能攻克重镇,内能镇服山越,不断开疆拓土,颇有几分强盛气象。

    甚至在第二次合肥之战前的几个月,他们还能逼迫刘备在湘水划界,彻底解决后顾之忧。

    那时候曹操远征张鲁,合肥非常空虚,孙权集中了举国的兵力以泰山压顶之势进攻合肥。

    他甚至幻想着,攻破合肥之后北上攻破寿春,连许昌都会被自己轻易打下来,

    如果进展顺利,说不定还有顺着黄河进攻邺城的机会。

    但这个梦想,在合肥城下被轻易踏地粉碎,

    他主力大军被张辽打的丢盔弃甲的故事,也必将成为历史的笑谈,千古传诵。

    之后,曹操为了报复,再次南下进攻,夺下了孙权手上的要地居巢,让孙权的梦想彻底破灭。

    这次荆州之战,本应该是他的重拾荣光,为自己巩固江东统治奠定基础的大战。

    他精心谋划两年,准备非常充足,种种借口都找好,

    可万万没想到,此次出击非但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土地,还丢了从周公瑾时代开始就一直在自己手上的要地巴丘、陆口,他的主力部队也遭到灭顶之灾。

    时疫、断粮。

    长沙郡也被迫成了从刘禅手上借来的土地。

    更让孙权感到恐慌的是,夏口、临湘等地的山越都得到了大量的武器和粮草,

    接受过军事训练的山越吴军也纷纷叛逃回到山中,准备和曾经的同袍兄弟联手与孙权继续展开战斗。

    更别说这次损失的全都是来自于江北的猛将,

    而孙权的兄弟中,孙贲被俘叛变、孙皎重病不起、孙桓身负重伤难以统兵。

    现在,孙权的统治基础已经开始遭到动摇。

    建安二十四年年底,丹阳山越出山为乱,各吴地世族纷纷作壁上观,还要靠张昭率军阻挡。

    也是年底,步骘的交州兵因水土不服出现死伤,进而出现哗变,步骘拼了性命才勉强镇服。

    而彻底激怒孙权的事还在后面。

    元日,趁着新年拜见孙权的机会,孙权曾经的主簿、刚刚被孙权调入朝中担任参军校尉的吴郡名士吾粲向孙权提议,说现在这么多孙家的兄弟儿郎遭受损害,孙权应该多给自己的亲人一点权力,让他们给孙权分忧。

    吾粲认为,反正现在孙权已经是南昌侯,不如以孙策之子孙绍为吴侯,以加强孙权的力量。

    这个主意看起来真是为孙权着想,可孙权是什么人,

    他立刻从中嗅到了一股危险的味道。

    吴侯。

    曹魏和刘备都把自己一方称为东吴。

    吴侯给了孙绍,谁才是东吴的主人就说不定了。

    吾粲出身并不太高,但他一直名声极好,甚至跟他同郡人陆逊一样声名不错,颇有人望。

    而陆逊……

    现在孙权已经听诸葛瑾和步骘说起了陆逊的种种古怪之事,

    虽然诸葛瑾说完后犹豫地表示,陆逊之事有可能是刘禅故意下套,孙权也当众表示不会中刘禅的离间计。

    但这根刺,终究是狠狠扎在了孙权的心中。

    想想陆逊在此战中的发挥确实古怪,就是其他事还能用刘禅用兵如神解释,

    可刘禅是怎么在战前就知道陆逊这个名字?

    总不会这么巧吧?

    一股寒意笼罩孙权全身。

    “吕壹!”孙权颤抖着声音高声喝道。

    一个阴沉的人影缓缓趋步走上台前,道:

    “奴婢参见至尊。”

    吕壹有官身,又不是孙权的奴仆,本不应该这样称呼自己。

    但他在孙权面前一直表现出如此态度,

    让孙权对他鄙夷之余却多了几分依仗。

    “你怎么看吾孔休之事?”

    吕壹阴测测地道:

    “这是那些江东人故作此姿态,试探至尊。”

    孙权紧紧地捏紧拳头,恨声道:

    “孤平素待这些人不薄,没想到此番遭受大难,国家不宁,

    这些人居然联手反我……真是狼子野心,不可饶恕!”

    江东的世族和孙权互相联姻,在利益上有共同点。

    但孙权强势,他们没法占据主导,

    若是能扶持起弱小的孙绍,那东吴真是任由他们把持了。

    这是孙权决不能接受的。

    “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这种大事,孙权居然跟吕壹商量,这让吕壹欢喜非常。

    他又不是什么智谋之士,自然想不出什么正大光明的主意。

    沉思许久,吕壹才道:

    “吴郡四姓顾陆朱张同气连枝,已经难以应付,

    这些人虽然互为表里,可其他江东人却未必愿意做他们门下走犬。”

    “既然他们想以绍公子为吴侯,至尊不妨顺水推舟应了,然后再用些手段。

    我看,大公子颇有孝心,不如……”

    “大胆!”

    吕壹是孙权一手提拔起来的。

    他一开口,孙权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混账东西,这种话都敢说,尔不要命了吗?”

    吕壹见孙权虽然愤怒,可却没有大声呵斥,心中一喜。

    他梗着脖子,故作姿态,诚恳地道:

    “奴婢愚见,还请至尊三思了。

    若能为至尊扳倒四姓,奴婢万死不辞啊。”

    ·

    缠绵病榻许久的吕蒙将养一番,总算渐渐恢复了一点生机。

    之前他曾悠悠转醒,听说孙权以陆议为陆口都督,大军出兵攻打刘禅的时候,又是一口鲜血急喷出来,再次昏死过去。

    陆议,这可是吕蒙认为的最大嫌疑对象。

    孙权用他,只怕是凶多吉少。

    半睡半醒了不知多久,吕蒙再次转醒,他刚刚睁开眼,第一反应就是抓紧给孙权写信,让他提防陆议。

    可仆役满脸悲痛的告诉吕蒙,一切都已经晚了。

    陆议在战时改名为陆逊,

    而吴军两路进攻,一路在油江口城下被刘禅打的损兵折将,

    另一路孙权亲自率领的大军被曹军暗算,几乎全军覆没,还要靠刘禅驰援才能逃出来。

    现在吴军遭受了史无前例的巨大创伤,刘禅甚至趁火打劫,夺走了陆口和巴丘两座重镇,而冬日时疫和饥荒也不知道要给全军造成多大的伤亡。

    吕蒙闻言,久久说不出半句话。

    他迷茫地坐在榻上,许久,才沙哑着嗓音道:

    “抬我,去,去见至尊!”